第一七三章 袁術伐曹 孫策旁觀
「你……」
陳紀渾身顫抖地指著楊弘,想要反駁,極怒之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感覺到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差一點就當場昏死過去。
袁術的臉色陰晴不定的,看向陳紀的目光,也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懷疑。和他的便宜哥哥袁紹一樣,袁術也是個耳根子偏軟的人。
眼看著袁術就要發火了,閻象匆忙站出來打圓場道:「我聽說那陳長文年紀雖然不大,但處事卻頗為幹練,為人且熟知刑律熟知刑律,元方公何不手書一封,令其離韓投袁,彼時父子二人同殿稱臣,共輔明君主上,傳揚出去,豈不是佳話一樁么?」
陳紀愣了一下,隨即回過味來,感激地看了閻象一眼,轉身拱手對袁術道:「只是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陳紀都已經這樣說了,袁術也只能打個哈哈道:「如此甚好,甚好。」
一場風波平定了,閻象卻依然愁眉苦臉地嘆了口氣,對袁術道:「主公,臣下也以為,此時出兵時機不對,還望主公三思!」
袁術悶哼一聲,滿臉的不悅之色,陰冷的目光瞅向了紀靈,張勳二將。
張勳會意道:「主公但有差遣,末將必定誓死相隨!」
紀靈也道:「韓俊小兒,狂悖無禮,藐視君上,已非一日,主公代天討伐,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必將無往而不利,大勝可期!」
袁術的目光,這才變得柔和了一些,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向閻象問道:「你方才說,如今出兵,時機不對,那麼,依你所見,何時出兵才合適呢?」
閻象分明能感受得到,袁術平靜的表情下,所隱藏的凜冽殺機。可是,一個謀士的職責,讓他只能是硬著頭皮回道:「韓俊獨自領兵以來,大小數十戰,還未嘗敗績,更兼如今幽燕兵馬,士氣正高,戰力不俗。偽司隸校尉沮授,老謀深算,熟知兵事,手下又有徐晃這般善守之將,更是如虎添翼,絕非易與之輩。此戰我軍一旦不能速勝,必會引來幽並鐵騎呼嘯南下……」
「無膽鼠輩,給我閉嘴!」
袁術鐵青著臉,粗暴地打斷了閻象的話,氣哼哼地站起身來,伸手叢腰間拔出寶劍來,指著閻象厲聲問道:「我再問你一遍,兵法關中,行是不行?」
閻象暗嘆了一口氣,鋼牙一咬,挺胸抬頭,剛想要開口,卻見楊弘搶先道:「主公,臣下以為,關中難定,中原易得,何不敕令天下,出兵伐曹?」
「此計大妙!」
陳紀立即附和道:「曹賊悖逆,不遵皇命,妄開戰端,荼毒生靈,實乃是當今天下頭號逆賊!主公若是出兵討伐,必定應者雲從,聲名大振!」
閻象剛才給陳紀解了圍,陳紀自然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閻象遭罪,因此也顧不上這是楊弘之策了,第一時間便挺身而出。
「你以為如何?」
袁術冷森森地盯著閻象問道,他之所以生氣,最主要的原因是,閻象把韓俊誇上了天一般,這讓從小便心高氣傲的袁術,嫉妒到了極點。
「此計可行。」
聽到閻象嘴裡緩緩吐出來的話,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包括楊弘在內,沒有人否則閻象的能力與品行。只不過,他的性格與楊弘完全是兩個極端,耿直的讓人無奈。
袁術對他,自然也是又愛又恨,否則的話,也不可能讓他坐在主簿這麼重要的位置上。拔劍在手,不過是心中的火氣無處宣洩罷了,真讓他砍掉閻象的腦袋,他還真有點捨不得。
頓時,閻象接下來的話,讓廳內的氣氛再度緊張了起來。
只見他神情平靜地開口道:「但是,曹軍戰力不容小覷,單憑我軍一己之力,恐怕難盡全功。臣下建議,主公可詔令江東孫策,荊州劉表同時出兵。另外,還需聯合本初公以及西安平侯,言明利害,共伐曹賊!」
曹軍戰力如何?袁術心裡其實是非常清楚的。之前爭奪豫州的戰鬥中,他可是吃了一個大虧。這也是為什麼,他不敢冒然決定的原因所在。
「你讓我去主動交好那個妾生家奴?」
袁術果然又一次不出眾人所料的憤怒了,很多人都知道,袁紹就是袁術心中的一根刺,一根不能觸碰,誰碰誰倒霉的刺。
袁術的手,在劇烈地顫抖著,森冷的劍尖,在閻象的面前閃爍著一道道寒芒。
「閻象,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么?」
閻象淡然地抬起頭來,不卑不亢地回答道:「為主公大業而死,象死而無憾!」
袁術愣住了,因為他分明看到了,閻象眼中那視死如歸的堅定,以及,對他袁術的忠貞與赤誠。
「啪」的一聲,寶劍墜地。
袁術咬著牙道:「即便我願意主動示好,他也絕無可能發兵南下助我。他與我雖名為兄弟,但卻勢同水火,卻反倒與曹孟德到更像是同胞兄弟。當初年少之時,這兩個人便出入同行,情深意篤,十三鎮諸侯討董之時,更是坑瀣一氣,狼狽為奸。他斷無可能因我之故,背棄曹賊的!」
閻象笑著搖了搖頭道:「主公可知此一時,彼一時也!要知這世上,大難來臨之時,便是夫妻也很難生死與共,更不要說兩個各懷鬼胎的異性人了。本初公與曹賊之間,雖多有舊情,但如今冀州勢微,隨時都有傾覆之險。本初公自保不暇,又如何肯為曹賊兩肋插刀?中原膏腴之地,雖飽受戰火之苦,但畢竟根基尚在,而如今河北之地,已幾無本初公立足之地,他又如何不會惦記著揮兵南下,進取中原之地以為根基,與韓伯顏再決生死呢?主公只需以此為餌,由不得他袁本初不乖乖聽命!」
袁術捻須沉吟不語,那邊楊弘又道:「近日得報,孫伯符渡江大敗吳郡太守陳瑀,匪首嚴虎,並手刃嚴虎胞弟嚴輿,威震江東,英武不弱於其父,足可為主公先驅兵進汝南郡。主公可自領天兵,東入潁川郡。再以官爵相誘,使韓俊令河內張遼所部攻略陳留郡。若再能說動本初公渡河南征東郡,則彼時四路齊發,任他曹孟德有三頭六臂,恐也難有招架之力啊!」
「妙啊!」
袁術興奮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咬牙道:「正該如此!」
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袁術君臣設想的很好,但卻怎麼都沒有想到,在他們計劃中把握最大的孫策處,卻被迎面潑了一頭的冷水。
意氣風發的孫策,甚至沒有接見趾高氣昂的所謂的朝廷使者,他們父子的確都曾在袁術帳下聽令不假,但此時的孫策,已經回到了江東,回到了他的家鄉吳郡,這就相當於是龍入大海虎歸深山,袁術再想要像之前那樣對他頤指氣使,根本就沒有這個可能了。
更何況,孫策心中對袁術的仇恨,其實絲毫不亞於和他有著殺父之仇的劉表。
孫堅為他命喪萬箭之下,他卻從未有過半分愧疚,甚至於為了能夠闖出一番天地來,孫策含著淚交出了父親寧死也不願意鬆手的傳國玉璽!
所以,如今的孫策,即便還沒有能力找袁術算總賬,也絕對不可能再為他驅使了。
迎接天使的,是一個年輕人。一個氣度優雅,風采翩翩的年輕人,一個鋒芒畢露卻又圓滑無痕的年輕人。
他的名字叫周瑜,廬江周家最優秀的年輕人。
其父周異,曾官至洛陽令,叔父周忠,堂祖父周景,都曾經官至大漢太尉,稱得上是官宦世家,名門之後。
孫策引兵南下,在歷陽東渡之際,周瑜率鄉勇近千人相投,極大地鼓舞了孫策的鬥志。
孫周兩家,世代交好,兩人少小相知,情同兄弟。
孫策對周瑜信任備至,周瑜對孫策也是忠心耿耿。因此,這位傳旨的天使,自然是碰了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帶著一鼻子的灰灰溜溜地離開了吳郡。
「公瑾以為,袁術此戰有幾分勝算?」
波濤拍岸,江風凜冽,孫策負手而立,目視遠方,豪氣干雲,彷彿天下盡在雙目之內一般。
周瑜淡淡的笑了笑,漫不經心道:「如我所料不錯,袁曹此戰,必然兩敗俱傷。但是在我心裡,我希望袁術是獲勝的那一方。」
「哦?」
孫策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何?」
周瑜解釋道:「袁術色厲而內荏,志大而才疏,雖有奉天子之利,但卻空守寶山而不知。若是此戰袁術得勝,必然驕狂不可一世,到時候便是改天換日,也未必是不可能的。」
「啊?」
孫策的虎目圓瞪,滿臉不敢相信地問道:「他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吧?」
周瑜自信的笑了笑,反問孫策道:「伯符莫非忘了,那東西如今可是在他手上啊!」
孫策的神情,立即變得陰鬱了起來,以傳國玉璽為抵押,向袁術借兵南下,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每每想起來,都會感覺到莫大的恥辱。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敗家子賣掉了父親辛辛苦苦積攢了一輩子的家產一般讓他又羞又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