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說蔣奇郭圖背主 破公孫韓俊分兵
得到趙浮,程奐很快就會投入戰場的消息,韓俊一時間信心滿滿,對於戰勝公孫瓚他現在幾乎有著必勝的信心。一訖趙程二將麾下萬餘兵馬趕到,兩軍之間的兵力差距將會無限縮小,再加上己方糧草充盈,又是主場作戰,更有秘密武器馬鐙馬蹄鐵,由不得他公孫瓚不飲恨敗北!
韓俊志得意滿,可是他身邊的沮授卻是憂心忡忡,微微嘆了口氣道:「主公,一路之上,我一直都有個擔憂……」
韓俊愣了一下,收起了臉上的欣喜,轉身正色問道:「公與先生請講!」
沮授抿了一口茶水,緩緩道:「我擔心的是,即便我們這邊打了勝仗,恐怕還是保不住冀州!」
「怎麼可能?」韓俊大驚之色,沮授的話他可不敢當成耳旁風,他從來都不幹小看古人的智慧,因為他所謂的智慧也大多都是叢史書上學來的。
沮授嘆口氣道:「我擔心,遷延日久,袁本初不耐久等偷襲鄴城!」
「不可能!鄴城城高池深,兵糧足備,饒是他袁本初兵強馬壯,也不可能數日而下!只要我父堅持十日,待我回軍定將他袁本初一戰成擒!」
韓俊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嘶啞,與其說是是在說服沮授,更像是在說服他自己內心的恐懼。
沮授面帶痛苦之色,「公子想必也看出來了,除了長史耿武,別駕閔純等少數忠貞之士,冀州大部分官員都已經是心向袁紹,更為關鍵的是州牧的態度也不明朗,如此情勢之下,想要堅守鄴城,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韓俊當然知道沮授說的是實話,別人不說,就說自己的那個便宜父親,如果袁紹真的兵臨城下,恐怕不等別人,他老人家第一個就開城投降了!
韓俊焦躁不安的來迴轉了兩圈,眼前一亮道:「不對,袁本初仁義之名滿天下,他豈能自毀名聲行此卑劣之事?」
沮授嘆口氣道:「或許之前不會,但是田元皓會幫他下這個決心的!」
會嗎?當然會的,韓俊心裡清楚,袁紹如今兵困河內,軍心渙散,必須要儘快取得落足之地。內外交困,性命堪憂的情況下,袁紹恐怕也就顧不上在乎自己的名聲了吧?
韓俊咬著牙還在堅持著,「朝歌距離鄴城百里之遙,又有大河相隔,袁軍想要偷下鄴城,並不容易吧?」
沮授點頭,「的確如此。」
韓俊又問道:「黎陽守將何人?魏郡太守何人?」
沮授回答道:「黎陽守將是蔣奇蔣義渠,魏郡太守是郭圖郭公則。」
「是他們?」
這兩個人的名字,打破了韓俊心裏面的最後一絲奢望。對於蔣奇他了解不多,可也記得那是袁紹手下有數的大將。至於郭圖,想來每個讀過《三國》的人都會記住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謀士。
和高幹,荀諶一樣,郭圖也是穎川人,袁紹陣營中出了名的攪屎棍。沮授建議袁紹「迎天子以令諸侯」他反對,消滅公孫瓚之後田豐建議袁紹休養生息他反對,烏巢被劫之後張頜建議營救烏巢他反對。他就好像是曹操派來的姦細一樣,反對一切對袁紹有利的計劃,最後更是挑撥袁氏兄弟不和,結果自己也沒落到好下場,南皮城破之後身死族滅,證明了郭圖並不是姦細,他只是上天派下來破壞袁紹成就霸業的喪門星罷了。
郭圖固然才幹不足,可他對袁紹的忠心卻做不得假,也就是說,這會兒他很可能和辛毗一樣身在韓營心在袁了。
想到這裡,韓俊頭上不由得冒出一陣冷汗,魏郡太守一職事關重大,如果郭圖成為袁紹內應,那麼鄴城必定岌岌可危。
「公與先生,拜託你立刻以我名義手書一封與我父親,言我在中山郡大敗公孫瓚,即日班師回鄴城!」
沮授略一思索,當即想明白了韓俊的目的,點頭贊道:「公子此計大秒!韓冀州看信之後,定然為後繼有人大喜過望,也很有可能打消讓位於袁紹的打算。同時,也可以震懾宵小不臣。只是這樣一來,此一戰只可勝不可敗了,而且,必須要大勝!公子可曾想清楚了?」
韓俊苦笑一聲,「置之死地而後生,我還有別的選擇么?」
黎陽城,黎陽營。
冀州,兗州,司隸三州交界之處,盜匪多生,更加上地處黃河北岸,自古即是兵家必爭之地,因此韓馥就任州牧之後,在此屯兵兩萬,派心腹大將蔣奇駐守。
蔣奇年約三十歲,生就異相,身高九尺,弓馬嫻熟,更兼熟讀兵書韜略,可以說是韓馥手下的頭號領軍大將。
戌時左右,蔣奇例行巡查軍營守備之後,回到營帳暫時還無睡意,洗凈雙手擦乾之後,就著昏暗的燈光拿起了已經翻閱過不下百遍的《孫子兵法》。
鄴城最近不平靜,蔣奇也是知道的,可是於他而言並不重要,冀州牧換人與否都不會影響到他的位置,天下亂象已生,這個時候手握兵權就等於掌握了話語權。
「報告將軍,營門之處抓到探子一名,聲稱乃是將軍故舊,遠來欲與將軍一敘!」
蔣奇最討厭自己看書之時被人打擾,不耐煩地揮手吩咐道:「深夜闖營,鬼鬼祟祟,必然不是良善之輩,打斷一條腿,攆出營去!」
哨兵領兵便走,可是蔣奇卻猶豫了一下,改變主意道:「算了,領他進來吧!」
冀州風起雲湧,蔣奇雖然自信能夠做到獨善其身,但他卻有點好奇,不知道是誰這樣大膽,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鬧鬼。
昏黃燈光下,隨著哨兵進來之人頭上還蒙著一塊黑巾,只不過他的眼神閃爍之間蔣奇一下子就認出了這是何方神聖。
讓哨兵退了出去,蔣奇好整以暇地放下書,開口笑道:「公則先生好好一個讀書人,莫非是要改行做賊?」
「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他日若能位列公侯,今日做賊又如何?」
郭圖摘下頭上的黑巾,一雙小眼打量著蔣奇呵呵笑道:「義渠夜讀《孫子》,恐怕也不甘心一直做這守戶之犬吧?」
蔣奇勃然大怒,霍然站起身來怒視郭圖,若不是他和郭圖有幾分交情,平日里軍需糧餉也是郭圖叢魏郡調配,這會兒恐怕郭圖已經是人頭不保了。饒是如此,蔣奇也是氣得不輕,臉色青紅呵斥道:「郭公則,你我之間並無從屬關係,如此羞辱於我,莫不是嫌命太長么?」
郭圖面不改色道:「韓馥,無能鼠輩,庸庸碌碌,坐擁天下第一大州而不知進取。方今天下亂象已生,天子年幼董賊擅權,凡忠義之士當提三尺劍以報國恩,義渠統御雄兵卻困守孤城不思進取,道你一聲守戶之犬已是高看你三分了!」
蔣奇咬牙切齒,「啪!」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瞪著圓珠子吼道:「州牧嚴令按兵不動,我空有一身報國之志又能如何?」
郭圖獰笑一聲,「項王不仁,是故英布棄暗投明,離楚歸漢,立下不世之功。將軍雄才大略,何不效仿英布一展胸中抱負?」
蔣奇有一些被郭圖說動了,可是再想到韓馥對自己的信任,又不肯做那忘恩負義之徒,抿著嘴一言不發,等著郭圖繼續說下去。
郭圖自然也能夠看出來蔣奇的動搖,打鐵趁熱的道理他也是明白的,因此哈哈一笑繼續說道:「本初公四世三公,袁氏故吏遍布天下。去歲討董,登高一呼,應者雲集,民之所望,世之所盼!韓文節自知才德皆不如本初公,日前已然決定讓出冀州牧,順應民意恭請本初公執掌冀州。我等韓氏舊臣,疏不間親,想要蒙取本初公重用,就必須要立功於前。」
蔣奇大驚道:「州牧真的要讓位於袁……本初公么?」
郭圖言之鑿鑿,「千真萬確,大堂之上,韓文節派出其子韓俊為使,迎奉本初公為冀州之主。只是不知何故,韓俊離開鄴城之後就不知所蹤。」
蔣奇心裏面已然是信了八分,因為郭圖根本沒必要和自己說謊。
郭圖呵呵笑著繼續說道:「韓俊失蹤,這就是我等的機會!」
蔣奇疑惑道:「機會何在?」
郭圖的笑容突然變得冷漠起來,碎牙一咬沉聲道:「打開關門,恭迎本初公進冀州!」
「啊?」蔣奇大吃一驚,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幸虧他多年習武,晃了兩晃這才穩住身子道:「此為大逆不道之舉,郭公則休要誤我!」
郭圖攥緊了拳頭,一字一句道:「天予不取,必遭后報!蔣義渠我言盡於此,明日天明時分,本初公大軍即至,作何選擇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郭圖拂袖而去,蔣奇面色如土地呆坐帳中思慮萬千。他倒不是怕了袁紹,畢竟他軍中兩萬精銳,又有堅城可守,短時間內並不擔心兵敗人亡。他所擔心的是,自己拼死拼活地打退了袁紹,卻得不到韓馥的讚許。畢竟郭圖剛才說得清楚,韓馥已然是讓出了州牧之位。
「罷了,非是我不忠不義,而是州牧負我在前!」
天色漸明,拂曉之際蔣奇終於是牙關一咬,終於是下定了決心!
袁紹大軍潮水一般地湧入黎陽城的時候,盧奴城外,韓俊也迎來了公孫瓚的先鋒部隊。
公孫瓚麾下大將王門,攻破唐縣之後馬不停蹄,連夜行軍趕到了盧奴城下,因為他已經得到了消息,韓馥長子韓俊如今就在盧奴城內!
王門麾下萬餘兵馬,除了少量斥候之外,余者皆是步兵,晝夜行軍百餘里趕到盧奴城外的時候,已然是兵困人乏。立功心切的王門本打算第一時間就發起進攻,一舉破城之後擒得韓俊到公孫瓚面前請賞,卻被隨軍司馬柳浦勸住,強弩之末其勢不能穿魯縞,兵卒雖強可畢竟也不是鐵人,會累會餓也會困,這個時候發起攻城,無異於自取滅亡,畢竟韓軍雖弱,可憑藉城牆守御,也不能太過小看了。
王門無奈,回頭再一看部下一個個東倒西歪不成人樣,也就只好嘆了一口氣下命令就地紮營,埋鍋造飯。
盧奴縣城牆之上,韓俊,沮授,審配,張頜等人並肩而立,目視遠方敵兵,急性子高覽抱拳請命道:「敵兵勞師遠來,必定疲累不堪,末將請命率領本部兵卒出城襲殺,必獲全勝而回!」
韓俊扭頭看向沮授問道:「公與先生以為如何?」
沮授略微思索片刻,搖頭道:「敵軍兵眾,我軍兵少,以少敵多,守勢為上!敵軍雖然遠來疲累,但卻是屢戰屢勝,士氣高昂,輕易出兵並不妥當!」
韓俊繼續問道:「那該如何?」
沮授捻須微笑道:「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敵軍不過兩倍於我,若是強行攻城必然損失慘重。故此我建議公子採取疲兵之計,我觀此路將領並無十分才幹,破之不難!一鼓作氣再衰三竭,且由得他來攻打好了!」
韓俊瞭然道:「既如此,那就先破這一路,再圖其他兩路!」
沮授搖頭道:「不妥!三路來犯,自當三路破之!」
韓俊驚訝道:「會不會太過冒險了?」
沮授哈哈笑道:「方才得報,劉幽州已經是發下命令,要求公孫瓚克日班師,如此公孫瓚及其部下必定心生焦躁,如此,三路破敵也非妄言也!」
韓俊聞言也是哈哈大笑,公孫瓚雖然強橫,可畢竟還是要受到劉虞節制,這也就給他們提供了破敵的機會。
沮授沉吟道:「廣昌縣外,常山關前,可使正南兄並高覽將軍率領千餘民壯並五百銳士前往守御,不求破敵,只求拖住來犯公孫所部。他日程趙兩位將軍大軍一到,裡應外合,必獲大捷!」
韓俊點點頭看向審配道:「正南先生可願意走這一趟?」
審配抱拳應道:「必定全力為之,不使主公失望!」
沮授繼續道:「鄚縣敵軍,乃是公孫瓚親率騎兵近萬人,並白馬義從千餘人,最難破之,不知主公有何良策?」
韓俊哈哈笑道:「這就要辛苦子龍跑一趟了!」
趙雲昂然而出,雙手抱拳道:「肝腦塗地,以報主公知遇之恩!」
沮授猶豫道:「我軍所部騎兵,不過兩千餘騎,而且未經訓練,恐非公孫之敵。」
韓俊搖頭道:「公與先生你說錯了,我軍騎兵沒有那麼多,不過千餘人而已。」
沮授連忙擺手道:「敵軍十倍於我,只能依靠堅城守御,萬萬不可出城作戰!」
韓俊信心滿滿地看了趙雲一眼問道:「子龍敢戰否?」
趙雲挺胸昂首,擲地有聲地回答道:「趙雲願意立下軍令狀,若是不能破敵於野,末將提頭來見!」
韓俊擺手道:「軍令狀就免了,不過子龍萬事小心,我軍騎兵新成,倉促之間,也只能是以戰代練了!敵軍勢大不可敵,則萬萬不要勉強!」
審配,高覽和趙雲都離開了,如今盧奴城內可以領兵作戰的將領只剩下了張頜一人。但是不要忘了,城外領兵的將領王門只不過是一個打醬油的小嘍啰而已,和「五子良將」之一的張儁乂相比,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更何況,還有沮授這樣的大才相助,雖然敵軍人多,但對於守住盧奴城韓俊還是很有信心的。
午時時分,陽光正暖,早已經是心急如焚的王門不顧柳浦勸阻,吹響了發起攻城的號角聲。
南下寇邊犯境以來,王門從來都沒有遇到過像樣的抵抗,野戰攻城韓軍莫不是一觸即潰。因此他對於韓軍的戰鬥力打心眼裡就沒有重視起來,也懶得講究戰略戰術,一來他不擅長,二來也沒有必要,因為按照之前幾次攻城的經驗,恐怕用不了太長時間,他麾下的勇士們就能衝上盧奴縣低矮的城頭。
這一次,王門卻註定要後悔莫及了,因為他的對手名字叫做張頜,「五子良將」的那個張頜!
注視著城下亂糟糟猶如蝗蟲過境的敵軍,張頜的嘴角勾勒出一絲冷森森的笑容,抬起右手下命令道:「弓箭手,火箭準備!檑木滾石準備!」
人上一萬,無邊無沿!可是眼皮子底下的萬餘敵軍對於張頜來說,卻好似是送上門來的軍功。他雖然投軍時間不長,之前也沒有機會指揮這樣規模的戰鬥,可是一個優秀武將的天賦,讓他註定一戰成名!
「報將軍,敵軍距離城池還有一百步!」
張頜點頭,「五十步再來報!」
幾乎已經能夠看清楚沖在最前面一排敵軍臉上的猙獰了,張頜這才長舒一口氣下命令道:「弓箭手,目標雲梯,射!」
剎那間,成百上千根正在燃燒著的火箭齊刷刷的飛出,大部分都按照張頜的指示精準命中了敵軍的雲梯。
燕趙之地多善射之士,這數百弓箭手更是張頜精挑細選出來的。故此只是一波火箭下去,敵軍唯一的攻城器械,也就是那十幾架雲梯就已經是燒成灰燼,無法繼續使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