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江南七怪對郭靖沒有立刻拜他們為師很是有些不忿,想他們七人在江南也是大有名頭,千里迢迢地跑來這草原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才找到這裡。在他們的想法力,郭靖母子一見到他們定然是熱淚盈眶,千方百計地想要拜他們為師才是。
哪知道那李萍竟然還要郭靖去問什麼先生的意思,實在是讓著他們有些不爽。
這大半年來,郭靖每日苦練不綴,他性子既與他所練的獸王拳十分契合,天性之中又有一種永不泄氣的堅韌,竟然在短短時間之內就讓他已經貫通了小周天,從此之後內氣源源不絕,自然那而然地便擁有了力氣大跑得快等妙用。
所以江南七怪扥人對他的考驗就變成了一件並不像是原著里那麼艱難的事情,可是這樣的考驗,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還是太過危險了。海雲帆看了看面上歡喜的七人,聳聳肩,大概這也是古人和信息大爆炸時代人們的不同之處。
江南七怪在郭靖拜他們為師之後,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他開始練武。郭靖為難地道:「可是,現在是去先生那裡學習的時候啊。」
「什麼先生?那廝又能教你點什麼好的?」柯鎮惡怒道:「你要是不肯好好地練武的話,將來怎麼能報得了殺父大仇!」
郭靖不敢和他分辨,只是漲紅了臉倔強地站在那裡。柯鎮噁心中怒意更盛,舉掌就要抽郭靖,卻被南希仁等人攔住。
朱聰在邊上道:「要不我們一起過去看看,順便跟那先生說說以後這讀書的事情就免了吧。又不是考狀元,認識幾個字,會寫自己的名字也就好了。」
韓小瑩則道:「我們去了好好和人家說話,萬不可用強。」
等幾人走到海雲帆的大帳之外的時候,就看到一個滿頭碎發的青年正在一棵低矮額樹木下面對兩個小孩說著什麼。那小孩看到郭靖后一躍而起,奔上前來拉住他,大叫道:「郭靖快來,先生正要說故事呢。」
華箏才五歲多,什麼事情都不明白,但是明顯的也很是喜歡郭靖,也站了起來,拍著巴掌奶聲奶氣地道:「聽故事,聽故事。」
一行人在樹下站定,柯鎮惡將手中的鐵杖往地上一杵,道:「說什麼故事?你這書生,莫得教壞了小孩子。」
朱聰等人則是面色詫異,眼前的青年看長相就跟這邊的額蒙古人不同,但跟他們映像中的宋人和金人都大不相同。幾人也算是見多識廣,居然看不出這人的跟腳,也算是怪事。
海雲帆笑了笑,對柯鎮惡的無禮不以為意,伸手往地上已經鋪好了的氈毯指了指,道:「幾位遠來是客,請一起聽聽。如果有什麼說的不對的,也好指出來讓我改正一下自己的人生觀。」
柯鎮惡冷笑,道:「那好,我們也聽聽你能說出什麼花來。」
海雲帆清了清嗓子,便開始了塑造小朋友人生觀的過程。
「今天要說的呢,乃是春秋時候吳楚之間的一段往事。」
海雲帆用一種聲情並茂的語調將伍子胥不肯隨兄長一起赴死,逃出楚國后,反過來藉助吳國的軍隊滅亡了故國,並將楚平王挖墳鞭屍的往事娓娓道來。
秋風蕭瑟,千年之前的英雄們的悲歡離合便盡在其中。
等到故事說完,海雲帆照例道:「那麼,朋友,你們對這件事又有怎樣的看法了?」
華箏並不明白故事中伍子胥,孫武,申包胥等人的行為有什麼,她只是笑嘻嘻地道:「伍子胥好厲害!」
拖雷想了想,也道:「那伍子胥可算作是一個大英雄。嗯,要是他現在還活著的話,我爹一定會很喜歡他。」
邊上的柯鎮惡等人心中不以為然,認為這些蠻夷果然就是蠻夷,一點愛國情懷都沒有。不過他們也很好奇郭靖會怎麼回答,便都靜靜地等待著。
郭靖瞪大了眼睛,小臉蛋上滿是仇恨的神色,堅定地道:「那段天德殺了我爹,將來我也要帶兵回去殺死他。要是他死了,我就把他從墳墓裡面挖出來用鞭子抽!」
柯鎮惡等人皺了皺眉頭,覺得挖墳鞭屍實在不是什麼好漢所為,然而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們卻不好說些什麼。
海雲帆大搖其頭,道:「朋友,你如果只能想到這點就讓我有些失望了。嗯,考慮到你現在才這麼小,也沒人教你這些道理,那也情有可原.。那麼就讓我跟你講講這其中的道理吧。」
「這就好比有人持刀殺人,那我們應該說這殺人的就只是那把刀嗎?」
「所以,殺你爹的不只是段天德,殺你爹的還有金宋兩國的皇帝大臣以及那些既得利益者啊!」
邊上柯鎮惡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跳了起來,嘴裡罵道:「哪裡來的無君無父的妖人,就會嘴裡噴糞!」
江南七怪本就是市井之人,罵起人來什麼花都說得出來,更難聽的話柯鎮惡都罵過。可是海雲帆聽了卻是老大不高興,不過他一項是用批判的武器對付批判的武器,所以,他就是斜視幾人一眼,說了一句:
「噴你大爺!」
雖然柯鎮惡先罵人的,是他不對在先,然而.……誰管這個啊?
江南七怪為嘛叫做七怪?當然他們倒是自稱江南七俠來著,那就是因為那麼並不算是超純正的俠義道人士啊。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事情他們也沒少做了。不過這七人還不是黑風雙煞那樣隨隨便便就要殺人的邪派中人。
所以,七人就開始輪番上陣跟海雲帆對噴。說到對噴,海雲帆還真沒怎麼怕過別人。他經常是跟佛子論道,跟儒生說法,你跟我說法律,我就跟你講情懷,你要是說仁義,我就跟你談綱紀,反正嘴炮嘛,不就是撒潑耍賴,誰不會?
江南七怪雖然出身市井,但是哪裡是他這個從信息大爆炸時代來的人的對手,更別說他在漢末的那幾十年裡曾經苦練過各種軍師技能,其中就包括舌辯這一項。
七人一起上的戰鬥力也比不過噴的口水橫飛的青年。到了最後,海雲帆捲起袖子,傲然站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一套又一套的話術,詭辯,還有辯證法之類的玩意拋了出來,將七人打的暈頭轉向。
柯鎮惡氣的渾身發抖,在邊上大口喘氣。南希仁和張阿生幾人本就不善言辭,除了幫忙說幾句「你說的不對」「你這是胡扯」或者是幫忙罵幾句「丟你老母」之類的玩意之外,基本上可以無視。韓小瑩身為女子,很多污言穢語也說不出口。朱聰環顧四周,悲哀地發現能打的一個也沒有,還是要自己上才行。
柯老大休息了一會,又加入進來,將話語說的更加的惡毒。海雲帆也不甘示弱,先前他還可以說是在正常的辯論,詭辯也是辯論嘛,現在既然變成了人身攻擊,那麼他就抖擻了精神,將「你老爹一定會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把你射在牆上」這種大殺器一類的玩意丟了出來。
雙方互相開噴,直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到得後來,終於是江南七怪這邊先支撐不住。柯老大雖然眼睛瞎了,可是性烈如火一點沒變。氣的手腳發抖的柯鎮惡忽地大叫了一聲,怒道:「看我打不死你這個無恥妖人!」
鐵杖帶著呼呼的風聲,當頭砸下。如果是普通人被這一招打中了,肯定是腦漿迸裂身亡當場。韓小瑩驚呼一聲:「大哥,不可!」伸手想要阻擋,卻哪裡來得及?
這下要糟糕!邊上幾人同時心想,要是將這人打死了,只怕在這裡不好立足。也有那心思活絡,像是朱聰這樣的,已經想到要不要乾脆直接將郭靖母子帶走算了。
然而,場上發生的情景就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電光火石的剎那之後,柯鎮惡已經跌倒在地,他那根從不離手的鐵杖不知如何,已是帶著呼嘯聲飛向了高空。
碎發的青年傲然獨立,冷笑道:「怎麼,批判的武器不行了,現在就要上武器的批判了?」
六人奔到柯鎮惡身邊,將老大扶了起來,各自抓住了兵刃,對著海雲帆怒目而視。
剛才兩人交手兔起鶻落,借力打力的手法正是上層武學的表現,直讓一邊的郭靖和拖雷看的目眩神迷,讓華箏拍著巴掌叫道:「好玩,好玩!」
朱聰將柯鎮惡扶起,稍微查看了一下,就知道老大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只是跌倒在地大失顏面而已。他面色一沉,正待說些什麼,就聽到頭頂一陣轟鳴之聲,他來不及抬頭,縱身向後躍去。
待得他站定了的時候,就見地面上出現了一個有水桶大小的深坑,卻是被柯鎮惡的那根鐵杖砸出來的。他心中一驚,氣勢就弱了下去,原本想說的話就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師兄,這幾個人可當真有趣。」不知何時出現在附近的梅超風對陳玄風道:「罵街罵不過了就動手,難道他們動手之前就不會先探探人家的底嗎?現在踢到了鐵板了吧。」
「什麼人?」朱聰轉身,看向悄無聲息地就出現的兩人。片刻后他就認出了這聲名狼藉的兩人,從嘴角里擠出四個字來,「黑風雙煞!」
「喲,想不到這裡還能碰到認識我夫婦倆的人吶。」梅超風冷笑,對陳玄風道:「師兄,你說這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陳玄風淡漠地道。
柯鎮惡等人這下子也不敢再說些什麼了,這黑風雙煞在江湖上可真是殺人如麻。他兄妹七人雖然自付未必就打不過,然而這邊上還有一個深淺未知的傢伙……更何況,如果打了起來,難免會傷到了邊上的三個小孩子,這可就大違了他們的本意。
海雲帆看到兩人出現,也不再和江南七怪扯淡,而是轉頭對郭靖他們道:「剛才故事講完了,你們回去后自己多想想自己要是裡面的人物該怎麼辦。現在嘛,到了練武的時候了。」
「這廝還附帶教導武藝的?」
在這個世界的武林中,偷聽他人的武學乃是大忌。柯鎮惡等人聽到這裡不知道是不是該離開,可是要是就這樣走了,未免顯得是怕了。
海雲帆卻是沒這方面的顧慮和意識,對拖雷道:「練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持之以恆,堅持不懈。嗯,先前教你的已經太多,雖然你的性子適合博採百家自成一派,但是你現在年紀還小,還是將根基打牢固比較好。你先將內功口訣背一遍給我聽聽,要是沒錯的話,再開始今天的練習。」
拖雷看了看場上的幾人,然後站了起來,將《上天下地唯我獨尊功》的第一層心法快速地背誦了一遍。他天資甚是聰慧,又處在記憶力最好的時候,很快便將數千字的心法背誦完畢。
海雲帆點點頭,也不管邊上的眾人,慢慢地將這心法中的諸多難處和關卡一意地為拖雷講解清楚。這只是第一層的入門心法,這門武功原本就是艱澀無比,非是有大智慧之人不能修習。在經過海雲帆的註釋之後,修習的難度就被降低了許多。
拖雷專註地聽著講解,不時地提出幾個問題,也得到海雲帆的一一解答。兩人旁若無人的交談,卻讓邊上的幾人聽的心潮澎湃。華箏還在拉著郭靖的袖子,笑嘻嘻地說著什麼,一點也不覺得哥哥他們說的有什麼有趣的。然而,在江南七怪和陳玄風夫婦聽來,無異于晴天霹靂。
後世的人們很難想象這個時代的人們獲取知識的難度,即便是中國比同時代的其他地方文明了許多,可是想要得到真傳,就要付出無數的心血和汗水。最為著名的是事例就來自禪宗,慧可在砍掉了自己的一條手臂后精彩被列入門牆。
所以,他們就很困惑,就很激動,還很害怕。這些人無一不是浸淫武學之道數十年的高手,對海雲帆用淺顯易懂的話語解釋出來的心法自然是一聽就明白了。這般的無上武學就被那個青年像是草芥一樣地丟了出來,而聽的那個人雖然聽的很認真,卻只是一個蠻夷小孩。
這.……這.……難道我是在做夢?可是那內功心法卻是摻不了任何假的。陳玄風和梅超風已經練成了內氣,他們只是稍稍運氣,便知道這是真正的絕世武功。那邊的江南七怪雖然不會內功,但《上天下地唯我獨尊功》本就是王道武學,對他們也多有幫助。許多他們往日苦思許久的問題都在聽了之後豁然開朗。如張阿生,南希仁等人更是隱約地感覺到體內熱氣涌動,竟然是內氣頓生。
這可真是聽君一席話,勝過十年苦練。
幾人失魂落魄或是百感交集的時候,海雲帆已經對拖雷講述完畢,開始了對郭靖的講解練習《獸王拳》過程中的一些問題。郭靖舍了華箏,也是先將口訣背誦一遍,然後再提問解答,過程就跟剛才一樣。
只不過剛才講述的是王道,這次講述的是霸道而已。《獸王拳》出自鯤鵬世界的黃土大陸,乃是一等一的神功絕學。練成之後自然而然地有著「鐵壁」「無雙」「豪傑「等特性.……好吧,這是海雲帆無聊魔改后的。
前後講述的武學原理中有很多不相通,甚至是南轅北轍之處,要是讓一個明白人從頭到尾聽完,肯定會覺得講述者精分了。像是江南七怪等人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是原本他們就不會內功,聽到有些矛盾的地方就會認為是他們自己沒有弄清楚,而不會去深究其中的道理。
可是黑風雙煞都是出自桃花島,在武學之道上早就形成了根深蒂固的理念。前面的王道武學和桃花島一脈多有相同之處,他們聽完之後大有裨益。可是《獸王拳》雖說是只要無腦苦練就行了,可是也有著它自己的一套對於天地人之間關係的描述。按照它的世界觀來練這門武功,那是沒什麼問題。要是你不認同它的那一套,還試著去修習這門武功的話……
跌坐到地上,面上青白不定,痛苦之色溢於言表的陳玄風就是最好的榜樣了。
「師兄,師兄,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啊!」梅超風慌亂地道。
「先生,這位大叔是怎麼了?」郭靖對海雲帆道:「為什麼他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
「唔,那是因為他本來就很難受啊!」海雲帆這樣說道:「朋友,一個人要是表情很痛苦,發出的聲音也很痛苦,那他就是很痛苦了。」
「哦,是這樣啊。那大叔他為什麼這麼痛苦呢?」
「這個嘛,」海雲帆輕笑,伸手將華箏抱起,道:「那自然是因為他感到迷茫了。」
「迷茫?」郭靖很是不解,為什麼感到迷茫就會痛苦呢?
「是啊。所以,我的朋友,你就永遠永遠的不要感到迷茫,不然的話,你也會這麼痛苦。」
「求求你,求求你,」梅超風忽然跪倒在海雲帆的面前,梨花帶雨地道:「求求你救救他,我知道的,你是能救他的。」
華箏並不怎麼喜歡被海雲帆抱著,掙扎著跳了下去,拉住了郭靖的衣袖。這讓青年有些不忿,怎麼說我也比這位小朋友帥那麼一點點吧。
他對女人的眼淚一向沒什麼抵抗力,特別是這種發自內心的情感涌動。所以,他就對梅超風道:「想救他的辦法有很多,只是大多數的後遺症都不小,你確定要我出手救他?」
梅超風抬起頭來,臉上的淚痕猶在,她遲疑了一下,道:「那後遺症最小的辦法是什麼?」
「最小的辦法啊,那就是散功了。他現在這樣子,不過是身體新產生的力量和以往的力量有本質的不同,然而他並不能將他們融為一體所致。那麼,只要將這一身的武功散去,自然就沒事了。」
聽到這裡,梅超風毫不遲疑地道:「那就散功。我只要他活著,會不會武功都沒關係。」
這般果決……海雲帆垂下眼帘,不想去看到她此時的表情。原本他對這女子並沒有多少好感,然而那痛聲哭泣中的淚水就讓他的感官有了變化,現在她的話語又讓他對她的看法好了不少。
因為,他就一直喜歡這樣的人啊,無論性別。
他忽然想到很久以前,有一位朋友對他說的那句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矢志不渝的愛情嗎?」
真的會有那麼一個人,你會一直愛著她嗎?無論世界如何變化,這份愛都會永恆不變嗎?眼前的這個人大概會有著這樣的覺悟吧。可是這樣的覺悟能保持多久呢?
未來會如何,我大概是很想看到的,閉上了眼睛的青年如此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