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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本源處

  呂翎音緊盯著張祿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為了破解封印,釋放你來源之地!」張祿乍聞此言,當場就傻了……


  他就好比是一個隱藏很深,自命毫無破綻,更無暴露之虞的間諜,突然間被人當場喝破身份似的,一時間瞠目結舌,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才好。


  關鍵是毫無心理準備啊。他若真是間諜,肯定會預先準備好一旦暴露的逃脫之策,沉著應對,問題「地球餘孽」這四個字也就同伴之間說著打趣而已,又不是高天之上真的張榜搜捕、行文緝拿,又怎麼可能會被人當場喝破呢?


  再說了,揭穿他身份的還是熟人……張祿也曾經旁敲側擊向同僚打探過相關信息,就沒發現有誰了解上古和古仙,遑論帝等人封印地球之事了。他腦子裡的弦兒就光綳著是否有潛藏在暗處的什麼老仙,根本沒防備這些同僚……


  因此突然間被呂翎音一語道破,張祿不禁失色愕然。固然仙人外貌由心,表情亦可偽造,但促起不意,就沒能及時調動五官位置。當下是兩眉橫挑,雙目圓睜,鼻翼翕張,口唇半展……倘若還是凡人之身,估計連冷汗都得淌一脖子。


  呂翎音見狀,不禁搖頭長嘆:「果然……」


  張祿心說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果然」?難道你是在詐我不成么?可是……被你詐著啦,我再辯駁也於事無補。不禁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含含糊糊地問呂翎音:「何出此言?你……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呂翎音冷哼道:「你真當我疲沓懶散,對於下界之事閉目塞聽,懶得理會嗎?你在天垣成長如此迅速,只有索仙兒那種廢物才會被一個『悟』字就能糊弄過去。自你登天以來,所作所為大異常人,諸般線索綜合起來,真相也便呼之欲出了……」


  張祿愣了一下,反問道:「真相?什麼真相?即便我並非天垣之人,那也……」雖然明知道再怎麼狡辯也於事無補,可還是本能地想要砌詞敷衍。


  呂翎音扁一扁嘴,說道:「不必再編造什麼故事了。你的故鄉已被前人封閉鎖禁,仙途不通,也不知道你是鑽了什麼漏洞才得以破境飛升的,但既已成仙,就應該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又何必妄做胡為,浪費自己的大好前程呢?」


  張祿聽了這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心頭火起——反正已經暴露了,老子乾脆跟你拼了吧!當然啦,他並沒有真的攻擊呂翎音,同類相殘乃是仙人之大忌,而且張祿瞧著呂翎音貌似也毫無戒備之意,對方不動手,自己驟施暗算,心裡這道坎兒也過不大去。他只是冷冷地撇嘴:「大好前程?就是苟活個幾萬年,期望那虛無飄渺的再度破境飛升嗎?有什麼意義!」


  「你認為自己如今是在苟活么?」呂翎音反問道,「咱們齊心協力,與龍搏戰,難道就不是生存的意義嗎?」


  「有什麼勝算?」張祿橫了她一眼,「以『屠龍戰隊』的實力,不過暫時把龍族壓制住而已,等到咱們逐漸老去,戰隊自然星散……從前又不是沒有出現過類似組織,又有誰能夠畢全功於一旦?」


  「這就是我等存在的意義了,可以培養和接引更多同道登仙,將理念一代代傳承下去……」


  張祿伸手朝下一指:「如今接引三人上來,不見得有一個肯加入戰隊,而戰隊同時倒可能流失兩人。放著清玄如此龐大的修真隊伍不管不顧,你還好意思說將理念傳承下去?」


  呂翎音雙眉一軒:「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現在在說你的問題,不是在說清玄的問題!」


  「我的問題?」張祿逐漸鎮定了下來,不禁冷笑,「是啊,被你瞧破了,我就是從封禁中破隙而登天的,那你又待如何?動手打我啊!」他心說你比我早登仙幾萬年又如何?老子如今連龍都能吞給你看,一對一還真不怕你這種窩在後面搞教育工作的仙人。


  張祿這種破罐破摔的賴皮態度,倒是大大出乎呂翎音的意料之外,如今輪到她愕然了:「你……你只要並未做出有損群仙的行為,我又為什麼要對你動手?同類之間是嚴禁私鬥的……」


  張祿長吸一口氣,真氣略提,心說你不肯動手,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啦——可是在動手之前,還得先多問幾句,探探呂翎音的口風,看對方是否還有同黨,也希望了解對方是否同時發現了自己的同黨……


  「關於我所源之處被封印之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就理論上來說,呂翎音年歲還小,不大可能是帝的同黨,那麼難道是帝黨的後裔,或者得著了什麼信息傳承嗎?


  呂翎音回答道:「『屠龍戰隊』初組之時,有位前輩領導我等,劃分各人所負責的下界事務。某次我問他,下界人間就只有一百零七處嗎?是否還有我等尚未發現的凡間?他卻答道:『下界可知者總共一百零八處,不過有一處已被古仙封印起來了……』」


  通過呂翎音的講述,張祿發現了兩個重要問題:其一,貌似呂翎音對自己並未抱持著太大的敵意,似乎在她眼中,張祿只是一個普通的偷渡客而已,並非僅次於龍族的深仇大敵;其二,對於地球被封印之事,呂翎音只是聽前輩偶爾提到過幾句,對於細節問題並不了解——為什麼要封印地球?是誰幹的?對方似乎還沒有張祿本人知道得多……


  張祿頭腦中疾速運轉,回想自己向同僚們旁敲側擊探問消息的情景——那傢伙確實不知道什麼,所以自己探聽不出來,並非知道假裝不知道,在自己面前演戲啊。


  「如此說來,」張祿不禁冷笑,「你也並不清楚我之所源為何要被封印了?那你又何以判斷,我想要解開封印,就會對高天群仙不利?」


  呂翎音搖搖頭:「我確實不清楚,但據說封印你之所源的乃是上古群仙。若僅僅一仙所為,或者別有惡意,也許出於誤會,既是群仙之意,必然有其道理。就好比清玄世界,登天之途同樣被禁,雖是妖龍戾氣泄露之故,卻也純屬咎由自取——倘若他們當年不是出於私心造木毀木,以致搖動地脈,又怎會落到如今這般下場呢?」


  張祿搖搖頭:「不能類比——清玄的仙途被封印,一半是機緣巧合,屬於偶然事件。我之所源被封印,可是人為造成的啊——你確定從無接觸過的古仙,要比如今站在你面前,曾經同舟共事的我更為可信么?」


  呂翎音雙眉微微一皺,貌似聽了這話有點兒猶豫,但她隨即就說:「我自然信得過你張祿……就你目前的所作所為,除了妄想解開清玄封禁外,還並沒有什麼損害群仙利益的行為。但清玄世界也有隨風,污泥之中也生蓮荷,你個人的品德再高,並不能證明你之所源處修真者都適合飛升天上……」


  「修真者,你在說啥?」張祿眉頭一擰,「清玄世界尚有修真的傳承,我之所源卻連修真傳承都已徹底斷絕,你認為這公平嗎?有道理嗎?!」


  「修真傳承徹底斷絕?」呂翎音愕然問道,「那你又是從何處修鍊而成的?」


  「天垣啊。」


  「難道說,你的體質比之天垣之人更適合天垣的功法……不對,在天垣上你就擅長意念之術,純為術法而非武道,究竟是從哪裡學來的?」


  張祿心說不好,再說下去就徹底露餡兒……起碼現在口袋地球系統貌似還沒有暴露啊。他及時轉移話頭,對呂翎音說:「即以清玄世界而論,倘若我能夠解決地下妖龍戾氣的問題,則修真者登仙之途就會重新打開。雖然如今的清玄修真者極為可厭,但若利用隨風的『凈世教』培養出肯與凡人和平共處的新一代修真者,到時候破境而上,你會對他們持何種態度?難道想把他們重新打落塵埃嗎?」


  「怎麼可能,」呂翎音搖搖頭,「既已登天,便是同類,凡間諸惡,與天上何關?即便如今的清玄修真者若也能夠如你一般,通過封禁的罅隙偶然得升,也沒有將其再打落的道理。其實新晉仙人,若非我等特意培養和指引得道的,多數覓地修鍊,不與外人交通,只要不妨礙我們的屠龍大業,我們也不會與之為敵……」


  張祿好奇地問道:「倘若有仙人真的妨礙了咱們,要怎麼與之為敵?主動出手攻擊么?」


  呂翎音搖搖頭:「總需以勸說為上。其實這也是理論而已,自『屠龍戰隊』成立以來,還沒有仙人阻礙我等屠龍的,傳說前世倒有……但是否真的導致同類相殘,我也不大清楚……」


  張祿拉回話題來,說:「既然如此,我就算解開了本源處的封印,你又能怎樣?」再次朝下方一指:「我所來源之處,人數已達六十億,即便按照最保守的估計,也能有數十萬人邁上修真之途,其中破境飛升的必不在少數。難道戰隊就不需要這些力量嗎?」


  呂翎音愣了一會兒,突然誠懇地問張祿:「你老實告訴我,你所本源之處,因何而被封印?我相信若沒有足夠理由,前人必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張祿眉頭一擰,心說我要是真告訴你了,你還能是這種態度嗎?轉念一想,計上心來:「就算說了,你也未必相信,還不如投影下去,實地瞧一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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