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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打斷山根

  文遺山留下來的筆記和符籙全都派不上用處,不由得張祿大失所望——同伴們倒都貌似並不在意,或許因為他們原本就沒有貪圖答報的心思吧。張祿心說這三個都是好人,與之結伴,是我不知道幾世修來的福氣,然而……我絕不要變成他們那樣!人無欲則剛,但從來只有剛柔並濟才可立世……


  他把玉牒遞給了黎彥超,三人陸續嘗試度入真氣探查,果然一無所獲。既然黎彥超是隊伍的首腦——雖然並沒有經過投票表決——那玉牒就和玉佩一起,都交給他保管了。至於那些符籙,三人堅持讓張祿帶在身上——雖說張祿也辨識不了,終究論起符籙之道,他的見識絕對在同伴們之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突然開竅了呢?


  隨即四人一起八手並用,在山腳下挖掘了一個深坑,收斂了文遺山的遺體。挖坑過程中,張祿繼續向同伴們介紹相關此世的設定——其實大多是他直接搜索文遺山殘魂所得到的信息,但假稱是從玉牒筆記里發現的——


  「其實此世也有武修,或者說術、武雙修,就是除上清、洞玄兩大派之外的那些小宗門……」


  此世之人的慧根被劃分為五等,四、五等可入上清、洞玄兩派,理論上可以修得元嬰、化神,甚至於渡劫飛升;二、三等則只能進入小宗派修鍊,最高也不過金丹巔峰而已——當然偶爾也有因緣巧合,突破至元嬰境界的,但終究鳳毛麟角,幾百年都難得出現一個,至於化身,徹底無緣。


  初級慧根那就別想修真了,老老實實做一輩子普通人吧。


  上清、洞玄兩派修的純的是術法。可能因為天地法則的不同吧,此世也有以武入道的傳承,但屬於別闢蹊徑,入門快,精通卻難,金丹以上的玻璃天花板更是極難打破——那些小門派,八成就都是武修或者術、武雙修,到了金丹期,即被俗稱為「劍仙」。


  劍仙有什麼能為呢?首先是能飛行,其次能格鬥,據說還可以飛劍千里之外取人首級——當然理論上如此,實際上能把劍飛出去幾百米就算頂天了。至於是此世武道相比天垣世界,到了無我境以後就出現斷層,還是因為天地法則所限,無我境以後的傳承根本難以修鍊達到,那張祿就不清楚了。


  他話才剛說完,「呼」的一聲,風赫然就上了天啦,隨即緩緩降落,大喜道:「果然我在此世也能夠飛!」張祿說那咱們再來試試,天垣的武道在此世究竟有多大威力吧。


  黎彥超搖一搖頭:「不要在此間試驗吧,以免攪擾遺山老的安眠。」


  於是等埋葬好文遺山之後,四人便即御風而起,沿著山壁飛出去兩箭之地,找到叢林中一片不大的空場,打算把這兒當作實驗場所。風赫然早就躍躍欲試了,首先抽出腰間所佩的長劍來,真氣注處,脫手直拋出去——


  劍如矯龍,挾帶著風勢、火光,直線飛行了一百餘步,狠狠插入一株大樹的樹榦之中,幾乎直沒至柄。這要在地球世界,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世界冠軍投標槍大概也就這麼遠吧,但標槍最終是扎在地上的,不可能始終保持直線,更不可能一百米外還保留如此大的勢能,能夠透木裂石。但在天垣世界,以風赫然無我境的水平,這其實一點兒都不出奇。


  風大少不禁「嘖」了一聲:「不過如此啊……」在這清玄世界,大概因為元氣充沛的緣故吧,他確實覺得身輕體健,渾身上下都似乎充滿了無窮的精力不得發泄一般,但真到運用之時,卻也並沒能比在老家的時候強出多少來。


  張祿解釋說:「飛劍之術不純是武道,要以氣御劍,不僅能夠及遠,空中還能轉向,如此才號稱可憑空取人首級……」說白了,飛劍就是帶追蹤系統的導彈,你風赫然就算能把武器投射得再遠,也不過普通炮彈罷了。


  風赫然說兵刃憑空轉向,這個彥超會啊——來來,你也來試試。


  黎彥超擎出背負雙刀,一左一右拋射出去,只見雙刀如同兩道閃電一般,各划弧形,脫手數十步後於空中「當」的一聲磕碰,然後改變飛行方向,重新繞個半圓又返回到黎彥超手中。隨即黎彥超搖一搖頭:「並沒有什麼出奇之處。」這麼耍刀,我在天垣世界也是辦得到的,就絲毫也沒有功力提升的感覺。


  三人只好再一起去慫恿唐麗語。唐麗語攥著兩個醋缽大的拳頭,面向山壁,亢聲道:「我這雙拳,可以開金裂石,這般山壁,一拳就要擂出個尺多深的窟窿來。」這是理論值,也是過往的經驗,至於在這清玄世界又如何,咱們且拭目以待吧。


  隨即她將雙眉一軒,吐氣開聲,右拳首先向山壁擂去。眾人就覺得一股無形的威壓從唐麗語身上猛然散發起來,都不自禁地倒退了一步,盡量離那巨人女遠上一些——拳中山壁,其聲沉悶,誰想雷聲大,雨點小,竟然才砸出來一個淺淺的拳印而已。尺多深?這拳印最深處估計也到不了半分……


  唐麗語整個人貌似都僵住了,右拳仍然虛頂在山壁上,左拳也無暇再度擊出。張祿正想安慰她幾句:天地法則不同了嘛,說不定就正好克制你的功法呢……突然之間,「喀」的一聲巨響,地面震動,以唐麗語的拳印為中心,就象蜘蛛網一般,無數皸裂瞬間向四方延伸。黎彥超反應最快,當下一把扳住唐麗語的肩膀,硬生生將她帶離開原地,並且退得比張祿和風赫然還要遠。


  唐麗語的拳頭才剛離開,整個山壁就瞬間爆裂開來,無數碎石激飛,直射向張、風二人。張祿一邊匆忙後退,一邊拔劍出鞘,在自己面前奮力一掃,劍氣凝聚,彷彿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壁障似的,把大大小小的碎石全都格擋在外。風赫然同樣也退,但是只能抬起胳膊來擋——他的劍還插在樹上,沒來得及取回來呢——結果不出意外的就被亂石濺了一身。這些亂石,小的不過石屑而已,大的比人頭還要粗上一圈……


  好在以風赫然此時的境界,普通崩碎的山石根本就無法傷他分毫,但終究被濺了一身,不僅灰頭土臉,狼狽萬狀,而且就連身上的衣衫都給撕開了好幾道口子。


  張祿見了,不禁莞爾:「唐小姐好大的氣力……赫然你真是遭了池魚之殃啦……」


  風赫然怒道:「這不公平!為什麼就她的本事在此界會遠超我等?!」


  唐麗語搖搖頭,面露頹喪之意:「威力雖大,力量卻難以掌控……」確乎這山壁是她一拳給打碎的,而且拳力先是凝聚不散,直搗山石深處,然後再瞬間爆發出來,若是施於人身,估計無我境巔峰的高手都能被打得臟腑破裂。但問題是山壁崩碎的時候,她也沒能及時躲開啊,還得靠黎彥超揪了一把,說明她本身對於這一拳的拳力根本就意識不清,駕馭不住。


  這就好比一小孩子手持利刃,根本不可能隨心舞弄,一個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給砍傷了。她的功力在這清玄世界瞬間增長,本是喜事,但偏偏自己控制不住,也難怪會面露遺憾之色了,彷彿千金在篋,卻根本使用不了,美食在前,只能聞聞氣味而已……


  黎彥超安慰唐麗語道:「或許稍加練習,便可……」想說便可熟悉和習慣瞬間暴漲的拳力,忽聽不遠處傳來「哎呦,哎呦」的呻吟之聲。


  眾人都覺奇怪,匆忙循聲覓去——風赫然怕有危險,趕緊過去先把自己的佩劍收了回來——行不多遠,就見崩飛的亂石之中倒卧著一個女孩兒,瞧身量也就十二三歲左右吧,身上衣衫被亂石割得處處裂口,伸手撫著一條左腿,從腳踝以上直到膝蓋部分,滲出大片鮮紅,把褲管都徹底**了。


  唐麗語驚道:「是我打崩山壁,磕傷了她么?」趕緊俯下身來,雙手撕開那小女孩兒的褲腿,露出小腿上一道長長的傷口,皮肉外翻,竟然深可見骨,煞是恐怖。


  黎彥超急忙從懷裡掏出藥物來,遞給唐麗語。他乃侯府嫡子,自然帶著一等一的好葯,不過天垣世界武道為尊,雖然對於外傷的治療水平很高,終究沒有頂級術法,不可能真造出什麼瞬間便可愈創生肌的神葯來,對於這麼嚴重的創傷,估計也就只能暫時止血而已。張祿一皺眉頭:「且讓我來試試?」


  他蹲下身,將右手虛按在那小女孩的創口上方,真氣微吐……正在此時,忽聽一聲厲喝:「什麼人,竟敢毀我洞玄宗的葯山?!」


  黎彥超和風赫然轉頭望去,只見一道白光瞬間便閃至面前,隨即幻化出一名白衣道士來,看相貌正當壯年,頭戴竹冠,五綹長髯,論氣度幾乎不在文遺山之下。風赫然急忙抱拳行禮:「是在下等同伴在此地較技,不慎轟塌貴山,還請道長原宥。」他說是比試過程中不小心打壞了山壁,要是實話實說,對方肯定要問啊:你們沒事兒朝著山壁擂拳幹嘛?


  那道士瞟一眼風赫然,見他穿著還算體面——雖然衣衫上滿是灰塵、破洞,很明顯是才剛沾染上或者划傷的,原本質地應該不錯——便即按落身形,單掌立在身前還禮:「無量天尊。貧道洞玄派啟元子,未知幾位道友何門何派,如何稱呼?」


  風赫然道:「我等本是散修……」眼瞧那啟元子目光中隱露蔑視之色,趕緊又說:「五十多年前,為貴派遺山真人收為方外弟子,此番正欲前往洞玄,歸宗入門。」


  啟元子長眉一挑:「原來是遺山真人的方外高足,失敬了。」


  黎、風二人站直了跟啟元子對話,唐麗語和張祿彎腰仍然關注著那女孩兒的傷勢。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張祿真氣吐處,就見那道深深的傷口竟然逐漸癒合起來,最終僅僅在血漬當中,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淺色嫩肉而已。唐麗語大喜過望:「張兄果然懂得術法。」


  張祿也不禁竊喜,心說看起來在這清玄世界,老子的本領起碼恢復了三成有餘啊。


  口袋地球世界之中,即便當初還在地仙境界的裴玄仁,都能賜予張祿「蘇息符」,相當於一管大血瓶,普通人喝了,但凡還有一口氣在,當場就能滿血復活。符籙本是寫符者能力的固化,只提升穩定性,並不能提高效用,換言之,裴玄仁要是自己不能回血,根本就寫不了能回血的符啊。


  地仙尚且如此,何況張祿其實已達天仙的水平,只是被壓制了等級而已。若還是天仙,別說治療這麼一道普通的外傷了,就算活死人、肉白骨,也未必就辦不到。


  那小女孩兒急忙跪下磕頭:「多謝仙長相救。」旁邊啟元子斜眼一瞥,厲聲喝道:「你在這裡做甚?難道想偷懶么?!」小女孩兒嚇得一個哆嗦,趕緊朝啟元子也磕一個頭,然後抄起身旁一個小竹筐,轉身便跑得不見蹤影了。


  唐麗語和張祿都望向啟元子,目光中隱含慍怒之色,那意思:才這麼大一孩子,你犯得上跟她如此疾言厲色么?啟元子隨口解釋道:「此處為我洞玄下院,專植靈草,貧道腆為執事。這女娃兒乃是轄下的葯人……」


  話音未落,腳下卻又是微微震動。唐麗語不禁愕然,心說我早收手了呀,難道真所謂「打斷了山根」,這崩塌到現在還不肯停歇嗎?還是說,又有什麼人跟我們一般無聊,揮拳擂山?幾人本能地便朝山間望去,就見悶響聲中,一道巨大而狹長的黑影瞬間拔起,直衝雲霄。


  張祿當場就驚了,因為瞧這黑影的外形,彷彿認得——我靠,難道我們被那文遺山老道的殘魂牽絆得太久,妖龍這就已然降世了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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