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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我來造個塞博坦

  中國上古其實並沒有地府的概念,這玩意兒是後起的,從泰山府君管理鬼魂之說,可考的始於東漢,便可得見一斑。後來無論官方還是民間,都普遍的把地獄交給十殿閻王管,那得到唐宋以後,是佛教大行其道的結果。


  閻王本出自印度神話,後來被納入佛教系統。閻王是閻魔羅王的簡稱,閻魔羅也可以音譯成夜摩耶摩、琰魔邏闍、焰摩邏闍,等等,據說他是陰間主宰,掌管亡靈的生死輪迴。在傳入中國以後,跟泰山府君之類的傳說相結合,於是地府就不僅僅是地府啦,進化成了地獄,既管逮捕和審理,也管拘押和處刑,兼管輪迴。大概因為中國人太多,還生怕一個閻魔羅王管不過來,生給拆成了十殿閻王,外加全班的判官、鬼卒。


  佛教因為講地獄,講輪迴,所以對陰間的描述非常詳細,就理論上而言,那是為了勸善,為了告誡世人不得做惡,甘心承受此世的因果。所以逐漸產生了一門特殊的繪畫類型,叫做「地獄變相」,專門描繪十八層地獄的狀況。最有名的就是唐代吳道子所畫地獄變相圖,據說「都人咸觀,懼罪修善」。


  當然啦,這幅畫早就失傳了,張祿前一世不但沒有見過,就連聽都沒怎麼聽說過。但地獄變相還有很多,不少寺廟壁畫上都有,他多少瞧過一些。什麼拔舌地獄、鐵樹地獄、冰山地獄、油鍋地獄、阿鼻地獄,等等,各種殘害鬼魂的刑法,即便只是繪畫,都難免瞧得人心驚膽戰的——你這就僅僅泡岩漿,未免太小兒科啦。


  再說了,前一世各種鬼片、恐怖片他也瞧了不少,第一次遭逢視覺衝擊,差點嚇尿(當然也有年紀還小的因素在),反覆轟炸之下,神經早就大條了。你要是已經把他給扔進岩漿里去了,他當然會恐懼驚駭,僅僅讓瞧上一眼,這還真嚇不住兩世為人的張伯爵。


  所以他就梗著脖子,反問泰山府君:「你聽說過地獄變相嗎?」


  泰山府君目光茫然:「何謂耶?」隨即不等張祿解釋,突然一揮袍袖,地穴當即合攏,但就在原本地穴的位置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這人真好慘,穿著破破爛爛的,滿身都是血,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可是才剛撐起半個身子,就先指著張祿的鼻子大叫:「此人殺我!」張祿定睛一瞧,恍惚認得,這不就是我當日捅穿的那個匪徒嗎?


  泰山府君森然道:「汝妄殺無辜,罪不可逭!何不從實招來。」


  張祿一撇嘴:「彼欺凌民女,殘害百姓,吾殺之何罪?」


  那匪徒破口大罵,說我調戲調戲民女怎麼了?又沒有害她性命,怎麼就該當死罪了?張祿怒極反笑:「汝先來刺我,我獨不得殺汝耶?」匪徒說我只是拿長矛跟你面前比劃啊,說我想殺你只是你自己錯誤的判斷而已啊……就算退一萬步,我真想殺你,那也只是個構想,還沒有變成事實,我還沒有對你造成任何傷害啊,你倒好,上來就一劍把我給捅穿啊……


  張祿怒喝道:「待汝先殺吾,吾才得還手耶?世間焉有是理?!」


  泰山府君冷笑道:「便彼有罪,自當綁縛有司裁斷,汝如何人,安能斷人生死?」


  張祿心說我從來就最討厭這種論調——「人間之法,秉人間道德而設;人間道德,合乎自然之理。今官家失政、四方喪亂,吾乃秉天理扶弱誅暴,孰雲不可?」說著話邁前一步,腳踩著那才剛掙紮起上半身來的匪徒,朝著泰山府君怒喝道:「汝若不從天意,不顧人倫,何由責我?即佛吾亦殺佛,即神吾亦誅神!」隨即舉起左手來,捏緊了拳頭,朝著泰山府君臉上就是狠狠一拳捶去。


  「嘣」的一聲正中鼻樑,當即是鼻血噴飛,打得泰山府君臉歪冠斜,直接就軟倒在了地上。周邊景物瞬間改變,曠野遠山全都消逝,自己仍在曹操大帳之中,而面前倒下的也不是什麼泰山府君,正是那妖人劉根。


  張祿狠狠啐了一口,心說果然不出老子所料,還是幻術,可是你丫的想象力實在不夠豐富,比起來自兩千年後的老子差得十萬八千里遠,只好騙騙這古代的愚夫愚婦,怎麼可能騙得了我?越想越是惱怒,這一拳頭還不過癮,跟上去再加一腳,「咔」的一聲踹斷了劉根的肋骨,然後還踩在劉根胸口連蹦兩蹦。


  可憐的劉根,早就厥過去啦,這會兒只有出氣,幾乎都沒有進氣了……


  張祿還想繼續施暴,卻被人從背後一把抱住,隨即就聽曹操怒喝道:「左右,拿下!」


  張祿掙扎著轉過身來,一瞧果然抱住自己的是郄儉郄元節。他也不管郄儉,卻把手一擺,高聲喝道:「且慢!」


  他如今身體強健,自然中氣十足,這一聲喊出來,再加上帳內的迴音,直震得在座諸人耳中「嗡嗡」亂響,幾名奉命想要衝過來拿他的曹兵全都蹌踉,狼狽止步,張邈、丁沖兩個更直接就一跟頭栽倒在地。


  曹操倒是夠鎮定,沉聲問道:「汝當面行兇,有何話講?」


  張祿收起右手長劍,朝曹操一拱手,昂然道:「妖人惑人心智,辱我亡父,此誠不共戴天之仇也……」而且你們都瞧不見吧,不知道他對我又做了些什麼吧?他在我頭腦中幻化出諸般不堪之景,我都不敢說出來以污諸君之耳——「人非草木,父母所生,曹公亦有親者也,豈能忍此?《國語》云:『子而思報父母之仇,臣而思報君之仇,其有敢不儘力者乎?』本當手刃此獠,因在曹公所,故收劍而止以拳毆之也。本朝以孝治天下,而曹公獨以孝為不然耶?」


  這倒是他心裡話,本來想把劉根一劍捅了的,再一想確實如同幻象中那盜匪所說,劉根雖然討厭,卻還不當死罪,他雖然玩兒了各種幻術花招來對付自己,自己只要把他打殘就成,不必要取他性命,然後幻象才解——話說打殘以後,要是幻象還繼續殘留,再加一劍也不為遲嘛。


  不過終究是在曹操地頭上,當曹操面殺他的人,未免太不給主人面子了。所以他最後才沒有挺劍再捅,而是上了拳頭。


  於是就對曹操說啦,此人辱我親人,按照這年月的道德規範,我就算真宰了他,官府也不該治罪。而且我沒有真下狠手,只是捶了他一拳,給了他幾腳罷了,算給曹****留足了面子,你還有啥不滿的?而至於那傢伙如此脆弱,挨幾下就爬不起來了,那不關我的事,是他福淺命薄之故也。


  完了又告誡曹操:「人皆慕長生也,因近方士,此不為怪。然昔秦皇、漢武,皆因親方士而勞民力,亂心神,倒行逆施,然長生終不可得,何耶?真能長生者,必不貪慕人間富貴,不奉迎官宦貴戚,而於君前侈言如劉根者,非妖妄而何?漢因張角而衰,曹公乃不警醒,仍近妖人者耶?吾尚不能長生,死則死耳,公欲捕拿,可即來!」


  想捉我你就來,想殺我你隨便,你看我怕不怕的?!

  其實他手心裡還扣著那張「宵遁符」呢,這地方在大帳邊兒上,距離幾枚蠟燭都遠,估計再試一下必有效果。再說郄儉,他不還抱著自己的腰呢嘛,說不定能把他都給一起帶走嘍——總之得冒險嘗試一下,不能夠這就認慫。


  一番話慷慨激昂,倒是說得曹操不禁一愣,隨即擺擺手,喝退衛兵,放緩語氣對張祿說:「吾豈欲罪張先生耶?恐真殺劉根,反污張先生手。可再入席,容操請益。」


  終究曹操沒把劉根太當一回事兒,只是老朋友張邈推薦的,總不好不搭理,加上這劉根多少還有點兒見識,也能變點兒小戲法,閑來可以聊天散心嘛。可是他始終把劉根歸入倡優一類,而眼前這個張祿不僅僅是官宦之後,言辭亦大有豪氣,雖然也學什麼神仙道術,卻可歸入士人一類。士人跟倡優起了衝突,曹操的屁股當然坐在前者那邊兒,只要別真鬧出人命來,那就不必小題大作。


  於是請張祿和郄儉重新入席,安排人來把半死的劉根搭出去,延醫診治,看看能不能救下他一條命來——實在救不了那就埋了吧。當下整理桌案,重開宴席,張邈、丁沖他們瞧著張祿未免戰戰兢兢,眼神都有點兒閃爍——這要一句話不妥,再惱了此人,他可是當場就會拔劍捅人的呀!


  倒是曹操和婁圭的態度,卻顯得比剛才親近得多,連番向張祿敬酒。婁圭趁機就問啦:「張先生雲劉根唯幻術耳,未識君所修者何?」


  張祿一挺胸膛:「修仙。」


  婁圭說劉根也說自己修仙啊,究竟有什麼區別?

  張祿笑道:「彼因修不得仙,乃浪跡凡間耳。吾本於景室上餐飲天地之氣,欲求飛升,若非師尊所命,斷不下山以涉紅塵。幻術小道耳,如軍行以正合,以奇勝,但知奇而不知正,流匪而已。」


  曹操聽到這話,不禁更感興趣了:「張先生亦知兵者耶?」你竟然能夠想到以用兵之道來打比方,是不是也懂兵法呢?能不能跟我說說?


  張祿笑道:「吾豈知兵者耶?曹公錯問——然道唯一,世事皆有可通者也。」其實他心裡卻說:你繼續問啊繼續問,我剛毆打完劉根,這會兒心情大暢,又喝了幾杯酒,正好顯擺一下胸中所學。談打仗還不簡單嗎?我終究有比你們多兩千年的知識沉澱啊,隨便講幾個後世的戰例,就夠裝逼的啦。


  真要是拉出隊伍來,兩軍對圓,曹****能把我揍得滿地爬找不著牙。可是光嘴上說說,我前世雖然不怎麼讀史書,可也不是沒跟人在論壇上就某些軍事問題摻和過筆仗啊,紙上談兵,有何難哉?

  想那劉根劉君安,內心齷齪、品格低下,可就靠著他一二百年的見識,差點兒把曹操都給忽悠嘍——曹操派他來延請我們,那就是把他當自己人,算曹營下屬啦——我見識可比他強上整整十倍哪!再加上自從修道以來,記憶力也加強了,頭腦運算速度也提升了,光拿前世在學校里學的那點兒歷史和社會學知識,就足夠唬得曹操一愣一愣的啦。


  當下就跟曹操、婁圭你一言,我一語地懇談起來。要說張祿也挺鬼,他明白的事情多說,一張嘴就滔滔不絕,至於比較含糊的事兒,乾脆搖頭不語,假裝莫測高深的樣子——天機不可泄露,這話請恕我不能接著。


  一聊就聊到月上高天,約摸亥時左右,終於有人進帳來攔曹****,說主公您還打算明日拔寨起行,跟袁術見仗的啊,不早點兒休息,養足了精神可不成。張祿趁機站起身來告辭,但曹操執意挽留,說那麼烏漆抹黑的你們怎麼趕路啊,不如在我營中暫歇一宿,明日再走吧。


  安排了一間挺寬大敞亮的營帳給張祿、郄儉二人居住。入帳之後,郄儉就壓低聲音,詢問張祿——這小半天可有太多讓他迷惑不解的事兒了。張祿神秘兮兮地湊近郄儉:「君曾為曹兗州占否?可試卜來。」


  郄儉皺著眉頭,擦乾淨了手,再次取出蓍草,凝定心神,試著一算,然後就驚了:「曹兗州之子,似亦有天子命!」張祿「嘿嘿」一樂,心說有天子命的多了去啦,信不信我再舉幾個人出來讓你算?不過么……咱們沒見著劉備,也沒見著孫權,估計你算不大准……


  郄儉沉著臉問道:「豈漢之必亡耶?」張祿說你就沒給大漢朝卜過一卦嗎?郄儉說我算過的,也還有一百來年的運數哪——「安得遽亡?」


  聽這話張祿倒不禁愣住了,心說你真算對了嗎?我記得就算加上蜀漢,也到不了一百年哪……哦,對了,貌似後面還有個劉淵,最初的國號也是漢……隨口敷衍道:「或如光武中興,有其斷、續也。」然後安慰郄儉,說:「自古無不滅之國,無不替之王朝,漢之亡亦尋常事也,元節何悲苦若是?」


  郄儉說我好歹是漢朝子民,還曾經做過漢朝的官兒,雖說隱居修道,不涉紅塵凡世,心裡也難免會不好受啊——「設伯爵高踞中鼎,數百年不出,比及下山返鄉,則滄海變換,田廬丘墟,親戚物故,能不有所感耶?」張祿點點頭,心說幸虧我不是這一世的魂魄,否則……要徹底割斷親情,修鍊到心如止水,波瀾不興,確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啊。


  郄儉又問了:「則讖中所言,以張代劉,得無妄乎?」我現在已經算出兩個天子啦,一個姓袁,一個姓曹,哪個都不姓張啊——他可想不到還會有別的姓氏的不少天子出現。張祿笑道:「天意亦或有所更變也。」你算命的本事擱凡間算一把好手,在修道人中間也就尋常吧,肯定有算不到,或者算不準的地方,而且命數終究是有可能改變的啊,說不定哪天這歷史的發展就走上岔道了呢?那則「長人執弓」的讖謠,據說是于吉從天上得來,那就是仙人算出來的啊——雖然張堅不承認有這種事兒——仙人不得算得比你准?


  郄儉輕嘆一聲,只好轉換話題:「則白日間孫將軍襲卿,何故耶?」


  張祿心說我還以為你把這事兒給忘了呢……好在早就編好了說辭,當下撒謊糊弄郄儉,說不兩句,不等郄儉就其中的漏洞表示質疑,又趕緊把話題引到了劉根身上,說你們都瞧不見吧,其實劉根是這麼這麼對付我的,但是我不明白啊——「彼知我等乃不以神為意也,何以幻化泰山府君,欲圖惑我?」


  修道者都該知道,這世界上雖有神靈,但神靈真沒什麼太明確的主觀意志,也就跟比較聰明點兒的阿貓阿狗一般,那麼劉根幻化個泰山府君出來,拿民間流傳的神話來迷惑我,不是很扯淡的事情嗎?郄儉猜測道:「或彼此技熟耳……」他一直就在蠱惑愚夫愚婦,這一套最熟啊,當人被逼急了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會使出自己慣常的招數——再說了,你讓他眨眼之間現編一套高明的幻像出來,估計他也未必能有那份急智。


  張祿一撇嘴,心裏面更瞧不起劉根了,心說他不行,我行啊——我直接幻化出個塞博坦星球來,滿天飛著能變型的金剛力士(汽車人和霸天虎),還不得直接把你們全都給嚇尿啦!

  二人相談頗久,第二天早上起來,再去向曹操辭行,誰想曹操一抬手:「吾不放二子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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