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張勳
馬蹄聲「噠噠」作響,隔著老遠就能聽見,隨從衙役頓時皺起了眉頭,望著前方二人,心中響起陣陣叱罵。
何人膽敢在江寧內城赤馬揚鞭,不知此處為將軍府衙門,當真不要命了?
隨從們剛想要喊出口,卻見到自家大人突然笑了。
「不用慌亂,哈哈,是張提督來了。」
聞言,隨從們頓時啞了火,不再多說,朝自家大人所顧的方向望去,果然見為首的人把馬停在了面前,也不下跪行禮,下了馬就大笑,「福大人近來可好,老張可有段日子沒見將軍了。」
來人一張口便盡顯草莽習氣,圓臉寬眉,身形微胖,身著江南地區特有的西式軍服,一把駁殼槍赤裸裸地別在腰間,也不忌諱,想想也是戎馬多年的職業習慣。
「盼了半天,少軒總算到了,老兄高興地很。」
福順哈哈大笑,此人便是時任江南提督的張勳,字少軒,彼此之間早就相熟甚舊,將軍掌管八旗兵,提督掌管綠營軍隊,皆為從一品大員,或句話說,這兩個人就是江南四省軍界的兩把刀。
說話間,后一人也到了,卻是畢恭畢敬的下馬行禮,「卑職王有宏見過福順福將軍。」
「王守備的名聲,本官也早就聽說過。」福順撇了撇張勳,隨即笑道,「聽說少軒的長江巡防營,個個都是驍勇之輩,如今一見果然不同凡響,瞅瞅,就連屁股底下騎得馬,也都是膘肥體壯。」
福順說這話有三分酸意在裡面,他好歹也是個江寧將軍,堂堂從一品大員,手底下卻只有一千多人八旗兵,老弱病殘佔了半數,剩下的基本都是大煙鬼,靠他們能成什麼事,壯壯聲勢恐怕都嫌丟人。
「大人過獎了。」王有宏訕訕起身。
「福大人,聽消息說良弼到了?」張勳說道,他也是聽了消息,趕忙從城外的大營趕來,特地向福順確認一二。
「嗯,張總督被劾免,上頭特地派來了接替,下午就到。」福順點頭確認,接著又說,「不知道少軒聽說了沒,這個良弼來頭不小。」
「噯,咱是個粗人,只懂得效忠皇上,什麼大臣啊,軍機啊,那不都是輪流換嗎,老張一概不認識,不過,良弼這名字嘛,我倒老在報紙上瞅見。」張勳直來直往,說話不帶轉彎,「福大人給咱說道說道,這個良弼是那個廟裡的土地神?」
福順也是被張勳弄得沒脾氣,也清楚張勳這個人是個標準武夫,從大頭兵一路當上一品大員,肚子里倒不出什麼墨汁來,只得耐下心來解釋,「此人原是禁衛軍的練兵大臣,載灃跟前的紅人,聽說還在天津平過亂,頗有威望,前段日子,京城裡鬧得沸沸揚揚的資政院風波,跟這個人有莫大的關係……」
「載灃?載灃不是被奪了權么,那這個良弼還不跟著一塊倒霉?」別的不知道,現在大清國誰說了算,這點張勳總知道。
「怪就怪在這,少軒你想,此人後台盡失,卻沒人敢清算,資歷不高,卻仍屹立不倒,聽說這內閣裡面,好多人都為其馬首是瞻,跟資政院里的那幫刁蠻議員也交情頗廣,嘿,你說奇怪不奇怪?」
福順這麼一說,張勳也頓有所悟,想想也是,怪不得幾天前,慶-親-王奕-劻密電提督府,讓他看在袁督軍的份上,密切監視此人在江南的一舉一動,特別是軍隊,萬不可讓其控制軍隊,最好能把把的諸多實權架空,讓他當一個空殼總督。
「聽你這麼說,這個良弼還真有點神啊,還不知道咱這個小廟容得下容不下這尊大菩薩?」張勳性格粗獷,聽了福順的話不由哈哈大笑,「福大人,走,咱們去瞧瞧去,看看這尊菩薩究竟長什麼模樣?」說著便騎上了馬。
「起駕」
福順擺了擺手,示意隨從緊跟著張勳,一行人向外城的兩江總督署走去。
……
兩江總督署,位在江寧外城以南,太平天國定都南京的時候,曾在此地大興土木,修建了院門九進的天王府,長毛兵敗后,這座照搬皇宮規制的府邸,便改造成了官府衙門,有多套政府機構班子在這裡駐紮辦公,其中分量最重的無疑是兩江總督署。
府衙大門,富麗堂皇,寬大敞亮,門口處,兩尊大石獅作嘯天狀,甚至威武。
張勳,福順到的時候,門口已經擠了一大堆官員,見到他二人的依仗,眾人紛紛示意行禮。
張勳下馬,福順下轎,相互寒暄后,與眾人並列站在一起,這裡面有江寧織造,臬司,道台,和本地的父母官,福順在江寧為官多年,這些人大多熟識。
「將軍,這個人也來了。」人群中有人對福順說道,然後幾道目光齊刷刷扭向了一邊,似乎是提醒上司,又似乎是對「那人」的天然排斥。
福順,張勳跟著扭頭,眼睛卻好似被刺扎了一樣,臉色驟變,眼神陰鷲。
張勳,福順和一幫官員站在一邊,以那人為首的幾人單獨站在另一側,兩部分人的裝束也涇渭分明,一邊舊式軍裝或制式官袍,而另一邊卻是標準的仿德式軍裝,馬褲,皮靴,以及帽檐上的團龍徽,都分外引人注意,這些醒目的裝扮,無一不彰顯著他們特殊的身份。
新軍!
兩撥人相隔幾米遠,卻好似陌生人,彼此之間透出的敵意,但凡在場,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我大清的總督來了,諸位迎接,合情合理,但此人倒恬不知恥的來了,也不知道,他效忠的是哪一國,哪一君?」
福順冷冷說道,譏諷之意,溢於言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