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風波乍起
「老臣參見攝政王。」
「免禮,賜坐。」
許久未見的奕-劻進門之後,參拜,行禮,落座,每一項都合乎禮制,沒有一點點僭越。
快一個月沒見到這位奕-劻了,載灃和葉開都感到微微詫異,他的突然到訪似乎也預示著某些重大事情的發生。
「慶王突然進宮,有什麼事?」載灃問。
「前些天在政務處會議上,諸大臣很商議了一個議題,是否實行,請攝政王定奪。」奕-劻表現的很有禮貌。
「什麼事?」載灃睜了睜眼。
「裁撤步兵統領衙門。」奕-劻進一步解釋道:「這原本是前幾年就該實行的,後來趕上了先太后病危離世,這件事就一直擱置,現在政局穩固,內外皆安,老臣和政務處的大臣們都覺得此事可以進行了。」
聽完了奕-劻的敘述,載灃低頭想了想,事關重大,他也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馬上決定。
「攝政王,按照新政的進度,設立警察署和緝私局后,步兵衙門已是無用之物,花錢的地方這麼多,朝廷不能白白養著三萬多人,諸位大臣的意見是一定要裁去。」
「老臣只是轉述大臣們的話,至於實行與否,全憑攝政王定奪。」奕-劻三兩句話就將自己的私人意圖推卸的乾乾淨淨。
載灃一時間也有些犯難了,他看向了旁邊的葉開,「良弼,你覺得慶王的提議怎麼樣?」
奕-劻的眉目也沖向了葉開,他之前就聽說,後者和小德張私底下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這回不知道他會站在哪一邊。
「臣覺得慶王的提議很合適,前些年就聽說朝廷要裁去步兵衙門,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實行,朝廷既然不實行新政就不能怕難,連六部都改了門面,步兵衙門裁撤裁撤,也是不晚。」
葉開的話讓奕-劻心中暗喜,這無疑會使整個計劃平添了一份勝算。
「那……就准奏!」載灃猶豫了一下終於也點頭同意。
載灃的決定很快就變成了白紙黑字公之於眾,這一有利於強化職權、精簡機構的改革措施,他沒有理由反對,而作為步兵衙門統領的毓朗也表示贊同,但某些人可不知么想。
這等於搶了他們的蛋糕。
自從實施新政,八旗貴族的特權不斷被壓縮,原本尊貴無比的旗籍,也逐漸變得平民化,清廷更傾向於讓他們自力更生,以緩解日趨緊張的民族關係和財政負擔,然而,這無形當中觸動了他們的利益,造成了統治階級上層的離心離德。
原本的硬編製,鐵飯碗一朝不復存在,原本靠國家財政度日的步兵衙門人員一下子沒了生活來源,瞧著那些擠在皇城根乞討的舊八旗,他們可不想淪為這類貨色。
憤怨就這樣一點一滴積蓄起來,就如同洶湧的河水般,攔阻他們的只是一道窄窄的堤壩,出於失控的邊緣。
自從上諭發布的那一天起,一場預謀已久的陰謀就逐步展開了。
這一天,當軍機處的官員去步兵衙門宣讀朝廷的決定時,迎接他們的不是理解和執行,而是滿腔的憤怒,中低層官員拒絕移交職務,阻止上級清點庫房賬目監獄的步驟,底層的士兵也積聚而來,穿上了甲胄,甚至將庫房裡的槍械也拿了出來,擺明了一副不合作的態度,那些到來的官員還沒明白怎麼一回事,就被圍擁而來的人群給轟了出去,順便沾了滿身的雞蛋清。
事情的性質一下嚴重了,暴力抗法,這可是後果極為惡劣的行為,公然違背上意不說,說不定還會頂上忤逆謀反的罪名,但在這個問題上,幾萬人已經擰成了一股繩,如果說生活下去都是問題,還有人會在乎罪名嚴重不嚴重?
還有一個導致怨念叢生的原因是,這麼重要的決定居然沒有一個人事前告知,就這樣把結果擺到了他們面前,這讓幾萬人如何接受得了,出了這麼大的事,步兵衙門的最高長官為何都沒有知會一聲,甚至連面都沒有露一次。
衙門裡的士兵和官員湊成一堆兒去找步兵統領毓朗,然而,巧之又巧的是,後者居然不在。
憤怒升級了,長官「臨陣脫逃」,他們成了唯一被蒙在鼓裡的人,一時間,幾萬人躁動不已,在某些灰面人的蠱惑下,失去理智的士兵沖向了毓朗的府邸,浩浩蕩蕩的幾千支槍,把偌大個宅院圍的水泄不通,見喊聲此起彼伏。
事實上,毓朗這時候剛才宮裡回來,正準備前往步兵衙門傳達上意,但是,軍機處的官員卻搶先一步,將這個消息早了那麼幾個鐘頭透露出來,由此也點燃了第一把火。
這絕不是一次簡單的協同失調事件,而是奕-劻預謀已久的,再怎麼被打壓,他還是領班軍機,手中還控制著半個軍機處,不光傳旨的官員,甚至在更早的時候,步兵衙門裡的某些人就知道了這個決定,他們混在躁動的人群中,成為一個個關鍵的棋子。
幾千人堵在府邸門口,要求毓朗出來,陳述事實,並且上報朝廷,請求收回成命,但見到這番陣勢的毓朗,內心卻是無比恐懼,他就算有心安撫也無計可施,已經答應了攝政王的裁撤計劃,難道還能反悔?
站在府院的高處,毓朗的眉頭一個勁緊縮,外面的人群已經躁動不已,再這樣耗下去,等到情緒沸騰直至爆發的那一刻,他們衝破了府門可怎麼辦?那可是幾千不學無術的瘋子兵,自己和一幫家眷可要遭受滅頂之災啊。
萬般無奈之下,毓朗緊急給京師巡警署傳信,讓他們派人火速解圍,慢一刻危險可就增加不止一分。
接到消息的警察署也嚇了一跳,步兵衙門圍堵自家統領,這可是破天荒的事,但他們不敢掉以輕心,抽掉了幾乎所有警力,急速趕來。
當「嘟嘟」警報聲疾馳而來的時候,一場大規模的清場行動必不可免,那既然是清場,暴力和鮮血就必不可免。
而血跟火是同一種顏色。
作為整個事件最大的推手,奕-劻正等著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