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節 【年少時的眼睛】
也孤獨的像個孩子。
李拔魔。
他在宣洩著他所有的潛藏的力量的時候。
同時，也把自己的那種最深沉的絕望，孤獨，爆發出來。
他也的確是個孤兒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一個無法歸屬於任何一方的，也找不到任何歸宿的，孤兒。
那種孤獨感。
就算是身在那個精神戰場之外的蘇君炎和西門夜樓，都能感覺到。
鐵浮屠和西門夜樓感覺到了李拔魔和鐵浮屠四周圍的氣場的變化，知道內部的戰鬥已經開始了。
而他們的戰鬥，也是進入了正式白熱化的狀態。
在相互之間試探過後。
無論是西門夜樓也好，蘇君炎也罷，都是能感覺到對方和自己的實力處在同一水平線上。
勁敵。
雙方都是不由自主地在心裡給對方打了標籤。
蘇君炎在和西門夜樓對轟了三拳以後，手已經是撫在了腰間的弧刀的刀柄上。
西門夜樓同樣退後，開始蓄力。
退，退步。
正是西門夜樓的拳道真意。
他當年敗於蘇慕白之手之後，在新大陸穿行，最後來到了東部地域的深淵之前。
凝視過後，他退後了三步。
然後他悟到了。
退的力量。
西門夜樓的拳道，霸道無雙，講究衝殺捭闔。
可他最終悟出來的拳道，卻是完全和他之前的風格截然不同，背道而馳的。
能夠放棄畢生追求的極道武理，而去追隨退的力量，不得不說，是一種常人難以做到的事情。
那不僅僅是退了三步的事情，那是對於自己信奉了數十上百年的武道的破，而後立。
所以他最終跨過了那扇門。
因為他有退的勇氣。
他退後的時候，濃郁的深淵之力，開始在他的四周圍浮現。
他收拳的剎那，那個遠在新大陸，已經被無數的塵土和歲月掩埋的無底深淵，驟然投影到了整個海面之上。
令人窒息的力量。
蘇君炎站在無盡的深淵裡。
腦海里想起當年西門夜樓和蘇慕白的那一戰。
西門夜樓退後三步，深淵在他的身後浮現。
而蘇慕白拔刀。
拔刀的瞬間，紅雨如矢。
是那個流血的雨天。
當時蘇君炎差點為此發瘋，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如今，他已經可以直視那個下雨的午後，甚至主動去想起了。
所以，他也選擇拔刀。
拔刀的瞬間，也有雨落下。
他已經和那段過往斬斷了，可那是情感上的斬斷。
真正的告別，他還沒有做。
所以，就正好，在今天，將那註定要斬出去的一刀，斬出去吧！
落雨的剎那，西門夜樓差點以為站在自己對面的人，不是蘇君炎，而是現在正在撒冷神山上被關著的蘇慕白。
深淵紅雨。
奧莉薇亞沒有聽蘇君炎說起過他的少年時代，但卻多少從這一刀里，這一場紅雨里，聯想著當年蘇慕白斬出的那一場紅雨，想到很多。
於是她很心疼他。
卻並不擔憂。
她知道蘇君炎敢於斬出這一刀，就是他真的已經想通了。
「好刀。」西門夜樓低聲，出拳。
論輩分他比蘇君炎長，論實力，他也是早就成名了上百年的超級強者。
但他卻從不惜身，該出手時，就出手。
一拳。
深淵空曠，原本還能在深淵之中若隱若現的大海，在西門夜樓出拳的瞬間，被徹底吸收。
西門夜樓這一拳，雖然是打出去的，卻如同是一個驟然開啟的黑洞一樣，在無限吸收著四周圍的一切。
這一拳的形在進，意卻是在收。
這是真正的，西門夜樓已經把退這個字理解到了極點。
無限收縮的黑洞中，連紅雨也不例外。
蘇君炎的白色的衣角被拉扯地獵獵作響。
巨大的吸力里，他簡直如同是狂風暴雨的大海上的一葉小舟。
可這一葉小舟，又是那麼的頑強，頑強的，不動不搖。
西門夜樓的拳道在於退。
而蘇君炎的刀道，在於希望。
在於永遠有前方，永遠都沒有絕路。
永遠，還有下一扇門。
蘇君炎閉目，在漆黑的風浪里。
他想的還是那個下雨的午後。
在昏暗的房間里，穿著白衣的男人撫摸著常年摩挲的弧刀，站在美艷的女人面前，回頭看了一眼躲在門后的少年，他笑了起來。
那種笑，至今，蘇君炎都不會忘記的。
那是一種，憐愛，期待，鼓勵，淡淡的遺憾，擔憂，以及，一絲眷戀。
那是一個父親的眼神。
也絕對，不應該是一個父親的眼神。
因為就在下一刻，他就拔刀，殺了他的妻子。
他的兒子的母親。
在他的，兒子面前。
拔刀。
拔刀……
拔刀！！！
「嗆啷——」弧刀出鞘，常年被精心打磨的刀刃在暗室里映射出了藍色的光芒。
小桔出鞘。
曾經父殺母的凶刃，在蘇君炎的手裡，出鞘。
血雨驟然狂暴，巨大。
像是一切都要回到那個再也回不去的血色雨天。
就連吸力巨大的無底深淵也無法阻止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狂雨！
蘇君炎睜眼。
他睜眼。
出刀。
斬。
他要斬的，卻不是面前的無底深淵，也不是深淵之中的那個西門夜樓。
他要斬的，是那一場血雨，是那一場血雨里的，那一個微笑著的父親。
他出刀，就像是他要推開那扇當年他來不及推開的門。
他要衝出去。
他要阻止那一把刀落下。
他要阻止那一場血雨落下。
他要……
挽回一切！！！
「嗆啷——」持續的抽刀聲。
名為小桔的東島名刃，在血雨里一寸寸被拔出來，血色的雨一寸寸浸透了碧藍色的刀刃，也浸透了刀上那人間國寶四個字。
刀斬進了雨里。
也斬進了無窮的無底的黑暗裡。
它在迎著黑暗，也在迎著揮拳而來的西門夜樓。
它逆斬著黑暗，卻也不僅僅是在斬著黑暗了。
它在斬著時光。
這一刀，一刀逆斬數年。
這也不單單是一把刀了。
這是……
年少時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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