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三節 【總有人要活下去】
合圍。
人類軍隊的活動空間已經被壓縮到了最小。
當人數的優勢不再成為人類的優勢的時候，在人數相近的情況下，他們只有被魔種不斷地碾壓。
更何況，新加入戰場的魔種，完全是沒有任何損傷的狀態。
窮途末路。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奎因特此刻已經和東南聯軍之前的那些敵對者們會合在了一起。
隔著幾個全副武裝的親兵，這群前一天還在刀劍相交的人們，就那麼無可奈何，卻又命中注定般聯結在了一起。
「奎因特閣下，想不到我們也會有並肩作戰的一天啊。」剛剛從陣前衝鋒而回的霍夫曼抱著受傷的手臂，臉色有些蒼白地朝著奎因特笑了笑，這位雷斯菲爾德家族的成員，履行了他之前的那句豪言，他拔劍衝鋒，差點死在了戰場上。
要不是剛剛他的隨身護衛拚命攔著他，將他從戰場上拖了回來，他此刻大概已經陷入敵陣，生死不知了。
「霍夫曼閣下，您的英武，令人動容。」奎因特朝奎因特致敬，儘管這種致敬里，大部分都是一種表面上的客套，以及奎因特這種混跡了權勢場數十年的人精下意識的舉動，但多少，他也是有一絲真正的被觸動的。
只是那種被觸動，是極其短暫的，像是奎因特這種人，內心早就被磨平，再難以掀起太多的風浪。
哪怕是此刻四面絕境，他心裡想的也不是拚死一戰，以全人類之英名，而是，想著如何才能突圍而出，如何才能繼續活下去。
這個慾望和野心都旺盛到了極點，為了權位可以拋棄一切的男人，他和這個時代契合，卻又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霍夫曼閣下，現在的局勢很明朗了，我們若是繼續抵抗，肯定是難逃敗亡的結局。」奎因特直到此刻，才是終於露出了和東南聯軍同盟的意圖。
他知道，憑藉著自己的那些久戰之兵，想要從這個戰場上突圍而去，實在是有些太難。
但再加上東南聯軍，結局卻是很有些未知了。
所以他不動聲色地暗示了霍夫曼一句。
這句話，也是讓在場的其他東南聯軍的高層眼神閃爍。
英雄誰都想當，但活下去卻是更重要的事情。
之前還有一拼的資本，他們尚且可以奮勇向前，現在是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可能翻盤了，那麼，提前想好退路才是他們這些人的風格。
誰都不想真的英勇戰死的。
「若是以我們剩下的五千步卒為前鋒頂住主要壓力，然後我們率領各自的親軍朝著一個方位突圍的話……」有人對於這個暗示相當意動，當即提出了可以實施的想法。
「不錯，我們的親軍本來也都是百戰之師，合在一處，必然是戰力驚人，想要打贏這場戰爭或許不行，突圍卻是毫無問題的。」有人敢說出來，自然有人立刻就響應了這個號召。
馬上，就是一個個人在那裡討論著該如何突圍才是上佳之策。
看著一群已經心生怯意的東南城主，奎因特在心中暗笑。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只要一挑動，就會按照著他既定的劇本走去。
「我不會走的。」就在一群人熱烈討論的時候，霍夫曼忽然低聲，卻不容置喙地近乎斬釘截鐵地回答說。
聽到他的回答，眾人靜默了很久。
「何必呢？霍夫曼大人。」有人忍不住長長地嘆息。
他們大抵都知道霍夫曼在想些什麼，但這個時候，真的不該是逞英雄的時候啊？
身為中央帝國最頂級的家族的成員，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的高貴？性命的重要？
是留下來死去，名留青史？
還是活下去，然後有可能在更輝煌的歷史里書寫自己的傳奇？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題啊。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是聰明人，好像霍夫曼變成了唯一的蠢人。
霍夫曼看著這些聰明人很久，忽然指著前方說道：「看看你們的士兵。」
那些在前方殺戮縱橫的士兵，那是所有東南城主的力量的聯合，每個人，都有一份力在裡面。
同樣的，可以說，那些士兵里，很多，都是這些東南城主們的血肉。
現在他們就要這麼棄他們而去了。
「總得有人活下去的。」有人看了一眼那些士兵，又看了一眼霍夫曼，說道。
「的確。」霍夫曼點頭，「的確有人應該要活下去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好像是要說最後一句話：「奎因特閣下，之前你說，東南已是生死與共的時刻，如何抉擇，全憑我們一念之間，現在，你們選擇離開。」
「那麼你們離開以後呢？」
「東南有今日之敗，就算是逃離，哪裡又是你們的容身之地？」
這些問題，他們有些人想過，有些人沒有想過，有些人根本不願意去想，他們只想活過今日，而不想去管以後。
「今日之帝國，就如今日之東南，如何抉擇，全憑諸君一念之間。」霍夫曼說完閉上了眼睛，「總得有人活下去的，那麼，也總得有人先去死的，我說了，今日我帶頭衝鋒，死，我第一個死。」
他說完不再說任何一句話，雙眼緊閉，那意思就是，你們想走就走吧。
很快，就有人朝著奎因特那邊走了過去，霍夫曼的話的確很有道理，感人肺腑，可是，沒有人真的想死的。
越來越多的人聚到了奎因特的身邊，他們已經聚集起了一股不小的力量，憑藉著這股力量，他們足以突圍而出。
而前方，充當前陣的士兵，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了。
「走吧。」奎因特看著那個孤零零的男人騎在他的馬上，心裡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
人群在悄悄地遠離大軍。
最後一刻，當前陣徹底崩潰的時候，霍夫曼，這個留在原地等死的男人，拔劍而出。
「諸君！奮勇向前！」
「人類！萬歲！！！！」
很多人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眼眶居然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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