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三節 【老死荒丘的獅子】

  十億光年。


  一個神秘到了極致的刺客。


  一把恐怖到了極點的槍械。


  他們藏在陰影里，居然已經不知不覺地成為了一個令人心悸的代號。


  從海克里斯被刺殺起，這個名字，這個代號，就終將被所有人知曉。


  儘管有數之不盡的謠言傳聞，說是蘇君炎聯手魔種暗害了海克里斯，但經過對海克里斯遺體的檢查，他最終是死於一把威力巨大的槍械，他的致命傷是一處貫穿了他胸口的可怕彈痕。


  那就是十億光年。


  沒有人知道這個人是誰，他藏在哪，為誰工作。


  只知道他和他的槍神出鬼沒，參與了許多無比重大的，足以動搖大陸根本的事件。


  現在他和他的槍出現在了這裡，凱旋廣場。


  他的槍口對準了蘇君炎。


  而且，已經發射。


  聽到槍聲的時候，其實子彈已經到了。


  這是十億光年的特性，它好像是遠在十億光年之外，其實你聽到聲音的時候，它就在你的胸口了。


  所以當維特聽到這一聲槍響的時候，他是絕望的。


  這個時候，根本沒有人可以救得了蘇君炎了。


  延七倒在了地上。


  他離蘇君炎也還有很遠很遠的距離，中間有無數人在阻擋他，就像是千山萬壑。


  蘇君炎死定了。


  他的腦海里出現這個念頭的時候。


  子彈已經到達了蘇君炎的面前。


  然後，就是時間停滯。


  雨，和那一顆帶著恐怖能量的子彈，糾纏著，勾勒出了一片靜止的，真空之域。


  一個人出現在了這個真空之域的面前。


  這個人披掛著全身的鐵甲。


  她橫起了手中平平無奇的鐵劍，擋住了那一顆殺人無算的子彈。


  子彈和鐵劍發出了沉悶的撞擊聲。


  雨幕在這種撞擊聲里，撕裂成了無數的碎片，近而湮滅。


  而鐵甲無言。


  鐵甲無言。


  蘇將軍。


  她終是在最後一刻，帶著她的王的命令，趕到了。


  不給那把槍，射出第二顆子彈的機會。


  蘇將軍抓起了地上的蘇君炎，還有延七，一縱身，就消失在了黑夜裡。


  一切突如其來，又戛然而止。


  彷彿在那一把槍轟鳴的時間裡，有什麼東西，從這個世界上，被抹去了。


  然後才是徹底的混亂。


  那些剛剛還在忙著阻止麻衣維特的人，立刻都是轉頭開始去尋找蘇君炎。


  「抓住那個人！別讓他走了！」


  「一定要找回蘇君炎，不然大家都要完蛋！」


  混亂的場面里，麻衣維特卻是立刻也帶著自己的人扯了出去。


  既然蘇君炎已經安全了，那麼他應該去做一點別的事了。


  那應該是他最後可以做的了。


  老師，大仇得報，您的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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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


  「七號？」


  亞爾斯最後的氣勢，被徹底地擊垮了。


  他定定地看著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忽然感覺到自己是真的老了。


  很老了。


  他快九十歲了，其實根本就不適合再繼續活躍在中央王城這個兇險萬分的野獸斗場上了。


  他應該好好休息了，躺在午後花園的躺椅里，看著天色慢慢變黑，嗅著春天的風入睡。


  沒事的時候，就帶著僕人去河邊釣釣魚，悠閑地度過一整個下午。


  可是，他沒有那個機會了。


  獅王是不會老死在自己的山洞裡的，它會被新的年輕有力的獅子擊敗，趕出獅群，然後凄涼地死在荒野上。


  亞爾斯感覺到自己已經來到了那個時刻了，他已經嗅到了荒野上的風了。


  「沒想到會是你。」亞爾斯重新變得平靜，很平靜，他的雙手支撐著桌子，不讓自己倒下。


  哪怕是凄涼地死去，也要死得，有那麼一點尊嚴。


  畢竟他也是王啊，這個世界曾經的，無冕之王。


  無論是明面上，還是暗面中。


  「我死了以後，商會怎麼辦？」這句話，亞爾斯說的，已經像是在交待遺言了。


  「這一點，您不用擔心。」溫寧頓笑著搖了搖頭，「副會長自然會接任您的位置，我和其他諸位同僚，也會協助他，一起將整個世界，變得，更加的美好，優秀。」


  「讓世界變得更加美好，優秀，不正是我們的宗旨嗎？」


  「而會長大人您，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慾，想要推自己的孫子上位，已經將太多的個人的慾望放在了整個商會的決策之中，這是我們每個人都不想看到的。」


  「所以……商會已經提前決定了……」


  「我知道了。」亞爾斯示意溫寧頓不要再說下去了。


  他知道了，他的確是輸了，輸的一敗塗地。


  輸給了面前這個年輕人。


  後生可畏。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他就想到了這個詞。


  然後是更加的無力。


  「那麼最後……」亞爾斯看著溫寧頓，看著這個世界的新的無冕之王，說，「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他的語氣已經帶著懇求的意思。


  已經多少年了，他沒有再求過一個人。


  除了，求光王的那一次。


  可要殺死一個人，先求一求他，總是不錯的吧。


  是一種尊重。


  現在他要死了，雖然不是溫寧頓求他死的，可他也想要一點尊重。


  哪怕是當了這麼多年王的，最後一點點的，尊嚴？


  「您說。」溫寧頓顯得很客氣。


  「不要讓龐貝除名，好嗎？」他認真地看著溫寧頓，希望看到他點頭。


  「恩……」溫寧頓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刻答應，「您還沒有吃飽吧？先吃點東西吧，吃飽了再說。」


  溫寧頓這樣說著，揮手示意老管家繼續上羊排。


  老管家依舊是恭敬地執行這個命令，像是忘記了他之前說的那些話。


  他端了很多很多的羊排上來，多的足以讓三個人吃，都吃不完。


  「吃吧，議長大人，吃完了，我就答應你。」溫寧頓很溫和地說。


  亞爾斯只遲疑了一秒鐘，然後像是瘋了一樣地開始吃那些羊排。


  血腥四濺，狼吞虎咽。


  他吃了很多，吃了很久。


  可是最終，他還是吃不下了。


  他吃的已經在吐出來了，但他還是在吃。


  他必須要吃完啊，否則……


  「嘔——」他再一次吐了出來，還剩下兩盤羊排。


  他飽的連手都抬不起來了。


  他看著溫寧頓，像是在說，求求你，放過他們吧。


  「親愛的波爾多閣下，您看到了嗎，議長大人似乎是噎住了，幫幫他。」溫寧頓雙手支在桌子上，撐著下巴，饒有興緻地看著這一幕。


  「願意為您效勞。」老管家很盡忠職守地執行著溫寧頓的每一個命令。


  他抬起手，將更多羊排塞進了完全已經吃不下的亞爾斯的嘴裡。


  最終，這個叱吒風雲多年，大陸上曾經最有權勢的男人，被他自己最喜歡吃的生羊排，噎死了。


  「遺憾。」溫寧頓看著亞爾斯死不瞑目的雙眼，嘆了口氣，站了起來，小聲說，「如果你不說那句話的話，我或許還是會答應你的。」


  「可惜……」


  「遺憾。」


  三日後。


  龐貝家族，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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