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兩個老人

  每個人心裏面都會有這麼一個地方，那是當你累了疲倦了受傷了厭煩了會想起來的地方。


  隱藏在你心裡最深處，承載了你許多的回憶，對你來說，那是最安全的地方。


  高陽心裏面也有這麼一處港灣。


  不是他在石城的公寓，

  也不是那個他始終不想回去的家，


  而是遠在千里之外一個很普通很尋常的小鎮子。


  ……


  傍晚時分，高松荃下了班像往常一樣騎自行車回到家裡，雖然年紀已經有六十好幾，但騎車還是很穩當的。


  「高老師，回來了啊？我家那混小子在學校這兩天怎麼樣？」小賣部的王媽媽笑著問道。


  「你家王虎這兩天在學校表現不錯。」高松荃笑呵呵的點頭說道。


  「高老師，你這單杠騎了有二三十年了吧，什麼時候換一輛啊，現在都流行騎電瓶車上班了。」有鄰居打趣說道。


  「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騎什麼電瓶車，再過兩年我就跟我老伴一樣也要退休咯。」高松荃擺了擺手，沒有一點興趣，然後就朝著家裡面喊道，「老伴老伴，菜都買回來了。」


  「知道了知道了。」從屋裡面奔出一個老太太，一邊在圍裙上擦著手，一邊接過了老頭子遞來的袋子，不停念叨抱怨道，「今天怎麼買了這麼多菜？還有這麼多肉，又不是什麼大日子，咱們兩個吃得完嗎？」


  「今天發了工資，一時高興就買多了，呵呵，不行的話就放冰箱吧，慢慢吃……咦，那誰家的車開過來了。」


  忽然一陣鳴笛聲響起。


  附近的居民都不由自主紛紛扭頭看去。


  車子停在了門口，然後從車上下來一個年輕人，朝著老頭老太太開心笑著。


  「老頭子，我沒眼花吧，是陽陽回來了？是陽陽嗎？難道我記錯日子了，已經快要過年了嗎？」老太太手中袋子掉在地上，滿臉難以置信的問道。


  「沒有，是陽陽，也沒過年，陽陽回來了。」老頭笑呵呵的說道，笑得兩個眼睛都高興得眯了起來。


  「外公外婆，是我啊，陽陽。」


  高陽一邊笑著打著招呼，一邊從車子後備箱里搬出一箱箱禮物。


  老頭老太太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趕著上去幫手。


  不過這個時候哪用得著他們，鄰居們都紛紛涌了上來。


  「高哥，你這變化很大啊，我都不敢認識你了，這車你什麼時候買的啊？太好看了。」一個小夥子一邊幫著搬東西，一邊嘿笑著說道。


  「回頭有興趣給你試試。」高陽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小陽，看樣子你現在混出頭了啊，買了這麼多東西，這酒好像挺貴的吧。」


  小賣部的王媽媽也一臉驚嘆。


  這種酒她小店是根本不敢進的，因為進了也賣不出去。


  「不貴，我外公喜歡喝酒，我就順便帶了幾箱回來，回頭你也拿幾瓶回去，送給王虎他爸喝。」高陽笑著說道。


  「這怎麼好意思，好幾百塊錢一瓶呢。」


  王媽媽話雖然是這麼說，但眼角卻是笑彎了起來，幫忙的動作也更加積極利索。


  「好幾百塊錢一瓶啊，陽陽，你買這麼貴的酒幹嘛，外公我哪喝得起這種酒……」旁邊的高松荃聽了嚇了一跳連忙說道。


  「就是就是，要不你全部帶回去吧，自己喝或者送人都可以。」老太太也一臉贊同說道。


  她這麼一說，高松荃又有點肉疼了，好酒誰不想喝，全部帶回去？


  「要不……給我留兩瓶吧，兩瓶就可以了。」


  「你這死老頭子，你喝這麼好的酒幹嘛，幾百塊錢一瓶，買你平常喝的酒都可以買十幾瓶了。」


  「我不是想嘗個鮮嘛。」老頭子委屈說道。


  老頭老太太這麼一打鬧，鄰居們都善意笑了起來。


  高陽也不在意，又從車裡面拿出好幾個紙袋子，「外公外婆，這是給你們買的衣服，回頭天氣冷了，你們也有得換。」


  「還買了衣服，這得多少錢啊？這又是名牌吧，都說了不用買，不用花這些錢的……」


  「就是，你一個人在外面賺點錢也不容易，以後結婚買房子還要用錢呢，我們兩個老人穿什麼不是穿，要那麼好看幹嘛？」


  兩個老人又是一通抱怨起來。


  不過有這麼個孝順的外孫，兩個老人心中還是充滿了安慰。


  他們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也就是高陽的媽媽。


  自從高陽媽媽去世后，他們也就只有高陽這麼一個外孫。


  高陽從小跟他們一起長大，其實在他們眼裡就跟親孫子沒什麼區別。


  很快東西都搬進了屋裡。


  晚飯做好，爺孫兩人都坐上了桌子，各自倒滿了一杯酒。


  高松荃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輕輕砸吧了一下嘴巴，然後閉起眼睛，感受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點頭贊道，「這好酒喝起來味道果然就是不一樣！」


  老太太聽了忍不住翻白眼，「你是看著價格貴才這麼說吧，如果不知道價格，你不還是當普通酒一樣喝。」


  「這怎麼能一樣呢，好酒就是好酒，你沒聽說過酒香不怕巷子深嘛，好酒的味道是不一樣的。」


  「好了好了，別吵別吵，外公外婆你們快吃菜，不然都涼了，我在外面最想吃的就是外婆炒的菜，每天都快想瘋了。」看兩人又有鬥嘴的趨勢，高陽連忙插嘴打斷道。


  「那你快吃，我們這是習慣了，你別在意。」高松荃笑呵呵說道，還給高陽夾了好幾塊肉過去。


  「陽陽，你這次回來，是為了你媽的忌日？」


  老太太忍不住問道。


  「是啊，去年有事耽擱了沒能回來，今年肯定要去我媽的墓地祭奠一下。」


  高陽點了點頭。


  遲疑了一下，他又開口說道，「他可能也要過來。」


  「他?」


  「誰啊？」


  兩個老人一愣，都有點莫名其妙。


  「鄭錫成」


  高陽口中緩緩吐出三個字。


  「嘭」的一聲悶響。


  高松荃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


  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悶聲悶氣的吃了一口菜，感覺不是滋味，然後他就站了起來。


  「我吃飽了，去外面走走，你們慢慢吃。」


  話一說完，他就掉頭往外面走去。


  高陽看著外公的背影，不由得默然。


  「陽陽，你別生氣，你外公他不是沖你發火。」老太太連忙解釋說道。


  「我知道，外公他是心裡有氣發不出來，都是因為那個傢伙。」


  高陽抬起頭來，微微眯起雙眼。


  咔嚓……


  他手中的酒杯裂開了好幾條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