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娓娓道來
去的不趕巧,博文不在,岳敏笑說,「博文剛才出去的時候,還笑言道是今兒,總裁您會過來看看呢。」
徐俊淺笑了好奇道,「會這樣靈?我不過是順路,博文居然能未卜先知?」
「早晨進門,他瞧見一隻紅蛛子從天花板落了他跟前,他便這樣說道。」岳敏從實了說,隨即又淡了面色道,「博文偶爾也有迷信的時候。」
「迷信對他來說,或者算是一種信仰吧。」徐俊未多加置詞,只是承了她的話頭這樣無可無不可的閑話。
「總裁有信仰嗎?」岳敏問的清淺,徐俊卻從中嗅出了別樣味道,她到底是有底細的,並不簡單,只是她心繫哪邊,徐俊不能通透,「以前念書時,信奉過佛教,再後來忙於工作,那份心思漸漸的就淡了下來。」
「聽說總裁一直在國外念書,我以為會是篤信基督教。」
「差不多吧,其實兩者若是大道至簡了來說,都是普度眾生。」
「還是有差別的,基督教信奉的是信主、愛人、愛己,寧可犧牲自己也要護全了別人;而佛教卻是以知、覺為因緣,兩者雖然都為『教』,其中意義卻是不能同日而語。」
徐俊擱下茶盞,道,「沒想到你居然通曉這些。」隨後又謙和道,「我不過是皮毛附焉,沒有深究過,我想你這些也是觸類旁通,從岳先生那裡得來的吧?」話題三扯兩扯扯及到了岳平生,岳敏目光微垂,落在了靜靜的杯盞上,默了一瞬,道,「因果輪迴,總裁果真相信這些嗎?」
她是有心事的,這千千結顯然是有所寄託,卻又是身陷兩難,那如此說來,她對博文的情意是真切並無作假,她大約也是有心求了周全,才會這般為難,徐俊看過她一眼,道,「如果敏敏不信,就不會巴巴問我了。」岳敏抬頭看他,目光中有微光掠過,旋即便暗了下來,「為什麼有人一邊口口聲聲念叨著『一切皆為虛幻』,一邊卻是背道而馳?這是佛祖的意願嗎?」
「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這是心境中最高階級,聽著很引人入勝,可你想過沒有?既然是最高,那有幾個人能夠修為到這般境遇?」他頓了頓,道,「敏敏口中的這人應該是你不能割捨的親人。」徐俊注視著岳敏緩緩抬起的眼眸,他說,「敏敏有善心有孝心,他會感受到的。鏡台的職責在於照亮塵世,偶爾也有被塵埃蒙住的時候,我們時以一顆平常心即好。」
「我不明白。」
徐俊溫和道,「你懂,你只是情怯於博文,你擔心會波及到他。」他眼看岳敏眼中微有氤氳濕氣,心有不忍,只這關口,若是不言不語,對她有害無益,遂徑直了說,「如果我沒猜錯,你來這兒,是令尊著手安排的。」
岳敏再也不能掩飾她的痛苦,將手握拳掩唇,微微的啜泣聲即使再壓抑,仍是透出悲涼,好一會兒,她才道,「我爸爸他起先只是想給天倫正名,我意想不到的是,他如今越玩越大,居然讓我陷害博文。」
「你於心不忍,說明你生命里已經不能缺少他的存在,你能意識到這一點,你該高興才是,博文知道,也會欣慰的,他已經死過一次,不能再有閃失,我感謝你對他的真心。」
哪知岳敏聽了卻是眼眸大睜,驚聲道,「不可以讓他知道,這些事我私底下做就好,我怕他承受不住。」隨後又是低了聲,「他晚上經常被夢寐纏住,不能讓他知道這些骯髒事了。」
徐俊聽的明白,原來他們是住在了一起。這心裡一邊是高興,一邊卻愈發不是滋味,想這岳平生為了他日益膨脹的利慾,居然不惜犧牲了女兒的終身幸福,他這一次也是豁出去了老本兒,他不曾考量過的是,他越是心急如焚,越是離死亡線近一步。
人心難思量,難在不知深淺輕重緩急上下左右。
岳敏不知道的是,門口那人已是呆立了許久,聽的一字不漏,他沒有進門,只是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皆是關心,是對他的關心,他是感動的,對他這麼好,他怎麼能不感動?他恨的是那些存心不良的人而已,岳平生的心思他怎能不曉?岳平生能按兵不動,那他自然是虛與委蛇的周旋,兩軍對峙,不都是這樣一步步試探著來的嗎?他不喜歡打草驚蛇,他喜歡步步為營之後的步步為贏,穩紮穩打才是他不露聲色的目的。岳敏雖然小看了他,但他著實是欣喜的,只為了她夾縫中守護不棄的那份真情。夾縫中自來難生存,而她卻是難中送春風,如何不是人生樂事?
岳敏出去以後,博文才進來,徐凱說,「你都聽見了?」
博文面色不顯道,「岳平生那裡,大哥是要行動了?」
徐俊有料想他多少是知情的,可沒想到的是他問的這樣直截了當,可見他心裡有多通透,只是,他到底還清晰些什麼?他是從哪裡得來的這些消息,「看來你對他早有防備。那敏敏呢?」他有意無意轉了話頭,他不希望博文趟渾水,能保留住一個人的良知不容易,卻仍是不舍那份念想。
「我不會負了一個真心待我的人。」
「反之說來,負你的人呢?」徐俊見他面有怨氣,知他是有所觸動,遂順了他的心思捋下去,他終歸是惦記著給他儘早解開心結,能夠活回他自己。
博文有一會兒沒有搭腔,不是不想說,而是那樣的話,他不願意對著他滿滿敬仰的大哥來說,一個心存陰暗的人,怎麼能夠得到別人的認可,更何況這人還是他大哥,「大哥別跟我說什麼以德報怨,我沒有那麼高大上。」
他的話有多大的負氣啊,徐俊胸口一瞬間的空落,他怎麼可能輕易放下那些傷害,還不說,現行著的身旁不也是這般不得安寧嗎?可是,這些真的是拋棄自我的理由嗎?如果可以,那他來自幼年的傷害由誰來承擔?足足陪伴至今的傷害,他輕喚了聲博文,只讓博文好一陣恍惚,這聲音恍惚在耳邊,怎麼感覺承載了那麼多不堪重負?竟似是涼津津的秋水,讓人憂傷的難以自拔,「認了吧,命運這個東西很玄乎,你可以不接受它的存在,可是,那麼多的人事,根本由不得我們去左右,你是不是要退一步想?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發生在我身上?誰都想主宰自己的人生,更有甚者,他猶喜歡掌控別人的人生。我們能怎樣?除卻將自己強大之外,難道也要以其人之道還置彼身嗎?那豈不是也成了人人痛恨的禍害?」
兄弟二人就著微醺的茶氣,一個娓娓道來,一個俯首帖耳,在門外的人看著,只感嘆道,這兄弟二人若能同心同德,只是一個所向披靡可以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