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聽課
甄東搖頭,他抬頭看著外頭的霓虹閃爍,若有所思,「不知道,他只讓我明白他是勢在必得,不許閃失。」說完以後,就沒了后話。只是木然望著單調的窗外,那眼色似有所容,又更像是空洞無物。
徐俊同他一樣只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徒增出他們身在異鄉那種不可言明的悲涼,這會子他們的祖國該是川流不息的大白天,國人會在忙些什麼?
「徐總有沒有想過阿道夫或許也是他們棋盤中的一局,阿道夫有可能是纏住徐總的牽絆。他們正好利用充裕的時間進行勾當。」甄東突然轉首說道,他神色凝重,看得出他是真心擔憂徐俊的處境。
「有了你,他們不容易隨心所欲的。」徐俊笑的暖味,那輕鬆的勁兒頭使得甄東不由迷惑,他脫口道,「可是我知道的並不多。」
「這個關係不大,重要的是你能棄暗投明。」
「——」太難懂了,大人物說話清淺的叫人找不著北,自己從沒想過棄暗投明的調調兒,他怎的就斷言自己會順了他呢?糾結半晌,他期期艾艾的失了一個殺手基本的素質——果斷,「您說我會棄暗投明?我不完成任務,他們隨時會取了我的性命。」
「這很簡單,不做殺手不就行了?」徐俊不置可否的肯定。
「可以嗎?」甄東像是被使了魔咒,思維活動嚴重受到了桎梏,他反問過後徒然清明了過來,他揚聲問,「你怎麼知道我是殺手?我沒承認過,我只認承是有任務,但沒說過要你的命。」
「這不已經承認了?」徐俊的神色淡的讓人生恨,他總是這樣無所謂,總這樣超然物外,無端端給人壓力。
甄東啞口無言,竟然不知不覺就著了道兒。甄東生出些頹唐,自己從底子上就鬥不過他,他可是全球鼎鼎有名的大boss啊,甄東終於明白了接這單生意的後果竟是這般不堪,根本用不著斗,勝負已截然顯現。
「我認栽了,敗在您手上,倒也是壯舉,沒啥丟人的。」
「這麼輕易就認輸?這可不是我願意看到的。」徐俊慢悠悠的轉動手中的杯子,杯子里的茶水已是見了底,只余熙熙茶葉兒擠在僅余的一點水中儘力的伸展,全然不覺它們即將被拋棄的命運,「殺手要頑強不息、百折不饒,不會示弱。」
他竟鼓勵自己跟他拼、跟他斗、跟他磕?呃,這是怎樣古怪的一個人啊!若是自己主動棄權,難不成他會以武力脅迫?還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再甚至是以利|誘|之?
他們兩個是水火不容的對手盤啊,甄東不知道是他們其中的誰腦子抽了,或者是都抽了。
這把花槍耍的有點兒邪,甄東完全懵懂,不行,再跟他論下去,哪怕不論,即便是干杵在這兒,自己只怕也會乖乖成了他的牽線木偶。甄東試探著往後挪步,試探著躲開他,總得勻給自己一個獨立思考空間才行。
惹不起,躲得起,這也算英明的緩兵之計,甄東在這一點上的認知很明了。其實,他一直都是明了的,只可惜眼前的對頭氣勢太過龐大,龐大的氣場似乎帶了磁鐵,嚴重的影響了他的內分泌。內分泌的紊亂直接導致他的水平反方向發揮。
甄東本來是頂級優秀職業手,這個誰都不能持否認態度。一個正確的評價對人的正面影響尤為重要。比如此刻此地,甄東很需要這樣的中肯肯定。往實處說,這會子的甄東,是很有些懷疑自己的實力。
眼看著甄東拾腳往後退,他不動聲色跟在後面,道,「站著聊確實挺累,舒舒服服的坐著邊品茶邊聊話,溝通起來會甚投機。」
呃?他怎能這樣曲解?甄東腦子裡仿若鑽進了一黨子馬蜂,嗡嗡的擾人心智。
還沒有相應的思考,人家徐俊已是頗有范兒的尋了姿勢坐穩,招呼的頗周到客氣。
這是總裁給面子,孰能不領情?甄東曉得這情分有多重,只有唯命是從了。
徐俊斟茶到他手上,眼神若是瀲灧秋水晃動,教本來就恍惚的甄東愈加恍惚,總裁模樣俊俏,只可惜心計太重,哪個女人栽在他手上,想來應該是被無恥的美|色所惑,凡是迷惑都是不理智的,不理智之下行的主意往往皆荒謬,餘生只怕難安啊。甄東不知道他的擔心純粹是憂天的杞人。人家常玟那可真是總裁獨寵的大寶啊,當然了,肚裡的小寶、小小寶都是愛屋及烏的,一個都不能少。
甄東只當是徐俊拉他坐下,是要曉利、動情、威嚇,多管齊下,好逼他就範。讓他掉下巴的是,徐俊壓根兒就不提他們之間的盤根錯節,反倒是跟他說起生活中的一些雜事。
這是啥節奏?饒是甄東也是歷經過大風大浪的,也是歷過生死劫難的,這在徐俊不顯山不露水的引導下,只是霧裡看花的懵懂,越看越糊塗。兩個不同領域頂尖高手閑話家常?匪夷所思,不一般的匪夷所思。
徐俊大約是熬夜習慣了,看那大鐘時針、分針齊齊走的板正,他反而是愈發精神,一雙眼睛不再是平時你只能覷到他耷拉著的眼皮,這會子那眼晶亮的像貓,抓耗子時候的貓。老屋的半夜裡,甄東親眼看過抓耗子時老貓的精神兒,有點兒像病入膏肓之人臨去時刻深陷眸子里的一撮兒精光,後來他才知道那是人常說的迴光返照。乍然間,甄東不知道怎的就跟這四個字聯想上了,趕巧了是陰魂最容易聚集的三更時分,還是傍在這樣一位神鬼難測的君側。甄東神使鬼差就抬頭覷了一眼正侃侃而談的徐俊,徐俊心有靈犀的轉首脈脈回視,可把甄東瘮得狠狠的抖瑟一把。吃一塹,長一智。吃了虧的甄東低眉垂眼,縮著膀子並著腿兒看著挺認真的,這讓甄東不由又想到了幼年的課堂,那時候尚不知人事的他聽課可認真了,從不像現在這樣敢走神兒,當然,那多少也要歸功於年輕漂亮女老師的溫柔,不似這位的道貌岸然。
這神兒遊離的挺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