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章江山
「常玟哭過?不接受檢查?」徐俊靠進椅背,眉頭皺緊。這丫頭打早起瞧著就不對頭,瓮聲瓮氣的還以為她是累著的,只是昨兒還好好的,隔一宿,這是鬧的哪一門子情緒,即便徐俊精明過任何商人,此刻也是摸不透常玟的矯情,慣常里,她從來不計隔夜仇,況且,這幾天兩人不一直有說有笑、恩愛如初嗎。
招黃鼠狼撞邪了?說不定啊,正值春草萌生時節,山上那黃大仙約摸著耐不住寂寞了。
李秘書默了默道,「常玟不會是昨天去沙赫時候遇見三夫人了吧?三夫人昨天不是——」
徐俊許久都沒吭聲,李秘書所說是重點,常玟去了沙赫之後,他們就沒見面,而他傍晚給常玟打電話,那邊已經是無法接通。可見問題便出在昨天午後,那就是三夫人有所透露,透露的很及時。
寒意瀰漫了徐俊的面容,她終是自尋作死的。次次是這樣,即便給過饒恕,她還是稟性難移,抑或說是那男人一直在背後作梗。
「林珺什麼時間來?」徐俊狠狠吐了一口煙圈,車廂里煙味濃重。
「周五。」
「林姨這是掐好了點兒算計,她總會惦記著每一個可以排上用場的人。常玟現在已經是她的眼中釘了。」
李秘書沒有接徐俊的話頭,沉吟了一會兒道,「看態勢常玟是知曉了此事,總裁不如回去道出實情,省得誤會日益積深。」末了又道,「那孩子不比林珺能經事兒。」
「林姨灌迷魂湯的本事,倒是日益積深。左手畫圈,右手畫方,把人引得迷迷糊糊,來個無中生有,倒打一耙。」
李秘書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總裁不是一直戰無不勝的嗎?」
徐俊嘿嘿笑了笑,「雖然不擇手段非豪傑,但待她的最毒婦人心,有時候初衷略改還是可以容忍的。」
「總裁說的是,真英雄大局為上,細枝末葉修剪一下無傷大雅。」李秘書面上附和,心中更是認同到底。英雄所見略同,約摸著便是此種意思。
徐俊剛掏出手機,電話卻是響得著急,竟是三夫人。徐俊瞧著那一串頗為吉祥的號碼,冷笑躍然,「這狐|媚子今兒打算演哪一出?」想曉得結果,那就接了電話吧。
即便隔了長長時空,那練過戲班子功底的尖利聲音依舊扎人耳膜,連一旁的李秘書都能感受得到那份心急如焚,「阿俊,博文,博文被撞了,你,你可有相熟的醫生?你,你快,快來看看——」
不禁是徐俊詫異,李秘書臉上書寫的同樣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博文向來謹慎,那棉花一樣的性子使人無半毫奈何,他怎麼能遇上這等事?聽林如玉顛三倒四的口氣,博文現在是神智不醒。
待徐俊趕往醫院時候,徐博文已經進了手術室。
走廊上林如玉天愁地慘,容色無光,見徐俊來了,如同抓了救命稻草,一個勁的問,「你尋的醫生可是靠得住?他不會藉機害博文吧?博文他人寬厚,不能有事,萬不能——」
面對林如玉近乎神經質的連連追問,容徐俊一忍再忍,那臉色終究是堆了陰沉。林如玉的無厘頭使他不由想起了他的母親,母親確是寬厚的典範,她林如玉是如何以待的?藉機使力那是她慣用的招數,她是以己心度別人之腹呢。
林如玉話語癲狂已是有目共睹,再這樣下去,還不曉得她會吐出什麼妄言呢。李秘書心中清明道是,手術中的徐博文看來真是險中之險,那小夥子果真是寬厚的,不同於他的母親。
李秘書顧不上感傷,上前伸手欲推開徐俊,孰料林如玉反手給了李秘書一巴掌,嘴裡叫囂著,「博文不能有事,他不能有事——他今天這樣都是你們害的。」
邊說邊嚎啕大哭蹲伏到了地上,手裡卻始終拽著徐俊的雙腿不撒,李秘書嘆息一聲,與護士將林如玉連拖帶扶去了病房,打了寧神針,這才得了安寧。
急救醫生陳存出來,面色凝重,「徐俊,我們儘力而為,只是令弟傷情不容樂觀,關鍵是他的內臟及頭部都有傷及。」
徐俊習慣性的掏煙,李秘書趕緊擋了他胳膊一下,徐俊這才醒神這裡是醫院,他緊蹙眉心,道,「有這麼嚴重?那現場一定是不堪入目了。「頓了一頓,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他怎麼會傷成這樣?「
「你不知道?」陳存訝然,「他乘坐的是你的那部『魔鬼銀灰』。「
看陳存不自覺流露的神情里似乎隱有詭異,李秘書心沉了沉,徒然感到壓抑,那輛『魔鬼銀灰』可是徐俊諸車中最鍾愛的,徐博文今天怎麼會用上它。
徐俊眉頭始終沒有鬆散過,他鼻息沉重,喉結滾動幾番終還是沒有話。
」那車已經是報廢。「陳存語氣里儼然帶著可惜。
陳存離開之後,李秘書道出疑問,」總裁早知道博文今天出門用車?「
」原本今天我是要用的,可他早間突然告兒我說要借用一下,我只當他是一時興起古怪,便應了他,沒想到會是這樣。「徐俊高大的個子如今低垂著頭,那身影映著廊里的昏暗,說有多落寞就有多落寞,李秘書擔憂道,」莫不說博文此種狀況是真心叫人擔憂,如果三夫人在老爺子跟前像剛才這樣信口雌黃,可是難抖的麻煩事。「
」人在做,天在看。你以為老爺子這些年當真是什麼都不管不理嗎?難得糊塗倒像是他的本心。林姨跟博文突然造訪,說不準是老爺子的暗中授意,以林姨的眼界,如何也不能一步跨進董事會的。「
李秘書不禁一驚,他聽得隱約,雖然不能揣測徐俊話中的全部意味,但多少能有幾分揣思,是啊,老爺子何許人也,能一手打下稱鼎半球的徐氏江山,豈容一個婦人家掌了許可權糊弄在旁?
徐俊不說的明白,李秘書充其自身身份自是不能過問太多,何況,這牽扯更多的是血脈家事,他更不能從中言語。
半晌,兩人無話,心中波瀾卻是幾經沉浮不得寧靜。
外頭忽然間風起雲布,那風蓋地而來,卷了小碎石沙粒直往人面上撲,行人一邊驚呼一邊忙著躲避,往廳里跑。日頭被暗雲遮得毫無光彩,牆邊那本來活潑著晃頭晃腦的枝枝椻椻此時也斜了身子直直往裡扎,倘大的院子只余寂寥。
徐俊盯著外頭的天昏地暗,不知在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