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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 薨逝

  而何家,竟然瞞了他半輩子。


  若非近來時局變化,何家準備聯絡各世家起事,需推出他這個前朝遺脈來收攏人心,他怕是要一直被瞞到死!

  怪不得那便宜父親總著人看著他。原以為是緊張兒子,現在想來,應是擔心他這個小皇子失去控制吧?

  何澤慢慢垂眸。


  他被何密養大,最了解何家做事的風格。連親生血脈何溪、何氏都能捨棄的家族,若說「撫養」他只是出於對前朝的忠心別無他求,鬼也不信。


  往日自己真是活的蠢!


  何密四子,唯自己最得……溺愛。讀書比不上兄弟們,照樣被家裡安排的前程似錦。現在看來不是何密疼愛他,只是刻意教他不上進,因而事到如今便是預感何家只不過是拿著自己做噱頭,他也只能聽憑安排。


  那又怎麼樣呢?何澤漠然想。何家惦記著復辟卻無法收服其他世家:大家都想恢復前朝時的風光,可誰都不服誰,便得了天下誰來做皇帝?他們還是要推自己這個前朝遺脈上位的才能平衡權勢。天教他撿個皇位,撫養之恩敵不過君臣之義,等自己登基,總不用再聽那便宜父親的訓斥了。


  只要自己繼位,便能揚眉吐氣。往日看不起、排擠自己的,都要挨個教訓。尤其是沈栗,朕要把他誅九族!


  「都準備好了?」想到將來風光,何澤微笑道:「這段時間皇上時常罷朝,家叔望見皇上走路不穩,想來他也撐不了多少日子。」


  「萬事俱備,」武稼笑道:「殿下只管等著登基吧。」


  「要小心保密。」何澤囑咐道。


  武稼恭聲道:「微臣遵命。」


  這一聲「微臣」又哄得何澤開懷。他雖知道自己身世,卻仍受制於「父兄」,在何家擺不起殿下的譜。唯有武稼一直對他忠心耿耿,很是滿足了他的虛榮心。這也是他提前將自己身世泄露給武稼的原因。


  「待我臨朝,便封你為大將軍。」何澤許諾道。


  武稼一臉喜色:「微臣謝恩。」


  兩人先後秘密離開茶樓。何澤晃悠悠回府,隨即被何密找去:「又去見武稼了?」


  「兒子與他商議起兵之事。」何澤低聲道,並不奇怪何密會知道他的行動。


  「老臣只是代先皇照顧殿下,如今身份既已明朗,規矩還是要有的,殿下無需再稱老臣為父。」何密擺擺手道。


  「兒子不記得……先帝,是父親將我養大,如今您是不願意認我做兒子了嗎?」何澤含淚道。


  何密感動道:「君臣有義,不可違逆……」


  「父親!」何澤伏地大哭。


  「殿下!」何密垂淚跪下。


  兩個人抱頭痛哭,演繹一場彼此心中都不怎麼相信的父子情深。


  「殿下沒有向武稼泄露什麼機密吧?」何密不放心。


  何澤馴服道:「兒子知道輕重。」


  什麼機密!我的身世不是你們泄露給那些世家們的?就准你們說,我偏需瞞著心腹?


  武稼起碼比那些與你等一樣貪婪的世家可靠。


  「這便好。殿下只管耐心等待,邵英病重,好時機就在眼前。」何密道。


  何澤恭聲應是,見何密並無其他吩咐,便借口疲乏退下。


  望著便宜兒子的背影,何密抖著手端起茶杯。雖囑咐何澤耐心等待,但實際上,卻是他自己等的更急。


  何密自謂從不缺乏耐心,可他等的實在太久了。熬死了先皇,又是邵英當政,幾十年過去,何密已經垂垂老矣,再過幾年,怕是要等到底下去了。


  自己總要在活著的時候拼一場!

  何密拍拍手,房門無聲開啟,侍衛垂手肅立,靜待吩咐。


  「看好了二老爺,他當邵家的閣老當得舒服,小心他臨陣倒戈。」何密想了想,又囑咐:「二房的人都要盯緊了。」


  「小的明白。」侍衛恭聲應是。


  何澤回府與他的便宜父親勾心鬥角,武稼卻繞了幾圈,見確實無人盯梢,便尋僻靜處換了打扮,往福榕寺去。


  摸了摸寺中許願樹,武稼心中喟嘆。


  聽說沈栗夫婦便是在福榕寺中一見鍾情,和和美美地過了這許多年,生了三個兒子,個個出息,真是羨煞旁人。而自己也是在這寺中偶遇易薇公主,也是一見鍾情,如今卻生死茫茫兩不知。


  到現在武稼自己也說不清當年那一面之緣怎麼就令他念念不忘,糾結半生。一片心思起於愛戀,經過思念,化作執念。


  或許只是錯覺,奪妻之恨造就的耿耿於懷?武稼微微出神。


  「武兄久待。」有人走來道:「在下失禮了。」


  「沈大人公事繁忙,能撥冗前來已是不易。」武稼施禮道。


  沈栗笑道:「無論多忙,武兄想請,在下卻是一定要來的。」


  武稼也不多言,正色道:「下官得了個消息,何澤乃是前朝遺脈!」


  「什麼?」饒是沈栗素來沉穩,也忍不住驚了一跳:「此話當真?」


  武稼好生欣賞了一番沈栗驚訝的樣子,才心滿意足道:「是他自己親口對在下說的。是前朝末帝的閔美人生的,當年戰亂,他一出生末帝便死了,閔美人覺得勢頭不好,教何密偷偷將他抱出來。他還帶著一方小印……」


  「是前朝皇帝的私印!」武稼悄聲道:「何家已經聯絡各世家,準備皇上一……他們就起事!」


  沈栗深吸一口氣,鄭重道:「多謝武兄為朝廷忍辱負重這麼多年,這消息太重要了。」


  武稼滿不在乎道:「別,在下本是為自己。我蹉跎這許多年,起因都在何家!」


  沈栗至少是個主戰派,若叫何家得逞,誰還會去打北狄?誰還會去尋公主?

  武稼越了解何澤、越了解何家,便越清楚所謂的光復前朝只不過是何家躺在故紙堆上發的清夢。前朝便是教這些人折騰沒的,北狄人的野心也是教這些人慣出來的,再教世家掌權,他的奪妻之恨便永無可解了。


  待沈栗滿腹心事從寺中出來,天色已經擦黑。正上馬欲行,忽聽官路上人聲喧嘩,長隨轉了一圈回來:「大人,是個馬車不甚撞了人,傷者看著不行了。」


  沈栗皺了皺眉,人命關天,倒不好視若不見。驅馬過去,見車夫趴在地上哭號:「惹了官司噢,這可怎麼辦?」


  受傷的卻無聲無息,連呻吟都沒有。也有人吵吵嚷嚷叫郎中,然而這裡不是鬧市,哪有醫館?

  沈栗道:「去個人到寺中請和尚來。」


  「對對對!怎忘了寺中大師醫術非凡?」圍觀的有腿腳快的,連忙向寺中跑去。


  和尚來的雖快,不期傷者斷氣。


  「沒福氣也!」圍觀的嘆息。


  沈栗搖了搖頭,教長隨留下些銀兩:「在下還有急事,還請大師多費心。」


  人死在寺院附近,本就該寺里費心。和尚合十謝過,自去安排人報官不提。


  沈栗惦記著武稼所言諸事,急匆匆回府。至書房寫了一封書信,交給初明——飛白早被他安排了前程,如今是初明跟著他:「將這封信交給家父,你親自去,親手交給家父,明白嗎?」


  初明慎重道:「奴才明白,這封信親手交給侯爺,斷不令他人見到!」


  「去吧,」沈栗點頭。


  初明方才轉身,遠處忽傳來雲板聲,緊接著便有東宮太監跟著大管家衝進來哭道:「沈大人,快往東宮,太子殿下忽發急症,如今已經……薨了。」


  沈栗腦中嗡的一聲。


  近年來太子的身體確實一天不如一天,心疾也發作了幾次。大家也知道心疾無常,一旦犯病,這人說沒就沒,倒也早做好準備。然而聽到上午還與自己談笑風聲的太子如今竟然薨了,沈栗仍忍不住震驚。


  他自穿越不久即入東宮成為伴讀,跟著太子的時間未必比與家人相處的時間少。這許多年來也算是主臣相得,猛聽得噩耗,不覺潸然淚下。


  府中已經哭聲四起。


  沈家是東宮一系,如今太子走在皇帝前邊,若非早立了皇太孫,沈家怕要哭得更傷心。


  沈栗吩咐大管家:「去與母親和大哥說,近來我不一定能常回府,這府中安危俱都託付給他們了。從今日起,府中閉門塞戶,除了採辦衣食,蓋不許隨意出入,更不能接見外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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