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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不見

  百姓們還等著看處斬姜寒呢,齡州忽興起一些傳言,幾乎一夜之間便傳遍大街小巷。


  有說皇帝對姜寒痛惡已極,這被天子厭棄的人都是不祥的,誰招了他,指定晦氣纏身,別人發財他破財,別人吃肉他吃草。


  有說姜寒滿懷怨騫,在獄中不斷做法詛咒,等到砍頭時鮮血迸濺,誰沾上都得斷子絕孫。


  類似說法不一而足。


  不管信還是不信,都覺這些說法夠晦氣的。


  什麼熱鬧非看不可?不就是殺人馬嘛,前任布政使被砍頭的「英姿」,哪有自家的運道值得關心?


  百姓對鬼神事還是比較避諱的,有了這些傳言,到了處刑之期,還有心情來觀刑的人可不太多。


  便是不得不列席的官員們,也大都苦著臉,恨不得對法場退避三舍——為了防止泄密,今日將有海寇來劫法場的消息只有相關官員知道,余者俱都被蒙在鼓裡。


  應如是與沈栗對視一眼,這非得來湊熱鬧的,必有海寇混雜其中。應該還有少數百姓,更多的,反而是預先改扮的官兵。但願不要教海寇發覺異樣,驚走了賊人。


  同知祁修文匆匆走上來低聲道:「大人,水師發現海寇上岸地點。」


  應如是猛抬頭,激動道:「真的?」


  「田大人已經命戰船暗暗封鎖。」祁修文雙眼發亮。


  「好!」應如是撫掌而笑:「陸上來一場,水中又堵著他們,咱們今日來個瓮中捉鱉。


  「祁大人,請問田大人是如何發現那地方的?」沈栗低聲問。


  「是個緇衣衛小校上報岸邊似有異常,尤千戶立時派人告知田大人。」祁修文笑道:「教人潛過去探察,果然是盜船。」


  沈栗若有所思道:「如此還要多謝尤大人……」


  「緇衣衛探察消息還是有一套的。」應如是笑道:「祁同知,水師準備就緒,如今要看你的了。」


  祁修文振奮道:「都預備好了,決不負大人所望。」姜寒案時祁修文棋差一招,最後不過落得個不褒不貶,如今是一門心思要立功。


  應如是緩緩點頭:「看著時辰。」


  官府預備妥當,胡三娘這邊也覺萬事妥帖,站在人群中,單等父親露面。


  轉眼時辰已到,囚犯被押上來。


  一應案犯都被堵著嘴,一絲聲音也無。


  瞥見站在人群前的胡三娘,姜寒睚呲欲裂。


  被再次提審時,姜寒知道胡三娘的計劃敗露了。


  大勢去也!想到自己耗盡心力才將家眷撇清,如今卻要一道陷進去,眼看就要滿門覆滅,姜寒心中懊悔已極。對一個將要赴死的人而言,求生的需求和胡三娘口中那湘州的富貴到底令他動心,結果卻是全家上下哪個都保不住了!


  今日里他不但要挨上那一刀,還要充當抓捕女兒的誘餌。


  胡三娘卻未發覺姜寒異樣,只奇怪父親身上帶了傷。


  不是因為主動出首受到優待嗎?

  然而眼看姜寒被壓上刑台,這點疑心風吹便散。


  應如是一聲「行刑」說出口,胡三娘厲聲喝道:「動手!」


  兩邊的人都發覺事情出乎預料。


  胡三娘沒想到官府竟在刑場上埋伏了人手,自己的手下立時陷於苦戰;應如是等人則眼睜睜看著姜寒被人扯離了行刑台。


  應如是早就吩咐下去,一旦亂起,立時殺掉囚犯,不可有半分遲疑。如今烏慶等人已經授首,負責處斬姜寒的劊子手卻護著那罪官與胡三娘匯合。


  剿匪的戰鬥遠沒有預想中的那麼順利。


  「給我抓住他們!千萬不要走了賊寇!」應如是暴跳如雷。


  這是他上任后第一件大事。若是成功自然聲威大震,萬一失敗難免要被視為無能。何況姜寒乃是朝廷欽犯,走了他,應如是自謂擔待不起。


  觀刑的官員們亂作一團,有的手舞足蹈大聲呼喝兵丁剿匪,有的畏畏縮縮四處躲藏,還有的喃喃自語:「前兩日還說這姜寒乃不祥之人,果然如此啊。今日可不就出了事嗎?」


  沈栗張羅著教人護住這些老爺,囑咐道:「各位大人稍安勿躁,應大人早有安排,這點海寇須臾即可剿滅。各位府邸也早派人護衛,諸位大人不要擔心,靜坐片刻,請勿亂走,一房被寇匪傷到。」


  官員們面面相覷。這樣的事怕就怕措手不及,既有安排,想來不會有差池,倒是安下心來。


  也有幾個敏銳的暗暗疑心:既是早有計劃,為何應大人看起來那麼……氣急敗壞?然而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使心中疑惑,也沒人會問出口。至於計較「為什麼將本官蒙在鼓裡」之類的閑心更是沒有,像劫法場這種謀逆大案,就算身為官員,也是不知情比知情的好。


  沈栗安撫住官員們,立時找上應如是:「大人,劫法場的密謀、海寇上岸的地點,這些消息來得是在太巧,如今又被人救了姜寒……可見我等手下確有內奸。」


  「教老夫逮著那些殺才,定要將他們千刀萬剮!」應如是氣得滿面通紅。


  沈栗卻不是要聽這個,心不在焉附和兩句,急道:「下官擔心其他地方也會出紕漏,此處有大人坐鎮,下官想去巡視一番。」


  應如是連連點頭:「帶足了人,小心安全。」


  「下官領命!」沈栗轉身欲走,忽回身看著應如是,稍稍遲疑,壓低聲音道:「大人小心尤千戶。」


  「什麼?」應如是嚇了一跳:「你懷疑他?」


  沈栗搖搖頭:「下官並無證據……。」


  雖然沈栗自稱拿不出證據,應如是卻不會只當是耳旁風。


  今日的安排知情者本就不多。沈栗、才茂等人是景陽來的,與本地牽扯不深;田復光是被市舶司請來的,甚少上岸,嫌疑也不大;祁修文之前便與姜寒、烏慶之流不對付,不會為他們赴湯蹈火,如今又負責剿匪,走了姜寒,他自己也跑不了一個失職之罪;唯有尤行志,在齡州任職多年,與姜寒、烏慶、麻高義都有過來往,憑藉緇衣衛的身份,恰恰可以繞過自己這布政使單獨行動……


  應如是聲音虛弱:「一任緇衣衛千戶啊。」


  難不成朝廷密探也被海寇收買了?


  「若真是他……」應如是咬牙道。


  沈栗皺眉道:「下官打算先往千戶所一趟,看看情形。」若是他懷疑錯了,自然萬事大吉,但有不妥,布政使司與緇衣衛互不統屬,那邊亂了,還真就不好牽制。


  「要去。」應如是點頭,自袖中掏出一方小印:「這是老夫的私印,你先拿著,緇衣衛未必肯認……聊勝於無吧。」


  緇衣衛對上官吏時是「官低權高」,到了掙命的時候,應如是親自出面都未必壓制的住尤行志這位密探統領。但有了這方私印,沈栗說話的分量總要重一些。


  沈栗接過印章急匆匆趕往千戶所。


  法場上一片混亂,千戶所卻安靜如昔。緇衣衛滿滿登登站了一院子,見有人進來,一齊扭頭打量,倒將沈栗嚇了一跳。


  「這是做什麼?」沈栗先是贊了幾句紀律嚴明,哄得眾人高興,才低聲問才茂。


  「尤千戶吩咐的,教所有人手今日停止一切差事,於千戶所待命。」才茂笑道:「怎麼,是來令我等出馬么?還真需要動用緇衣衛?」


  沈栗心下一沉,低聲問:「今日沒有派人出去?聽說有緇衣衛小校發現了海寇上岸地點?」


  才茂發覺沈栗神色不對,忙道:「不可能,連密探、巡街的都撤了,哪會有人去海邊?」轉頭問:「尤大人又派了人出去?他來了?」


  有人答道:「不曾,今日未曾見過千戶。」


  「尤千戶都下了什麼命令?」沈栗追問,立時催才茂派人去尋尤行志。


  才茂漸覺事情有異,忙道:「他昨日要將兄弟們帶去剿匪,在下建議先與應大人商量一下,免得兩下出了岔頭。后又改了主意,說他今日直接去法場,教我等在此待命。但等了這半天,也未見有人來傳令。」


  沈栗急問:「只他沒來?」


  才茂遲疑道:「有些人是平日里就跟隨護衛的。」


  沈栗長嘆一聲,恨道:「你怎麼就不想著派人找找?」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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