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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牽一髮

  轉頭去看沈梧,沈栗心中暗嘆,原還說府內平靜,家族中沒有短處,不料大房立時就出了事。容蕎年輕氣盛,此番容蓉沒事還好,旦有不虞,不需有心人挑撥,容蕎也不會善罷甘休。沈梧身為世子,他的事就是侯府的事,是沈栗的事。


  屋內黃氏正勸女兒:「你便是不滿僕婦口舌,只管告訴郡主處置,難道郡主會維護個姨娘的臉面?動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適得其反不說,反叫人看輕。」


  容蓉只管搖頭痛哭,怨道:「轄制不住奴才,跑去婆婆面前,又有什麼臉面?」


  黃氏嘆道:「府中又不是你管家,何苦計較這個?你自己立身正直,有那不安分的,抬出規矩來,比什麼手段都好用。我聽說女婿原也打算將那孩子給你教養,這不也是按著規矩?這世上總有些東西,你不搶,便該你得到,搶了反而得不著。只看誰能沉住氣罷了。」


  容蕎聽得刺耳,為何母親不安慰姐姐,反倒為沈家開脫?


  「得知你過得不好,」黃氏道:「我倒是想撓花了女婿的臉呢。」


  「母親!」容蓉叫道。


  沈梧在外面不覺摸了摸臉頰。往日他待容蓉不好,在岳母面前總有些氣短,如今雖然得了理,卻也不想輕試鋒芒。


  容蕎手指輕彈,躍躍欲動。


  「看看,撓不得吧?」黃氏道:「撕破臉的事情好做,然後呢?叫你與女婿和離?好女兒,別說如今是咱們理虧,便是往時,母親也不能挑唆你與女婿翻臉。」


  沈栗看向容蕎,見他側耳傾聽,若有所思。


  黃氏嘆息道:「也是為娘的錯了,因你性子軟,為娘便著意為你挑幾個精明厲害的陪房,卻沒想到下人太精明了,反倒轄制起主人來。郝嬤嬤倒是一心為你,可惜見識又少,成日里為你出些陰詭主意,反引得你走了狹路。」


  容蓉泣不成聲。沈梧心底卻泛起了嘀咕。要說容蓉的幾個陪房,確實都不怎麼好。先是幼琴背主,其他幾個除了病歿的,都利用容蓉的地位給自己找了好人家嫁出去了。容蓉天生是個沒主意的,先時做下那些混事,難不成真是教下人挑撥的?


  黃氏若當面給沈梧說容蓉是被下人拐帶的,沈梧未必肯信,如今他自己趴牆根聽來的,倒覺有理。


  容蕎不看沈梧,卻低聲對沈栗道:「當初將姐姐許給你們家,家父便覺著齊大非偶。果然,嫁過來后姐姐便沒過幾天好日子。人非草木,過得不好,總要想法子改變。沒成想姐姐變來變去,姐夫卻越來越厭棄她。」


  沈栗知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只沉默不語。


  沈梧一旁聽著若有所感。


  容蓉在屋內哭道:「世子要休了我。」


  沈栗愕然看向沈梧,長房大婦,你說休就休了?容蕎怒目而視,大有一言不合立即開戰之勢。


  沈梧尷尬地輕咳一聲:「不過是怒氣頭上失言,警告不要再犯而已。」


  沈栗埋怨道:「這樣的話哪能出口?難怪大嫂一病不起。」


  容蓉嫁過來積年無子,又闖了禍,沈梧說要休她,憑容蓉的心性,哪有不當真的?一瞬間天塌地陷,立時便支撐不住。


  三人正蹲在窗下竊竊私語,不妨郡主忽然自外面進來,領著一干僕婦,正正好好看見這一堆聽牆角的。


  沈栗臉皮厚,半點不在乎。世子面色微紅,最尷尬的是容蕎,當著一眾僕婦的面,手腳都僵直了。


  沈栗笑眯眯同沈梧、容蕎給郡主請了安:「母親這是來探望大嫂?」


  郡主面色無異,只當方才沒著偷聽的,笑道:「我那兒有支好參與你大嫂。」


  沈栗笑道:「送大兄和蕎兄過來,這便告退了。」


  沈梧與容蕎怒視沈栗,我來看妻子(姐姐)還用你送?

  沈栗才不管,眼見兩個火頭已經冷靜下來,雙方都有要和解的意思,沈栗自然不願再摻和。


  容蓉這場病看著來勢洶洶,卻是心病佔了大頭。見到親母,一口鬱氣先散了一半,又見沈梧緩顏安慰她,知道不會輕易被休棄,倒真打起幾分精神。


  沈栗回院子躲了半天,終於挨到容家人離去。沈淳見他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笑問:「怎麼?容蕎有那麼難纏?」


  沈栗苦笑:「到底是親戚,難道兒子能對他疾言厲色?回頭還怕大兄怨我。」


  沈栗還有話沒講出口,容蓉變成如今這樣,沈梧也是有責任的,平心而論,率先不肯好好過日子的,恰是沈梧。若與容蕎相爭,沈栗還真不敢說自家沒有短處。


  與朝廷大員對陣沈栗都沒心慌,怕的就是和親戚理論,偏自家又底氣不足。


  沈淳心中自有思量,用罷晚飯,將沈梧叫到書房。


  「別人處理家事,恨不得大事化小,你卻越鬧越大。」沈淳沉著臉。


  「兒子也是氣糊塗了,一時失言……沒想到容蓉氣性會那麼大。」沈梧囁嚅道。


  沈淳嘆道:「你也是我精心教導出來的,怎麼連家事都處理不好?還要連累謙禮替你想轍?」


  沈梧不語。


  「你這孩子做事向來沒深淺。」沈淳道:「咱們家不是沒有仇敵,你就不想想,若是如今容蕎鬧事,咱們家被人蔘個私德不休,會有什麼後果?」


  沈梧道:「兒子給家裡丟臉了。」


  沈淳恨鐵不成鋼道:「皇上剛剛大臣的面許諾年後要謙禮升遷,轉過頭咱們家就被參!你當只會是丟臉的問題?」


  沈梧方才想到父親所指,恍然大悟,啞口無言。


  好歹是公侯子弟,沈梧自然知道此時府中鬧出醜事,言官們們一定不會放過,別講容蕎不成器,單看那容蓉兄弟的身份上,言官們就能將沈家參個底朝天。


  同氣連枝,會不會牽連到沈栗身上?會。


  皇帝的看重,對別人來講是威勢,對言官們來講,則意味著靶子出現了。


  有很多言官都致力於做「諫臣」,沒事便思量著血諫,叩閣,打皇帝臉面。


  參倒一般人太沒成就感,參倒皇帝看重的,那才叫能耐,值得青史一書。


  所以皇帝的看重也是一把雙刃劍,撐得住的,便是俊才,被參倒的,難免被斥為佞臣。


  沈栗如今恰是個靶子。在升遷落實之前,有的是人盯著,盼著讓他出點什麼事,或是他的家族出點什麼事。


  「我見你近來與謙禮和好,還當你想明白了。」沈淳皺眉道。


  沈梧低頭道:「兒子沒想到這個。」


  「你沒想到,你媳婦也沒想到,一個將來的族長,一個將來的宗婦,都沒將家族放在眼中!」沈淳怒道:「自家鬧事,叫為父和你兄弟出頭收尾!」


  沈梧不覺滿面羞愧。


  心中再是難過,沈梧也不得不承認,沈栗確實「稍勝於」自己這個世子。


  丑哥兒是沈栗出手救下的,容蕎是沈栗想法子安撫的。大房的事原本與沈栗不相干,沈栗為此忙前忙后,還差點被他連累,直到如今,這個兄弟也沒有怨言出口。


  若是自己,大概是做不到的。沈梧忽然意識到。


  「兒子知錯了。」沈梧低聲道:「今日兒子也想過,以前確實是兒子荒唐,沒顧好家事,任性而為。容蓉……她本性懦弱,兒子也沒好好教她,放她自生自滅,反被下人挑唆。日後兒子會注意的。也……也不會再鬧出拖累家族的醜事。」


  聽了這話,沈淳反而滿面狐疑:「你從小性子犟,還是頭一次這麼痛快認錯……不是糊弄你老子吧?」


  沈梧愕然,難道他的信譽已經如此低,連認錯都被父親懷疑了?


  沈淳猛然回神,輕咳一聲道:「你既能說出來,為父就當你想明白了。咱們家正是要緊的時候,這幾年,都要謹慎的過活,知道了嗎?」


  一番風波總算平息下去,懸在沈栗頭頂的那柄無形之劍也悄然消失。


  槐葉最後瞧了一眼兒子,委委屈屈爬上馬車,前往城外莊子。死過一回,鬧過一場,見沈家最後決定由郡主撫養自己的孩子,這女子又想活了。然而她沉痾已深,能不能熬到兒子成年,卻要看老天的意思。


  臘月二十四,朝中正式封筆,至正月二十,在這段時間內,沈栗的工作就是時不時陪伴太子往重臣府上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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