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如清點家產
盛國方面,有兵有糧有城牆,依城堅守,損失會降到最低。
北狄方面,來打仗就是因為缺衣少食,若是久攻不下,自己先就撐不住。
所以才經武嚴令軍士不許出戰。為防止城內混進細作悄悄詐開城門,索性叫人搬來雜物,把城門給堵了!想打開?指不定要費多少時間。
好好的大同府硬是變作了龜殼,你們北狄人就在城外隨意鬧去吧,愛怎麼玩怎麼玩。
北狄人……完全不能好好玩耍!
雖然勝算很大,才經武和那浩勒也建議太子,趕緊回程吧。
君子尚不立於危檣之下,何況一國太子?真有個閃失,不但盛國虧大發了,就是如今跟隨在大同府的這些人也好不了。
太子當然不肯走。別說他正處於熱血沸騰的年紀,父皇和皇祖父都是馬上皇帝,就是為了保存士氣,維護皇家的臉面,太子也不能一遇到戰事拔腳就走。他這一走,性命是沒問題了,太子之位還能不能坐穩可就兩說了。
才經武兩個也知道多半是勸不走的,故此也不一味苦勸,只與邢秋和幾個東宮伴讀商量好了,要是真碰上危急的情況,邢秋等人無論用什麼招數,必須把太子帶回去。
至於才經武和那浩勒,都是正經的堂上官,必須留下來與軍民共存亡。晉王世子——晉王封地就在三晉,雖則晉王這些年根本不管封地,但既然趕上了,晉王世子就不能走。
北狄人兵臨城下,有些三晉官員又開始搞小動作,尤其是那些已經按照名單抓捕下獄的,有幾家的家眷就開始喊冤。甚至有人提議抓得人太多,怕影響公事正常運作,既然還沒有定罪,不如先把人放出來幹活。附和的人居然還不少。
太子沉著臉,把沈栗幾個叫過去商議。
沈栗:「這還有什麼好商量的?絕對不行啊。」
那浩勒冷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些人當然知道此事絕對不可行,不過是那些被查的心生絕望,因而要趁北狄人來犯的時候故意添亂。可恨還有糊塗的被人輕易挑唆!居然還打算把人放出來,荒謬!」
霍霜皺眉道:「這個節骨眼上鬧事,要怎麼應對才好?或者還如之前那般虛與委蛇,先放出幾個罪行輕的安定情況,等戰事結束再說?」
沈栗搖頭道:「千萬不可!只要咱們放出一個,他們必定會認為可以讓咱們繼續妥協,只怕蹬鼻子上臉,鬧事的必然越來越多。」
郁辰發愁道:「可那些家眷成日里在府衙前鳴冤叫屈,哭天喊地的。」
霍霜和郁辰如今乾的是東宮侍衛的活,太子在大同府衙門中處理公事,他們就得帶著人成天守著衙門。那些喊冤的家眷有時候情緒上來了,抱腿大哭的也有,上手撓人的也有,若是男的也就罷了,大不了一腳踹出去,若是個女的……
郁辰還好,霍霜是什麼出身?都沒見過血!別看他表面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其實這人平日里遇到的女子最低也是受過訓練的宮女丫鬟,那都是知道講理的,冷丁碰上撒潑放賴的,霍霜可著實吃了些虧。
沈栗冷笑道:「先時咱們退讓一步,是因為安守道手裡握著兵權,如今虎符在殿下手中,他們還做夢呢!」
這話太子愛聽,不由問道:「依謙禮的意思呢?」
沈栗恭敬道:「如今咱們正愁府庫空虛,既然那些家眷來叫屈,學生想著不如索性開始清點這些人家的財產吧,一則看看這些人到底有沒有贓銀,二則也是防止他們家裡轉移贓物。至於那些提議放人的官員,叫他們一起看著,對了,不單是他們,叫老百姓也一起看著,看到底有沒有冤枉的,也叫老百姓知道提議放人的是哪位大人。」
眾人差點笑出來,什麼清點財務,這擺明了就是要抄家啊。
本來大家的注意力大多放在北狄人身上,你們偏來鬧。老老實實地多好,至少還能拖上一段時間。來鬧事?行,先給你們來個狠的。
那浩勒微笑點頭道:「臣附議,有些事公之於眾反而更加容易。」
晉王世子嘆道:「可嘆三晉官場又要丟一次人了。」
封建社會,原本官和民是兩個階級,為了維護「官」的階級形象,有些有損官聲的事通常不會特意叫老百姓知道,百姓只要懂得聽話就好了,對官員不敬那叫刁民。
但此次太子清掃三晉,不但哪些官員落網叫百姓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有時還會利用百姓的力量。三晉官員的形象已經在百姓眼中坍塌一次,而今眼看著又要再來一次,三晉官員的臉面還撿的起來嗎?
沈栗笑道:「三晉出了窩案,整個官場都爛掉,還有什麼臉面?不如索性徹底扒下來!讓百姓們知道,就算貪官再多,至少皇上和太子殿下是有決心清查到底,為百姓們做主的。再者,也可以給後來的官員掃清道路,遺禍流毒之類,還是越少越好。」
霍霜問道:「若是有人已經做好準備,事先轉移了財務,咱們一時半會兒查不到怎生是好?難道還依言放人?」
沈栗淡然道:「這有什麼難的?自從殿下下令緝拿罪官,百姓們遞上來的狀子都堆成小山了,贓銀若是一時查不到,就先審審案唄。」
查不了你貪腐,還查不了你瀆職?查不了你欺壓百姓?查不了你任人唯親?查不了你弄權舞弊?能叫百姓們一路跟到大同府告狀,哪個身上沒有罪孽?想出去,門都沒有!
太子笑道:「謙禮任事一向周全,就這麼辦吧。」
這些打算渾水摸魚的本來以為才經武如今忙著城防,那浩勒每日為了維持三晉正常運轉也累的頭昏腦漲,沈栗幾個伴讀沒有正式官職,不好出面,晉王世子又是藩王之子,也不好直接插手官場事,太子一時半會兒應是找不到合適的人與他們扯皮,所以才又出來哄鬧。
他們忘了一個人——緇衣衛指揮使邢秋!
也是邢秋那緇衣衛的做事風格,低調沉寂,神出鬼沒,緇衣衛又直接向皇帝負責,東宮其實無權命令他,所以那些人根本沒注意到邢秋。
太子的確沒有命令邢秋,只「不經意地提了一句」。邢秋還就真上心了。
緇衣衛的職能是什麼?「掌直駕侍衛、巡查緝捕」!太子不下令,緇衣衛也是有權查處官員的。當然,按正常程序,緇衣衛要逮人,那得有皇帝的命令。巧的是,此次邢秋跑到大同府,是邵英令他「護衛太子」。
邢秋就是以這個理由插手進來的。太子如今在大同府衙門理事,那些罪官的家眷跑到大同府衙門之前鬧事,甚至還有人攻擊了東宮侍衛——霍霜的脖子不小心叫人撓出一道划痕。嗯,這已經威脅到太子殿下的安全,緇衣衛必須插手!
邢秋為什麼這樣積極呢?因為他也是急於立功的一個。蒼明智留下的緇衣衛千瘡百孔,邢秋上任后又不得不去掉那些原本是蒼明智心腹的,於是近來緇衣衛確實出了些紕漏。
就好比三晉窩案,緇衣衛本來就有偵查之責,結果大同府民亂要不是曲均揭了蓋子,還不知要被糊弄到什麼地步。最令人心驚的事,緇衣衛竟然沒有事先得知丁柯與安守道的勢力已經發展到可以威脅太子的程度,險些叫太子陷在三晉。
如今有機會攬事、立功,邢秋簡直是迫不及待。
那些鬧事的可痛苦嘍。原本案子經過太子的手,一步步走程序,要先上報,這麼大的案子,得三司會審吧,案卷一個個衙門的走少說得審個一年半載的,下死力氣活動,或是碰上大赦,說不定就有機會來個減刑之類的。這下可好,緇衣衛直接上門抄家了!
緇衣衛的體系自成一格。他們可是同時具備偵查、逮捕和審問之權的!
什麼意思?
原本審問「官」和審問「民」的程序是不同的。小老百姓要是有了嫌疑,一個小縣官就能下令抓捕、審問、動刑、判決,然後把結果上報,等著批複下來,案子就算結了。要審問官員就複雜的多,一般人不能審,不說三司會審,至少也得弄到大理寺去,這人怎麼抓,怎麼審,是來文的還是動武、能不能用刑、怎麼判?一關關謹慎著那。其中還會夾雜著諸如聖意、派系鬥爭等等的影響。
緇衣衛就不一樣。這麼說吧,但凡緇衣衛盯上的人,官也好,民也好,都是按照一個程序走,該抓就抓,該審就審,要上刑絕不含糊,拿到口供,也不經過閣老們,直接往上一遞:皇上,您判吧。
簡單粗暴,但求速度。想講情,邊兒去。哪怕是閣老呢,你也管不到我,除了皇帝,誰的賬也不買。
邢秋領著人,押著講情鬧事的,從大同府向外,挨家「清點財務」。那些官員府邸雖然不能讓老百姓隨便進去看,但照著沈栗的提議,選了些鄉老入內,看著緇衣衛如何清點、記賬,那些官員家眷又是如何醜態百出,等這些人回去,把看到的一五一十向百姓講解,叫他們也知道裡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