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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這世上有一種病

  安三姑娘表示「苟富貴,無相忘」,安夫人喜得合不攏嘴。


  人的感情是會變的,安三姑娘年幼時生的玉雪可愛,聰明靈慧,安夫人自是打心眼裡偏愛這個女兒的。但是自從安氏夫婦開始指望籍由這個女兒攀權附貴之後,這份疼愛就漸漸變了質,溺愛有加,真心不再。


  費勁心思把女兒獻給太子,不就是想讓她成為家族的助力嗎?

  提起兩個兄長,安三姑娘問道:「怎麼不見大兄?」


  安二爺正在遊學,不在家中。安三姑娘出閣時,安大爺是在府里的。


  安夫人埋怨道:「還不是你父親,一連幾封信催老大去大同府!聽說那裡正亂著,也不知他們爺倆如何了。」


  安三姑娘安慰道:「母親不知,這怕是父親想讓大兄領份軍功呢。女兒聽說,太子殿下單等著父親的喜報,不日就要移駕大同府,那時大兄在軍前,豈不是天上落下的功勞?況有父親在,又怎會讓大兄有危險。」


  安夫人嘆道:「兒行千里母擔憂,你二哥總想著去外面跑,你如今出了閣,老大偏又讓你父親叫到軍前,我就你們三個親生的,如今竟都不在身邊。」說著,眼圈又紅了。安三姑娘自是忙著安慰。


  廳堂之外,安府的丫頭畏畏縮縮地看著安三姑娘自太子處所帶來的宮女,這兩個女面貌雖然普通,僅稱得上端正,但言行舉止端嚴肅穆,氣度不凡,較之安府這些平日里自謂見過世面的大丫鬟們平白多了幾分氣勢。


  屋門一開,安夫人親自降下台階,走到宮女身邊客氣地搭話:「姑姑一向可好。」


  兩個宮女規規矩矩行了禮:「不敢當夫人稱呼,奴婢以林、以樂給安夫人請安。」


  「好好,」安夫人笑道:「日後姑娘要依仗二位照顧。」說著,荷包便遞上來。


  兩個宮女面色不變,很自然地接過荷包:「謝安夫人賞。奴婢伺候安小主是本分。」


  聽宮女稱安三姑娘為小主,安夫人滿意地點點頭,看來太子果真是寵愛自家女兒,這不,已經讓宮女把她當主子看了。


  「卻不知姑娘可在安府留到幾時?」安夫人問。


  以林答道:「回安夫人的話,宵禁前回去即可。」


  安夫人微笑道:「好,留我兒吃一餐家中飯食。兩位姑姑同來。」


  「不敢與小主同食,奴婢們伺候小主用膳。」


  安三姑娘喜滋滋挽著母親的手臂,一行人向安府正堂走去。


  經過一個院子,安三姑娘聽見院中似有人吵嚷,疑道:「大兄不是往大同府去了嗎?這院子中是誰在喧鬧?難不成是奴才們見大兄不在家,竟放肆起來。」


  安夫人轉頭瞄了一眼,不在意道:「是你父親的一個客人,好像姓奚什麼的,我也不太清楚,你父親派了班子寧招待他。也是奇了,這客人不去大同府尋你父親,偏總想著在太原晃蕩,倒算是什麼客人呢?」


  安三姑娘聽過就罷,左右父親的事輪不到她們母女擔心。方才哭了一通,倒覺有些飢餓,且用餐去。


  此時,小院中的爭執仍在繼續。


  「何二公子且安生些吧,我家姑娘回家探親,身邊正帶著東宮侍女,您再嚷嚷,小心被人察覺。」班子寧一臉不耐煩道。


  「你不嚷嚷何二公子幾個字,誰知道在下是哪個!叫我奚公子。」何溪怒道:「不過上街走走,為何日日攔我?」


  班子寧道:「您快省省吧。上次讓您出門,一錯眼的功夫您就與人吵起來,叫我家大人知道了,還不知要怎生罰小人呢。」


  何溪氣短道:「那店家竟然假冒家父的手跡……此事是在下疏忽了,以後注意些便是。」


  班子寧搖頭道:「還下次?一次都不行,何……奚公子,您聽小人一句勸,如今太子儀駕都在太原府,您出去叫人認出來……」


  「認出來又如何?」何溪道:「天下之大,我何二要去哪裡不成?誰知道在下來三晉是做什麼的!安總兵也太小心翼翼了。他好歹也是上過戰場的,如今怎會如此膽小?」


  聽到何溪數落安守道膽小怕事,班子寧怒道:「做事謹慎有什麼錯!還請公子慎言。您出自世家名門,自然天下哪裡都去得。但如今貴府暗中支持二皇子,誰人不知?太子入晉之前剛剛遇刺,您就出現在太原,這不是明擺著可疑嗎?小人這個二百五都能想明白的事,您不會想不通吧?」


  何溪罵了一句安守道膽小,班子寧立刻說他連二百五都不如。


  何溪:「……豎子不足與謀!」


  一甩袖子想走,忽然頓住腳步,回頭狐疑道:「在代縣時你們就攔著在下不許我出門,到了太原府仍是這樣,聽說你們還把貴府三姑娘獻給了太子……你們不是想反悔了吧?」


  班子寧不動聲色道:「送三姑娘進東宮是丁柯丁大人的提議。他在太子面前聲稱我家三姑娘色藝雙絕,我家將軍不好拒絕,只好令三姑娘前去伺候太子。這件事非但和我家大人無關,倒是令大人損失了一個女兒,此女原本是為了獻給二皇子的。」


  讓班子寧這麼一說,二皇子和太子之間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出奪「美人」之恨。只是這句話若是讓太子聽見了,太子只怕要忙不迭地把安三姑娘「還給」二皇子——此女為兄生受不起,還是二弟你來吧。


  何澤思量半晌,忽然問道:「你家姑娘可受寵嗎?能時常見到太子?」


  班子寧冷笑道:「奚公子這是什麼意思?想通過我家三姑娘的手來暗害太子殿下?」


  「在下並無此意。」何澤垂目道。


  「最好沒有,」班子寧臉色鐵青:「若是我家姑娘出手害死太子,奚公子您倒是稱心如意,可我安家呢?怕是要遺禍九族吧?您倒是好算計!」說著,班子寧狠狠握緊腰中劍柄。


  何澤眼角抽了抽,忙道:「班首領誤會了,在下只是想著貴府三姑娘若是能時常親近太子,或許能得知一些消息。」


  班子寧哼了一聲道:「這個我家大人早想過了,但女眷出入不便,姑娘身邊又有宮女伺候著,想往外傳消息不太可能。」


  何澤焦躁道:「這些天來諸事沒有絲毫進展,你們又不許在下出門,豈不是如同軟禁了在下一般。」


  班子寧一低頭,心想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口中卻道:「奚公子不必著急,機會總會來的。若是實在悶得慌,您還是跟小人前往大同府吧。到了那裡,自然沒人會再攔著公子出行。」


  何澤氣餒,大同府沒有太子儀駕,自然不怕他被人發現,可他非要往太原府來,不就是因為太子在這裡嗎。


  團團轉了兩圈,何澤道:「要我怎樣你才能讓在下出門。」


  班子寧搖頭道:「奚公子公子脾氣執拗,一言不合就要與人爭執,小人實在不能再冒險讓您出去。公子若要打聽什麼消息,不妨吩咐小人,我安府人手眾多,保管給您打聽的清楚明白。」


  何澤不語,安三姑娘被送給太子,使他開始懷疑安守道的立場,若是經由班子寧去探聽,他怕送到面前的都是假消息。


  班子寧由得他慢慢想。只要何澤不出安府,他的任務就完成了。


  何澤嘆了口氣,問道:「我的隨從呢?」


  班子寧恭敬道:「就在前院,奚公子要喚他們來,小人這就去叫。」


  何澤搖搖頭:「罷了。」他前幾日倒也派小廝出去過,許是三晉人排外,那小廝非但沒打聽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反而不經意間得罪了人,被人打了半死。


  他哪裡知道這是安家怕他打聽出什麼端倪,徹底撕破臉,便故意設局,叫他們主僕在太原府寸步難行。


  何澤怏怏回了屋裡,班子寧鬆了口氣,和酸丁們說話真是累煞人也。


  天色漸晚,安三姑娘依依不捨離開安府,回了太子處所。


  她沒有發現,兩個宮女都在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看著自己,當她進入太子居所,這種目光更是變得難以言喻。


  兩個宮女面面相覷,想不明白這位安小主在安家時明明言行正常,怎麼回了太子居所就變成了活脫脫一個女瘋子?


  若說是安小主不願入宮,所以故意做出種種醜態,可這女子偏偏一副歡喜不盡的樣子;若說她傾慕太子,她又天天作怪。每日里看見太子殿下被噁心得食慾減退,宮女們心裡都覺得不落忍。


  熟不知安三姑娘回到安府,便覺得自己娘家裡不需要「端著」,自然是怎麼自在怎麼來,反倒表現的正常,是以當初送她去伺候太子時,安夫人並未發現女兒有何不妥之處;等回到太子居所,安三姑娘認為自己需要拿出最好的姿態面對太子殿下,於是,她那詭異的畫風便又悄悄冒出來。


  如今太子身邊只帶著幾個宮女,安三姑娘沒有參照物,自然不會發現自己的異常。太子為了與安守道等人虛與委蛇,便也處處忍她,她便是個螃蟹,太子也能微笑以對。而對於宮女們來說,太子都沒說不滿意,自然也沒有她們來指點安小主的份兒。


  宮女們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病,叫做審美異常。


  見安三姑娘進了住處,東宮總管太監站在廊下,招手示意以林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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