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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四章 少了的兒子

  丁同方心情複雜地回到府上時,管家急匆匆告訴他:「老爺和夫人正在書房等三爺呢。」


  丁同方垂下眼,似笑非笑。今日出去時打了繼母身邊的嬤嬤,想是那邊又向父親告狀了。


  丁柯一下午都在高興糊弄住了才經武的便宜兒子,散衙回到家小妻子就淚水漣漣地撲上來。丁柯在繼妻和兒子之間拉偏架已經習慣,想也不想便吩咐管家待丁同方回來時叫他過來。


  沒想到,這一等竟等到了掌燈時分。見丁柯臉色越來越陰沉,繼室心中暗笑,一派賢惠道:「妾身便是擔心同方出去與井市女子學壞了,才要嬤嬤去攔著,不意竟觸了他的霉頭。唉,也是妾身疏忽了。他那個年紀正是愛玩的時候,又是在朋友面前,自然要顧及臉面。」


  「他有什麼臉面!」丁柯哼道:「老夫肯給,他才有臉面,老夫不肯給,他算個什麼東西!」


  「兒子給父親請安。」丁同方正好被小廝背到門口。


  丁柯咳了一聲:「進來吧。」


  待丁同方被小廝伺候著在椅子上坐好,丁柯怒氣沖沖道:「你自己腿腳不方便該好好養著,沒事出去亂逛什麼!不學好!」


  丁同方低著頭道:「今日沈賢弟來相邀,兒子想著他畢竟是侯府子弟,又是太子伴讀,若與他交好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可幫上父親的忙,故此沒有推辭。」


  「沈栗來過?。」丁柯扭頭去看小妻子,繼室心虛道:「妾身只聽說是來了朋友,倒不知這沈栗有什麼不同。老爺也知同方平日里那些朋友是什麼樣子的,妾身以為……」


  「好了。」丁柯如今每日里應付太子一行人精疲力盡,回來又等了小半天,實在沒心情看妻子與兒子扯皮,頭痛道:「你便再有理由,也不該打你母親身邊人!」


  「難道兒子還不如一個奴才精貴了,不過一個嬤嬤,竟勞父親母親一同為她出頭教訓兒子,真是失敬了!」放在平日,丁同方自是不敢膽子與丁同方犟嘴,只是今日他乍然得知生母沉冤,情緒壓抑悲憤,回來看見父親又在偏倚繼室,哪裡還忍得住!


  「孽障!逆子!」丁同方大怒:「把這忤逆的東西抬回他院子里禁足!叫他抄完五十遍孝經!」


  丁同方低著頭,攥緊拳頭,任由小廝背他出去。


  「等等。」丁柯喚道:「若是那沈栗登門……由得他去。」


  「老爺!」繼室撒嬌道。


  「不要鬧,你不懂。」丁柯安撫道:「沈栗這個人暫時不能得罪。」


  小廝把丁同方背回院子,早上那嬤嬤便頂著一張奼紫嫣紅的臉過來轉了一圈,趾高氣揚道:「夫人吩咐了,少爺這段時間靜靜心,好生悔過才是。」


  自上次打死個嬤嬤,這院子里的下人們對丁同方便恭敬了些,如今叫這嬤嬤一張揚,下人們覺得少爺到底沒能壓過繼室,還是討好那邊緊要,一個個又要懈怠起來。


  丁同方自然明白那嬤嬤打的什麼主意,往時他還要氣悶一番,如今卻只覺麻木了,半點不在意,反而抬頭朝那嬤嬤笑了笑。


  見丁同方笑得陰森森,沉悶抑鬱,那嬤嬤無端脊背發涼,不敢再放肆,哼了一聲匆匆跑了。


  丫頭們也覺異樣,趕緊低頭上前伺候丁同方睡下。哪知半夜裡丁同方忽地坐起,嚇了守夜的丫頭一跳,丁同方也不理她,自顧自呆坐著發愣。第二日丫頭們私下裡議論三爺怕是要被夫人氣瘋了。


  丁同方一夜未睡,沈栗也沒休息穩當。


  他如今不太信任多米,因此出門時只帶了竹衣。後來他派竹衣去安頓桂豐一家,身邊竟沒有人跟著了!

  懷中揣著丁柯犯罪的證據,在天色漸黑時一個人趕路,哪怕一直在大路上行走,不曾拐進荒僻小道,沈栗也止不住心中發慌。太原府不比景陽,這裡是丁柯安守道的地盤。也不知桂豐到底有沒有被人跟上,萬一被人察覺出端倪,自己的小命可有危險。


  攆兔子似的回了住所,沈栗才算鬆了口氣。邁步進門,萬墩兒的小女兒二丫正捧了個碗在院子里吃飯。這孩子才四歲,沈栗倒不怎麼防她,笑盈盈逗她:「二丫,你怎麼才吃飯?你娘給你做了什麼好吃的?」


  大約萬墩兒夫婦把機靈都自己用光了,孩子們就都憨的出奇。二丫愣愣地瞪著眼看沈栗,歪歪頭冒出一句:「大哥,你吃。」


  沈栗就是一愣。


  這時萬家的不知從哪竄出來,拽住二丫使勁打了兩下:「這倒霉孩子,娘怎麼教你的?不是告訴你在後面待著,誰讓你亂跑的。」


  二丫吃了打,連哭聲都憨憨的。


  沈栗不悅道:「你這是幹什麼?在我面前打孩子,嗯?」


  「我……奴婢……這孩子亂跑,太沒規矩了。」萬家的賠笑道:「奴婢也是想教訓她。」


  沈栗皺眉道:「她才多大?懂得什麼!我看倒是你的規矩要好好板正板正。」


  萬二丫扯著嗓子哭,不但萬墩兒、多米滿頭大汗趕過來,連方鶴都被吵出來。


  萬墩兒見沈栗正在訓斥他老婆,連忙上前給了萬家的兩下:「你這敗家婆娘!成日里就知道惹事。還不給趕緊賠罪。」


  這回輪到萬家的鬼哭狼嚎。


  「行了!」方鶴怒道:「像什麼樣子!」


  方鶴的小廝司明嘲諷道:「你當這是什麼地方,丁府的鄉下莊子嗎?由得你打老婆罵孩子,大聲哭號?見著七少爺脾氣好,蹬鼻子上臉。多米哥,你也由得他們鬧!」


  多米滿臉通紅。萬墩兒欲哭無淚,他自己倒是拎得清,可惜婆娘在莊子上仗著自己的丈夫是個管事,這些年鬆散慣了,把她當大丫頭時的規矩扔的一乾二淨,撿都撿不會來。


  忙扯了婆娘跪下道:「都是小人的錯,壞了規矩,請少爺責罰。」說著,抬手要打自己耳光。


  沈栗嘆道:「起來吧,單是為著多米,也得給你們留些臉面。」


  多米頓時也跪下了:「少爺……」


  沈栗道:「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以後注意些就是。趕快把孩子哄好,不要叫她哭出病來。」


  萬家的嘴快道:「不礙的,二丫皮實著呢,小孩子多哭哭好……」


  萬墩兒一把扯住她:「你可省省吧!」


  多米滿臉慚愧抱起二丫,萬墩兒擰著他婆娘,與沈栗告了個罪,往後頭去了。


  司明噘著嘴道:「七少爺您看,您回來多米哥都不知道伺候著!自他舅舅來了,他就越來越……」


  方鶴斥道:「有你什麼事?」


  沈栗微笑道:「他與你們來歷不同,不要和他比。」


  司明小聲問:「那這不同是好還是不好啊?」


  方鶴咳了一聲,司明頓時老實了。


  沈栗失笑,對方鶴道:「有事要與先生商量。」


  方鶴點頭道:「屋裡去。」


  兩人進屋,正好竹衣回來,沈栗便派司明到門口放風。


  沈栗先問竹衣:「可安頓好了?」


  竹衣點頭道:「依著少爺的囑咐,特意讓人通秉了才公公,才公公親自安排人負責他們住行,說請少爺放心,保管半點風聲都透不出去。」


  沈栗笑道:「這就好。」


  想了想,問方鶴道:「先生看萬墩兒一家如何?」


  方鶴沉思道:「咱們院子里人口少,規矩嚴,不準亂走。除了萬墩兒媳婦每日里愛打聽了些,倒還看不出來。」


  沈栗道:「學生方才自外面回來,那個小的叫了我一聲大哥。」


  方鶴愕然:「什麼?」


  沈栗眨眨眼,道:「先生想想,以萬墩兒夫婦的歲數,大丫的年紀似乎嫌小了些。」


  方鶴愣了半晌,恍然大悟道:「哎呀,你是說他們上頭還有孩子!」


  沈栗點頭道:「八成是個兒子。」


  「而且可能正攥在丁柯手裡。」方鶴接道。


  「他們來了之後,非得死皮賴臉把女兒弄到才將軍的院子里。」沈栗道。


  方鶴笑嘆道:「這是想摻水?不管是不是多米的舅舅,這一家子還真有點居心不良之嫌。」


  沈栗望向竹衣:「多米那裡還撐得住嗎?」


  竹衣恭敬道:「多米性子有些優容寡斷,但奴才可以肯定,不該說的話他絕對沒說。」


  方鶴皺眉:「那孩子不聽話,不妨打發出去吧,起碼不該留在身邊。」


  沈栗道:「學生曾答應多昌澤夫婦安頓好多米,先前他那舅舅一直沒音訊,故而此行便帶著他,哪知道如今竟有這樣的麻煩。」


  方鶴看向竹衣囑咐道:「此間事萬般兇險,多米因萬墩兒一家成日里魂不守舍的,你千萬要顧好七少爺。」


  如今禮賢侯世子完全不成器了,闔府將來都要靠沈栗一人,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不單沈淳要哭,靠著禮賢侯府吃飯的人都要哭。


  竹衣正容道:「先生放心,奴才萬死不辭。」


  沈淳把他分給沈栗時就告訴他:你就是我給栗兒安排的人,不會教你一輩子做奴才。你的將來就在沈栗身上,我兒子越好,你將來爬的就越高,我兒要是出了意外,你要麼趕緊逃,要麼趕緊死。


  對竹衣來說,沈栗不僅是他從小看大的主子,還是他自己的未來,他全家的未來!

  多米的確與他有些面子情,他不會吝嗇給多米說句好話。但多米的根基就不在禮賢侯府,在竹衣和司明這些家生子眼裡,他只能算外人。萬一多米真的做出對少爺不利之事,竹衣自會教他知道什麼叫翻臉不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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