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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鼻青臉腫禮賢侯

  沈淳在上交軍權這麼多年來還能維持那麼高的聲威,憑的可不是門第身份,軍中不認這個。沈淳的名號是在戰場上殺出來的。只要沈淳跨馬出戰,一定會打出個所向披靡,一往無前的氣勢。以沈淳的身手,怎麼會帶著這一臉「紀念」?

  見沈栗不錯眼地盯著自己,沈淳咳了兩聲,有些惱羞成怒:「把你那眼睛挪開!」


  沈栗轉了轉眼珠,笑道:「明個兒去晉王府尋舅舅去。」


  田氏立時噴笑。郡主捂著臉道:「齊嬤嬤,快把父王送我的硯台拿出來,再把母妃親手做了點心端上來,今日賄賂賄賂七少爺,可叫他給我這做母親的留些臉面吧。」


  沈沃還在奇怪:「這是怎麼了?我怎麼沒聽明白。」


  田氏笑罵道:「你這夯貨,打小就是一根腸子通到底,能聽出什麼!快止了吧。」


  又對沈栗道:「偏你心眼多,拿你親爹打趣!」


  沈栗聽說沈淳親自去接紫山郡主回府,就知道此行不易。


  當日寫下切結書確是出自好意,是沈淳這個做丈夫的為盡心保全新婚妻子的最大努力。


  郡主哭哭啼啼回了晉王府,每日里鬱鬱寡歡,晉王雖慶幸女兒回來,又嘆息女兒遭遇:好容易嫁個好人家,又他娘和離了。


  等到沈府轉危為安,郡主日日盼望沈淳去接。結果呢?沈淳怕事情有反覆,一聲沒吭,拖到沈栗回府才歡天喜地去了信,這都小半個月過去了!

  郡主等的都有些神經了,一時問:沈淳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不要瞞我;一時又問:沈淳莫非後悔娶了我這殘疾的,不想接回去了?

  晉王和王世子讓她給問的這個抓心撓肝,要不是王妃壓著,「像咱們家上趕著倒貼似的!」恨不得直接打上門來。


  沈淳去接媳婦回來一臉青紫,還用說嗎?被娘家人收拾了唄。


  不是晉王打的,就是晉王世子打的,嗯,也可能是男子雙打。


  聽說晉王妃出身書香門第,溫柔端莊,這位應該不至於……吧?


  丫鬟端上來點心,郡主叫分了,單指著齊嬤嬤取來的硯台道:「是端州那邊進貢的,皇伯父賞了父王,叫我磨了出來,你眼看著要去院試,正好用得著。」


  沈栗忙道:「雖說長者賜,不敢辭,這也太過了。我可用不得這個,拿著去考場,怕是考官都要側目,母親且收著自用吧。」


  郡主笑道:「這有什麼,你是我紫山的兒子,難道一方硯台還用不得了?只管放心,哪個敢言語,叫他來找我理論。」


  郡主說是為了堵沈栗的口,叫他不要再拿此事打趣,實則也是為了酬謝、或者說慶幸沈栗能翻了案,若不然,郡主這會兒怕是要給沈淳收屍了。


  沈栗遲疑地看向沈淳,沈淳點頭笑道:「你母親給你的,接著吧。」


  沈栗這才謝了郡主。


  拿過硯台來仔細打量,見這硯台細細刻就了牡丹模樣,取雍容富貴之意,石質細膩,溫軟,嫩而不滑,倒真是難得的好硯。


  郡主笑道:「我兄長眼饞了許久,沒想到被我得了,氣得不行。栗哥兒,你日後若有為難事只管拿著硯台去尋他,保管好使。」


  沈栗笑道:「那兒子反倒要躲著舅父,他不敢來尋母親要,知道東西到了我手裡,怕是會讓我這做侄子的孝敬孝敬呢。」


  郡主哼道:「他敢!」


  沈栗撫了撫硯台,向沈淳道:「如今兒子能動了,還要去李府拜見才是,一則是為了收回咱們家的切結書,二則也是拿著功課去請教,院試畢竟要到了。」


  沈淳點頭道:「明日你外公沐休,為父與你一同去,切結書還是我代你寫下的。」


  沈栗嬉笑著微微指了指沈淳的臉道:「啊也,父親受了傷,進來不易出行。」


  田氏又大笑。


  沈淳方想起來自己被晉王父子打的這一臉青紫。


  這倒霉孩子又來打趣!沈淳作勢欲起,沈栗一溜煙跑了。


  打從沈栗進來與世子見了禮,到他出去,世子一直悶聲不響。見郡主又送了沈栗御硯,沈梧臉都發青,自己明明先來迎接這繼母,偏郡主只看重沈栗,拿自己這禮賢侯府世子當什麼!

  直到眾人散去,郡主回了合安堂,沈梧也沒等到郡主拿出第二方硯台。


  世子鬱鬱寡歡的樣兒,別人注意不到,田氏與沈淳卻是心知肚明,母子二人對視一眼,都在心下嘆息。


  沈淳著人給李府下了帖子,為表誠意,第二日還是親自帶著沈栗登門。


  沈淳臉上的淤青還沒退盡,只宣稱是喝醉了撞的。李意,李臻都憋不住樂,正主說是撞的,那就當是撞的吧,好奇害死貓,不打聽了。


  李意道:「他身子還沒好利索,何苦來回折騰。」


  沈栗忙道:「原就該是外孫親來的。先時寫了切結書,可是驚著了表姐?」


  李臻笑道:「家裡都瞞著,事情過了才叫她知道,如今看著還好。」


  沈淳微有歉意:「原是想著家裡糟了大難,不要連累了人,那時栗兒還在獄中,是我做主代他寫的,還望不要怪罪,如今……是想把那切結書收回來。」


  李臻忙道:「都是逼不得已,哪有什麼怪罪不怪罪,如今雨過天晴,一切照舊便是。」


  李意道:「栗哥兒,老夫聽說你傷得重,這次院試可還能參加?」


  考試從來都不是輕鬆活,在古代,更是個體力活,體質稍差的,都是豎著進去,再橫著讓人抬出來,要好生大病一場,所以李意這一問,倒不是沒根據的。


  沈栗應道:「外孫已無事了,想是不礙的,此次還拿了功課來,望外公與舅父指點指點。」


  李意贊道:「勤學不輟,好!」


  沈栗雙手呈上功課,不意李意忽然發現沈栗指頭異樣:「這是怎麼了?」


  沈淳恨道:「都是蒼明智那個殺才!竟然將我兒指甲揭下!」


  李臻忙近前仔細查看:「傷的有些重了,可還寫得字?」


  沈栗赧然道:「寫得的,只是字跡不好了。」


  「快寫幾個我看。」李意急道。


  沈栗持了筆,寫下「父子和而家不退,兄弟和而家不分」。


  沈淳見了心下一震。


  李意點頭道:「此句有些意思。」


  李臻仔細看道:「較之以前是差了些,唉,原說你這三年苦練,好歹得了一筆字,如今又回去了。」


  李意哼道:「他落筆時手抖,自然寫不好。」


  又懊惱道:「你資質不差,老夫還想著再教個案首出來,現在看來不可能了。」


  李意是狀元,李臻是探花,父子兩個當年都做過案首,就是李顆,如今是舉人了,也做過案首的。


  沈栗如今剛剛掀了蒼明智,名聲在外,此時應試,該是很有利的。


  李意本想著沈栗若是有幸能得案首,李家不但是祖孫三代,而且孫子外孫都是案首,這多漲面子。


  沈栗低頭道:「是外孫不爭氣。」


  李意嘆道:「天災人禍,與你何干?」


  沈淳關切道:「可會耽誤了院試?」


  李意搖頭道:「以栗哥兒的深淺,想過院試並不難,只是名次怕是不盡人意。」


  沈栗笑道:「能過就成,院試而已,無需沮喪。這點小傷到鄉試會試時怎麼也要好的。」


  李臻失笑道:「你想得開就好,原還怕你受了打擊。」


  「沒什麼想不開的,」沈栗道:「能打緇衣衛里活著出來,這世上就沒多少能讓我想不開的事了。」


  提到緇衣衛,李意皺眉道:「近年來蒼明智執掌緇衣衛,搞得烏煙瘴氣,前兩日封閣老率人上了摺子,請皇上下旨約束緇衣衛,摺子叫皇上壓下了。」


  沈淳奇道:「壓下了?這是為何?」


  緇衣衛如今在官場中臭名昭著,這次又差點釀成驚世冤案,難不成皇帝還要護著他們不成?

  李意搖了搖頭。


  沈栗思索道:「外祖父說『封閣老率人』,上摺子的人可多?」


  李意道:「堂上官十之六七吧,怎麼?」


  沈栗搖頭道:「怕是人太多了。」


  李意納悶道:「人多聲勢才大,這有什麼不對?」


  背著手轉了轉,方才一拍腦門,後悔道:「哎呀,居然沒想到!」


  緇衣衛本有監察百官之權,是皇帝控制朝廷的利刃。封棋率領這麼多大臣上摺子要求皇帝限制緇衣衛,只怕會讓皇帝以為官員們是想趁機削弱緇衣衛的力量。


  皇帝擔心失去緇衣衛這柄對付「不聽話大臣」的利劍,自然不肯理會了。官員們鬧得聲勢越大,皇帝的警惕心越高,也就越發要護著緇衣衛。


  李意懊惱道:「當時只聯絡此番受了冤屈的各家好了,如今卻失了先機。」


  沈栗看了一眼沈淳,沈淳搖頭道:「為父已許久未上朝了,倒不知此事。」


  李臻笑道:「你家很少參和文官的事,索性沒聯絡你家。」


  沈栗點頭,沈家一直維持著孤臣的立場,不若一直超然下去。


  這邊商量好了,李意親手將切結書還給沈淳,沈淳接過,順手燒掉了。


  「待栗兒院試過後就給兩個孩子辦婚事吧。」沈淳笑道。


  李意捻須點頭。


  沈栗腆著臉笑道:「外孫大難不死,今日登門,可教我逛逛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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