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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削竹為筆

  如是前世,考試時借一支筆絕對沒問題。人家都提前準備好一些,生怕考生們影響了答卷。


  這時卻是不同的。科舉取士,是為了選取官員的。這時考生應試都是奔著當官去的。你考試時出了差錯,首先說明你能力不行,做事不周全!回家再修鍊修鍊吧。


  哦,你是被人陷害的?誰陷害的你,你當時不揪出來,過後口說無憑,你滿口胡言,置這滿場的考官、差役、兵丁於何地!嗯?縣試時出了岔子,這考場中這麼多人,回去一說,就是考官有問題了!


  其實此時沈栗要是真開口要,也未必要不到。


  先說顧臨城是個面糕,他是誰都不得罪,何家不好惹,禮賢侯那也不是白給的!沈栗只要不鬧,一支筆,給就給了。


  至於許墨,這是個有些清高的人,要不也做不了學政。許墨是文臣,按理說是親近何府的,沈栗要是個沒著落的,再缺些文采,可取可不取,說不定許墨也就順水推舟,站在何家一邊把他輟落下去。


  但今天這件事可真是讓許墨心生惡感。何家要向沈栗下手,許墨心裡是知道的,但他不同意在應試中搞這些手段。這算什麼?陰私伎倆,詭計小道!文人風骨何存,浩然之氣何在,真是豈有此理!

  再者說,沈栗的名字可是在皇帝的口中過了一次,驪珠那麼有眼色,能不跟相關之人暗示一下嗎?這相關之人可不就是顧臨城和許墨!皇帝要給開後門,不管兩人心裡贊不贊同,如今沈栗孝賢名聲在外,他若才學不夠也就罷了,現在這叫什麼事?


  去和皇帝說沈栗筆壞了,沒考成?這筆是怎麼壞的?事有蹊蹺,你這考官是怎麼當的!


  與你何家關係再好,也不值得為你家去挑釁皇帝吧?

  顧臨城兩人都暗下決定,要是沈栗開口,稍稍通融一下也未嘗不可。


  兩人等啊等,沈栗到底沒開口。


  沈栗不是個「強項」,若是稍稍圓滑一點,和顧臨城兩人說說軟話就能解決問題,沈栗沒什麼不好意思開口的。同他們又沒仇!


  可這考場上有多少人呢!考生們眼睜睜地瞅著,縣試的名額有數,扒拉下來一個說不定自己就有希望,別看現在一個個安靜如雞,沈栗但凡有一點兒不合規矩的地方,絕對是群起而攻之!

  沈栗坐著沒動,半晌,掏出一把牛耳小刀來。


  哪兒來的刀呢?

  古代人也是嚴格控制兵器的,但也不是所有帶「刀」「劍」的詞兒的都不能用。比如說「裁紙刀」,這是文人必備,材料多樣,金屬的,竹子的,甚至還有玉的,題詞的雕刻的,花樣繁多,既是實用品,也是藝術品和觀賞品。


  還有「妝刀」,這是李朝國那面傳過來的,別聽這名字像是是女子用的,其實男女皆可用,比裁紙刀還鋒利一些,既是裝飾品,又可以防身,也很為書生們喜愛。


  沈栗這把小刀尤為不同。這是沈淳給他的。沈栗被封的雲騎尉是武勛,說起來沈栗是有佩兵器的權利的。沈淳就從自己的收藏中把這把刀送給了他。


  小刀不大,只有三寸來長,裝飾華麗,不細看,就是把妝刀。但勝在堅韌,尤其鋒利,吹髮斷絲,最重要的,是刀刃有毒。這已經算真正意義上的兵器了。


  眾人就眼睜睜地看著沈栗慢慢把筆桿削尖了!又在尖端劃了一道!

  這是幹什麼?

  沈栗頂著眾人奇異的目光,不慌不忙地蘸了蘸墨汁,在草紙上試了試,嗯,還行。


  前世沈栗旅遊時在小攤上見過這種用竹子製成的「蘸水筆」,幾十元一支,算是當地的特色紀念品。當然,真當筆用是不太順手的,但稍微寫點字還是可以的,起碼現在可以讓沈栗應付完這次考試。


  沈栗不由暗自慶幸虧得自己沒那麼「講究」,帶的是平日用的紫竹筆桿的毛筆,要是像沈楓一樣鄭重其事特意翻出兩支綠玉筆桿的毛筆,這會兒只怕要削凳子腿了。


  許墨用看奇葩的眼神看著沈栗繼續答卷。別說,沈栗稍微適應了一會兒,寫出的字還不錯。許墨暗暗點頭。


  這要是別人,換上這樣一支筆,估計就「抓瞎」了。這是軟筆和硬筆的區別,許墨試了試,他也不行。沈栗就沒問題。


  原主就沒練過幾天字!沈栗過來才一年,就算他也會寫兩筆,能和古人比嗎?把手練腫了他那筆字也沒好到哪兒去。說起來,他的硬筆書法絕對比毛筆字好了不知多少。


  何家人每次害沈栗,都會倒幫他的忙。


  何氏讓他感染疫疾,因送葯拒葯,李氏和沈梧都領他的情;何氏把槐葉藏起來,致使沈淳蒙冤,沈栗才會去敲登聞鼓,最後才會彰顯孝賢之名,得封雲騎尉;這回也是,許墨原本不怎麼看好沈栗,叫何家這麼一折騰,許墨又覺得沈栗沉穩有度,機智聰敏,兼之削竹為筆還可寫的一手過得去的字,嗯,看來在讀書上還是有些天賦的。


  皇上果然龍目如炬,這沈栗看來是個可造之材。如果卷子還過的去,不妨把他提上幾名。


  許墨都不考慮是否輟落沈栗了!

  至於顧臨城,許墨沒意見的事,他也沒意見。今天沒鬧出事,他就謝天謝地了。


  待交了考卷,沈栗居然發現許墨二人都和顏悅色地向他點頭——沈栗當然不會板著臉,認為什麼出了岔子你考官也有責任什麼的,事情沒弄清之前,沈栗一般不會先得罪人,何家除外——沈栗也笑眯眯行了個禮,方才出來。


  沈沃還在外面等著呢,此時沈楓已出來。沈楓知道沈栗在考場上出了事,奈何座位離得太遠,並不知詳情,出來告訴沈沃,兩個人正急著呢。


  沈栗搖了搖手:「無事,好歹應付過去了,回家再說。」


  外面也真不是說話的地方。


  待回了侯府,容置業正在家中。


  沈淳令沈栗見了禮,幾人坐下,又續了茶,才又說話。


  容置業笑道:「正好賢侄回來了,我如今受人所託,卻是來做說客的。」


  沈栗看向沈淳,沈淳道:「容指揮的父親曾給你祖父牽過馬,有什麼話儘管說。」


  沈栗恍然道:「原來是世交。先前聽說父親打傷過世叔,還道世叔必是與我家有過,不料卻是故交當面。世叔在上,小侄給您見禮了。」


  「哎,使不得,」容置業連聲道:「家父不過是個軍中馬夫,我父子兩代多蒙府上提拔方有今日,可不敢以叔父自居。」


  沈栗笑道:「使得的,能一起從戰場上拼殺回來都是過命的交情,您又和家父同朝為官,官位有高低,交情無品級,稱一聲世叔該當的。」


  容置業向沈淳嘆道:「不愧是侯府子弟,侯爺教子有方啊。」


  沈淳搖頭道:「你不要誇他,小心他得意忘形。」


  沈栗笑接道:「兒子不敢。還未謝世叔今日通融,方不致誤了時辰。」


  容置業道:「不過順勢說了幾句話罷了。原是賢侄機智過人,方得轉危為安。」


  沈栗道:「不過是因為對方太蠢罷了。倒不知後續如何?果真是何家作梗嗎?」


  容置業嘆道:「下官正是為此事而來。這件事卻是那被休的何氏派人所為。」


  沈栗思索道:「我原也認為事情做的粗糙,不像何家的手段,原來卻是她,何氏倒的確是這個風格。」


  沈淳冷笑道:「休回家去,竟然還不安生。」


  容置業道:「今日前腳把人押回衙門,後腳何澤就上門,說什麼都是管教疏忽,以致何氏屢錯不改,家門蒙羞。今日托我向侯爺與兩位賢侄致歉,容他準備準備,明日定登門致歉,給賢侄們一個交代。」


  沈淳怒道:「沒聽說道歉還要準備準備的,他準備什麼,道歉的話還不會說嗎!」


  沈栗淡然道:「若真心道歉,自然要立即登門方顯誠意,只是咱們兩家早已翻臉,他們怎麼會誠心致歉,無非是要做給別人看!自然要「準備」,說不定還要寫篇詩啊賦啊什麼的,聲勢浩大方好,到時候咱們家若還要追究,反倒顯得咱們小氣了。」


  容置業道:「下官以前因職務之故不巧欠了他家一個人情,如今只好來做傳話的。侯爺可不要認為下官和他們是一路貨。」


  沈淳嘆道:「知道你為難。」


  沈栗道:「何家單為這個讓世叔傳話?就沒提到考場之內的事嗎?」


  沈淳與容置業忙問何事,沈栗遂把毛筆掉頭之事講了。


  沈淳怒道:「真是跗骨之蛆,無恥之極!」


  容置業奇道:「何澤卻沒提到此事!奇哉怪也。」


  沈沃在一旁問道:「有沒有可能是別人乾的?」


  沈栗道:「若說父親得罪了一些人,我是信的,只是人家要報復也要先沖著父親來。除了何家,誰又會這麼恨我呢,我算什麼人,除了沒給何家人面子,我又得罪過誰呢。」


  沈淳嘆道:「這才是何家的手段。搜檢的人當時沒抓著,再查保准沒結果,何家當然可以死不承認。咱們家反正翻臉了,再得罪又怎樣,只要外人覺得和他們沒關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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