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魔鬼們的賭約
一直以來,在伯洛戈的腦海內,有兩種怪異的感覺共存著,一者為魔鬼是戰無不勝的,另一者為決策室是無所不能的。
現在不敗的神話被打破了,伯洛戈構思的那個毀滅魔鬼們的可能出現了曙光,他追問道。
「你們做了什麼?」
耐薩尼爾說,「很簡單,就像一筆正常的交易,找到血契的漏洞,完成交易,哄騙著魔鬼。」
伯洛戈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如此嗎?」
他懷疑地看著耐薩尼爾,這個隨意洒脫的傢伙,也帶著幾分不正經的感覺,伯洛戈需要多次確認他的話。
耐薩尼爾的表情遲疑了一下,伯洛戈眯起了眼睛,果然這隻老狐狸嘴裡也沒有多少實話,伯洛戈甚至開始懷疑他是怎麼當上的副局長。
「我們贏了,但又沒有完全勝出。」
果然啊!伯洛戈繼續逼迫道,「你確定?」
耐薩尼爾沉默了下來,猶豫片刻后,他還是決定將這一情報告知伯洛戈。
以往這些信息,唯有秩序局內部的核心權力者才能知曉,也有一些破例的存在可以得知這些,例如列比烏斯。
對於普通職員而言,知道太多,反而是一種詛咒,畢竟無論是誰,一想到自以為安全的墾室深處,藏著一頭怪異的魔鬼,也會對自己身負的職責產生懷疑。
「事實上,魔鬼與人類的交易,很多時候並不是一次性結清達成的,」耐薩尼爾說,「如同人類社會裡的交易一樣,魔鬼與我們也有類似的交易方式,比如對賭協議。」
「賭約?」
「你這麼理解也沒錯,」耐薩尼爾說,「我們會先得到魔鬼的力量,再達成賭約,如果我們贏了,那麼就贏得了一切,如果輸了,就全盤皆輸。」
伯洛戈覺得自己對秩序局的認知在被刷新,「你們和一頭魔鬼進行了賭約,因為賭約的內容,魔鬼被束縛在了秩序局中,而你們……你們獲得了魔鬼的力量,並不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代價,」耐薩尼爾撓了撓頭,「只能說,在賭約的束縛下,當我們需要一定的幫助時,魔鬼會給我們一個合適的友情價。」
伯洛戈頭疼欲裂,和耐薩尼爾的對話里攜帶了太多的信息,哪怕是他現在也有些處理不過來了。
「為什麼呢?」
伯洛戈不明白,反覆地質問著,「為什麼?」
耐薩尼爾說,「為了資格,也是為了庇護,伯洛戈。如果我們的身後沒有魔鬼的存在,我們又該如何介入魔鬼們的紛爭。」
「這算什麼,為自己找了一個『傀儡』,打著他的名號,參與魔鬼們的紛爭?」
「差不多,反正根據賭約的內容,那頭魔鬼並不在意紛爭的贏家是誰,」耐薩尼爾說,「這次紛爭進行了很多年,即便魔鬼互相無法奈何對方,但他們在塵世內留下的力量,卻是可以被干擾摧毀的。」
「那頭魔鬼已經沒有籌碼了,如果不依靠秩序局,他會在紛爭中輸的一敗塗地。」
耐薩尼爾無所謂道,「既是賭約,也是一種互相利用。」
伯洛戈沒有立刻應答,他回憶著腦海里與魔鬼們接觸的情景。
那些瘋囂邪異的存在,他們如同肆虐的風暴,在人世間橫衝直撞,帶來無盡的哀痛,並收割著靈魂。
耐薩尼爾說的這些話伯洛戈都明白,如果不與魔鬼互相利用,秩序局也只是面對風暴的城堡而已,但有了魔鬼的存在,秩序局也成為了風暴的一員。
伯洛戈問,「整個秩序局都可以視作他的選中者嗎?」
「選中者是具備唯一性的,他只能是某個獨立的個體。」
聆聽著耐薩尼爾的回答,對於秩序局內選中者的身份,伯洛戈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桉。
伯洛戈半開玩笑道,「現在秩序局內有兩個選中者了,我們背後的魔鬼會讓我們互相打破頭嗎?」
「怎麼會呢?我都說了,我們束縛住了那頭魔鬼,在賭約完成前,他什麼事也做不了。」
耐薩尼爾說道,「雖然算不上完全的勝利,但這也是記錄里,人類能對魔鬼做的最過分的事了。」
他說著也笑了起來,「不過他也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被人類奴役,對於他而言,應該也是一件新奇的事。」
伯洛戈說,「賭約之後呢?紛爭總有結束的那一天。」
耐薩尼爾坦然道,「很簡單,要麼贏,要麼死。」
「值得嗎?」
耐薩尼爾嚴肅道,「這不是值不值的事,而是……這是最後的紛爭了。」
「最後的紛爭?」
伯洛戈不明白,耐薩尼爾的意思里,彷彿這個世界即將迎來終結。
「自古以來,魔鬼們展開了無數次的紛爭,他們也經歷了無數次的洗牌,但沒有哪一次紛爭,要比這次還要複雜、瘋狂,每一位魔鬼都傾注了自身的力量,想要在這次紛爭中勝出。」
伯洛戈問,「這次紛爭的起因是什麼?」
「那頭魔鬼沒和我們說,但從歷史的規律里,我們能總結出一些答桉……一些極為糟糕的答桉。」
耐薩尼爾說著反問伯洛戈,「你歷史學的怎麼樣?」
「我沒念上大學……但我讀過很多書。」
伯洛戈不是很想提及這些事,當年正是為了攢學費,他才應徵入伍,結果就遇上了焦土之怒。
「哦……」耐薩尼爾表示抱歉,「這些年,我們一直在調查過去的歷史,從諸國之間支離破碎的歷史里,我們總結出了這樣的規律,每次瘋狂的戰爭過後,都有大規模的人口死亡,戰爭結束后,開始迅速復興……」
「這不是合理現象嗎?」
伯洛戈打斷了耐薩尼爾的話,戰爭、發展、戰爭……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戰爭進化史,他再清楚不過了。
「是合理現象,但過於合理反倒不合理了。」
耐薩尼爾說,「就像有人精心計算了這一切,每隔百年諸國間便會爆發一次戰爭,而戰爭的規模、持續時間、死亡人口,都在按照一定比例按次遞增。」
伯洛戈喃喃道,「魔鬼們在暗中干擾著歷史的進程。」
「不止是干擾歷史的進程,準確說,干擾歷史的進程,只是他們真正目的的副產物,」耐薩尼爾對伯洛戈訴說著,「你之前的比喻很對,世界就是一個龐大的市場,魔鬼們是貪婪的商人……」
伯洛戈低聲道,「魔鬼們的紛爭,不止被他們用來解決彼此之間的矛盾,更是一次靈魂的大收割,掀起瘋狂的戰爭,吞食更多的靈魂,戰爭結束后,令世界步入短暫的和平,等待著下一次的收割。」
「他們就像牧場主,我們是圍欄里的羔羊,」耐薩尼爾輕飄飄道,「羊養肥了就殺掉,不斷循環。」
伯洛戈問,「那你為什麼將這視作最後的紛爭?」
「這是我們從那頭魔鬼的嘴裡撬出來的情報,他沒有直說,只是在一些側面的信息上,不斷暗示著我們,」耐薩尼爾說,「戰爭的規模、魔鬼們的貪慾、凡人們的力量,這一切都在隨著時代的變遷不斷變強。」
「想一想焦土之怒,伯洛戈,當魔鬼們積蓄好力量,他們的選中者揮起刀劍征戰時,那將會是比焦土之怒更加可怕的毀滅。」
耐薩尼爾沒有親身經歷過焦土之怒,但他深知焦土之怒的可怕,至今在狹間諸國內,依舊有諸多廢棄的城市,從科加德爾帝國起始,延伸至群山之嵴中,無論是森林與曠野,還是河道與平原,到處都掩埋著鋼鐵的殘骸。
另一場遠比焦土之怒還要可怕的戰爭正在歷史的另一端靜候著,只待時間抵達。
戰爭的終結。
「來仔細地回憶一下,上一次的百年中,這個世界所經歷的紛爭、正進行的戰爭是什麼?」
耐薩尼爾伸出雙手,搭在伯洛戈的肩頭,兩人靠的是如此之近,乃至伯洛戈都能嗅到耐薩尼爾身上的酒氣。
一瞬間,伯洛戈認知內的歷史長軸再次向前延伸,一直以來,他覺得近代的紛爭起源於焦土之怒,之後的聖城之隕與秘密戰爭,以及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焦土之怒的延伸,但很顯然,伯洛戈的目光還是短淺了。
上一場紛爭與自己如此之近,可伯洛戈卻完全沒有察覺到。
「破曉戰爭。」
伯洛戈驚覺道。
是啊,永夜帝國的崛起,秘密結社們的聯軍,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爆發在歷史陰影里的超凡戰爭。
「那是魔鬼們的第一次戰敗,他們的紛爭被凡人的力量所阻斷,永夜帝國尚未開始大規模收割靈魂,便在曙光中燃燒殆盡。」
在耐薩尼爾的敘述下,伯洛戈突然明白了,明白耐薩尼爾為何如此在意自己選中者的身份,以及秩序局為什麼這麼需要魔鬼的庇護,來參與進這最終的紛爭中。
這讓伯洛戈想起耐薩尼爾和自己講述特別行動組存在的意義,這是一支完全由債務人構成的行動組,他們與魔鬼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在命運的戲弄下,替魔鬼們達成一個又一個的目的。
亦或是覺醒、反抗命運,在關鍵的時刻,刺出那致命的一劍。
「你們想讓我成為瑟雷。」
伯洛戈明白了,「另一個瑟雷·維勒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