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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接踵

  只袁大嫂自個兒都被唬的短了三年陽壽,頭重腳輕,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哪裡攙扶得起被袁大哥一巴掌抽幹了力氣的袁氏來。


  好在姚氏妯娌很快聞訊趕了過來。


  看著眼前觸目驚心的場景,尤其是被目不斜視的秦連熊同秦連龍齊齊架著胳膊,還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兒,眼睛更是紅得能滴出血來的袁大哥。還有腫了老半張臉,就連眼角嘴角都紅腫了起來的袁氏。


  自是大氣兒都不敢出的。


  這分明是被扇了一巴掌!


  可明明是來談合離的事體的,怎的能打起來?


  卻一句話都不敢問。


  姚氏同杜氏趕忙上前架了仍舊遲眉鈍眼的倒在椅子上的袁氏,羅氏同沈氏也跟著上前攙了看起來同樣失魂落魄的袁大嫂。


  只姚氏同杜氏還則罷了,袁氏這兩年上越發瘦削,身上攏共就沒二兩肉,都不用姚氏搭手,只杜氏一人就一扶即起,領頭往後頭花廳去。


  可羅氏同沈氏剛剛托起袁大嫂的胳膊,不知怎的,袁大嫂膝蓋一軟,差點帶著三人齊齊跪下去。


  袁大嫂這兩年上本就到了年紀了,生的略顯富態,這會子又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根本使不上勁兒來,也根本意識不到要使勁兒。羅氏同沈氏兩個不說手無縛雞之力,卻也確實沒有杜氏那樣百餘斤的擔子,一挑即走的能耐,又在低估之下,只覺得整個人直往下墜。


  幸好跟在嫂子們身後的郭氏眼尖,在背後託了一把袁大嫂,才不曾出事兒。


  羅氏就看著被她們架著胳膊,卻人就愛木木獃獃的袁大嫂,不由眉頭微蹙,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關切道:「舅娘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袁大嫂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轉過頭來,眼珠子緩緩的轉了一圈,眼圈一下子就紅了,眼底有淚光閃動,卻是嘴唇翕翕了許久,才喃喃地朝羅氏道出「抱歉」二字來。


  羅氏同沈氏俱不明白袁大嫂這是道的哪門子的歉。


  郭氏也不明白,卻是長出了一口氣的,好在沒有迷了心竅。


  又快步往西跨院忙活去。


  不一會兒的工夫,再過來花廳時,手裡頭已是端了滿滿一茶盤的物什了。


  除了一大壺滾熱的荊芥薄荷茶之外,還有一小盆現打的清涼井水,手臂上還搭著一方手巾。


  羅氏見了,忙上前謝著接過茶壺,給袁氏還有袁大嫂各自倒了滿滿一大盅茶水。


  家裡頭菜園子里遍地都是的荊芥有著解熱、鎮痛、止血的良效,再配上房前屋后也是遍地都有的薄荷葉子,更能解表發汗,正好用來發散,解一解這姑嫂二人的鬱結。


  姚氏也謝過郭氏,接過茶盤擺在一旁的茶几上,打了手巾給袁氏冷敷面孔。


  然後就是一室的靜默。


  除了袁大嫂,跟魔怔了似的握著羅氏的手,不住地嘟囔著「抱歉」之外,誰都沒有說話。


  尤其袁氏,頂著一張「陰陽臉」,卻連眉眼嘴角都沒動一下。


  可姚氏,還有杜氏站的這樣近,都能看見袁氏從嘴角眼梢往臉頰上蔓延的血絲來,可見這一巴掌打的有多很!

  氣氛越發壓抑,杜氏就站不住了,朝著姚氏使了個眼色,就快步往前頭正廳去。


  將要靠近的時候,輕手輕腳地掩在槅扇後頭,聽著裡頭的動靜。


  卻只聽到袁大哥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她正納悶,就有秦連熊的聲音響起:「袁大哥,喊你聲大哥,不是我這當兄弟的要說你,你這動手的習慣可不好!不管甚的事兒,也不管是不是自家人,跟婦道人家動手,這可不是咱們大老爺們的所為!」


  杜氏凝神屏氣,側耳傾聽。


  因著看不到裡頭的動靜,自是看不到袁大哥明顯長出了一口氣的舉動。


  其實那一巴掌下去,他這心裡頭已經有些後悔了。


  並不是後悔給了袁氏一巴掌,這樣狼心狗肺、自私自利的東西,不打醒她,百年之後他都沒臉去見爺娘祖宗。


  只是後悔不該在秦家動手。


  叫秦家人難做,若再叫秦家人以為他們兄妹算計好了過來做圈做套,博可憐博同情,好把石榴姐妹當做掛礙甩出去,那就再說不清了。


  可秦連熊這話,顯然算是把這事兒給揭過去了,他自是鬆了一口氣的。


  只忐忑、悔意一消解,滿腔的怒意就又忍不住湧上了心頭了,沖著秦連熊直點頭:「我知道,我也不喜歡動手,如今孫子都有了,我也素來沒有動過我家那口子一指頭的。」


  說著頓了頓,又說到袁氏;「只是我這妹子,從小到大,我同我爹就未同她高聲過,我家裡頭是不闊,吃糠咽菜的辰光也不是沒有,做一天才有一天的茶飯,可她也是被我們頂在大拇指上長大的。卻沒想到竟縱的她這樣不可理喻,屢教不改。早知今日,我就不該這樣縱著她,說不得還有幾天安穩日子過!」


  杜氏聽著就在心底長吁了一口氣。


  她是大概其知道的,袁大哥這話兒卻是實情。


  想她打小在家的辰光,也也不是沒有挨過她娘的巴掌同鞋底子,相較起來,袁氏確是可以說是泡在蜜罐裡頭長大的……


  就又聽到秦連熊的聲音:「很不必如此!」


  杜氏就從回憶里脫身出來,略一皺眉頭。


  可接下來,還是秦連熊在說話。


  只秦連熊卻也是一句話就將這事兒揭了過去,不過卻是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道:「袁大哥,依我看,族嫂有這樣的打算,也實屬人之常情,無可厚非。我秦老二自說自話兒,若是族嫂合離,那孩子自然得由咱們來養活,我雖不敢說同自家的女孩子一樣的看待,卻也絕對不會虧待了她們去,一注嫁妝也斷然不會少了她們去!」


  就這會子的工夫,心裡頭早已轉過了十八個彎兒的杜氏在聽了秦連熊這話后,一下子就懵住了。


  再沒想到袁氏竟然打的是這麼個主意!

  不由火冒三丈,差點蹦起來。


  鼻子一抽一抽的噴氣。


  那一巴掌,可真是活該!


  卻是再聽不下去了,快步往回走。


  這句話若是擱在五年前,袁氏想要合離,她是絕對舉雙手雙腳贊同的。不管她守不守,跟著秦連彪的憋屈日子早他娘的過夠了,再別指望甚的少年夫妻老來伴的,寧可一個人過幾天清凈日子的。


  至於孩子,若是叫他們養活,她也是絕對沒有二話的。


  他們連人家無親無故的孩子都妥妥帖帖的養大這麼大,都可以議親了,還在乎撫養沾親帶故的侄女兒嗎!

  可現如今五年過去了,四個女孩子,足有兩個被她弄得稀里糊塗的,再沒有這個年紀女孩子該有的模樣,另兩個小的也沒好到哪裡去,生生帶累了孩子的終身!

  好么!


  如今自個兒左支右絀的沒有辦法想了,眼看著石榴就要砸在手裡了,就又忙著算計起自家來了。


  這樣說來,秦連彪被逮,倒是幫了她的大忙了!

  這算盤也打的忒精了!

  杜氏越想越氣。


  待回到花廳后,看著仍舊一言不發,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一下的袁氏,更是說不出的厭氣。


  就朝沈氏同郭氏使了個眼色,請她們照看好這姑嫂二人,把姚氏同羅氏拉到一旁說話:「……難為她也是當娘的,怎的說得出口的!」


  羅氏聽著就一愣:「族嫂她,不想帶著石榴姐妹一道走的嗎?」


  這一上半晌,秦連虎兄弟忙的腳不沾地的,她們妯娌幾個也沒閑著,在大廚房裡忙活著的同時,也在計較著這樁事兒。


  思來想去的,想的都是如何能叫石榴姐妹也一道出去跟著袁氏過活,又不至於受到流言蜚語的困擾。


  不管怎的說,就算袁氏不著調,可有娘同沒娘的孩子,總是天上地下雲泥之別的。


  就好比自家的孩子,這麼大了,有時候還想在爹娘跟前撒撒嬌,可別說石頭小和尚一眾人了,饒是羅冀文啟小麥的,也只能幹看著。


  何況這麼多年沒同爺娘一道生活過,就是你讓他們撒嬌,他們也根本無從下手的。


  卻沒想到,袁氏同意合離,卻想將石榴姐妹留下來。


  不管為著甚的,這在自幼失怙,這輩子都求不得的羅氏看來,袁氏此舉都是不配為人母親的。


  杜氏就重重一點頭,又把自己的猜測同妯娌們提了提:「她可不是不要女兒,她是盤算著叫咱們家給石榴四個顧個好前程呢!」


  羅氏就沒有說話。


  姚氏卻挑了挑眉頭,又問杜氏:「那外頭爺們怎的說?」


  杜氏就翻了個白眼:「我看相公是這兩年被人捧得太高,下不來了!」說著就沒好聲氣地將秦連熊的意思告訴她們聽,還道:「就是爹娘面前,我也這麼說,我是絕不會答應的。沒道理他們一家子糊的屎,咱們活該擦屁股。旁的不說,咱們又從哪兒給她變出四個女婿來!她自己耽誤孩子不算事兒,咱們要是一個弄不好,脊梁骨還不叫她給戳到爛!」


  袁氏趕忙安撫她:「你別著急,二叔不是這樣自說自話的人。」又想到袁氏挨的巴掌,還有袁大哥袁大嫂兩口子的失態,就道:「何況還有袁家人在。」


  袁大哥真不是做出樣子來給秦家人看得,他是真的無法苟同袁氏這樣不負責任的行為的。


  一聽秦連熊這話兒,登時百會穴都在冒煙了:「不管人家甚的例,只要我在一天,她就想都別想!」


  ……


  可謂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這件事兒暫且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目送著袁大哥領著袁大嫂同袁氏回了隔壁,秦連熊挑了挑眉頭,其實並不以為意。


  袁大哥之前賭咒發誓的表態並不是虛情假意,可秦連熊也不是甚的逢場作戲的。


  就像他之前同袁大哥說的那般,他確實覺得袁氏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自是沒有二話的。


  不過是四注嫁妝而已。


  可有一則,若是袁氏真箇想都不想,甚至於深思熟慮之後,還是決定一條道走到黑——直接丟下孩子合離。


  那走出秦家大門之後,她同石榴姐妹也就再無干係了。


  反正在這四個丫頭出門子之前,她是別想再見一面的。往後這四個丫頭回娘家,也只可能往自家來。


  別以為他做不出!

  正言厲色地解釋給杜氏聽。


  杜氏看著秦連熊,卻都快被他氣笑了。


  這都甚的餿主意!

  母女天性豈是斬得斷的!

  若是斬得斷,那也就不是母女母子了。


  他以為他是戲文里的王母啊,頭上的簪子一劃,就是一道天塹。


  何況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根本就不是甚的四注嫁妝的事兒!

  只這事兒先放一放,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話兒要說的,在心底長吁了一口氣,試探性地同秦連熊道:「家裡頭還有大哥當家作主,你這麼事事出頭,是不是不大好?」


  秦連熊恍然大悟,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杜氏:「我說呢!」又笑道:「你放心,這點數目我還是有的,何況我也只是拋磚引玉罷了,我不開這個頭,後頭大哥老三他們怎的接話呢!」


  只說著就沒正行地歪在了椅子上,笑問著杜氏:「你這又瞎尋思甚的呢!我們兄弟可是一向如此的。,還有你同大嫂弟妹她們,但凡有事兒,你不也是衝鋒陷陣的那一個么,哪裡的這麼多小心眼!」


  杜氏見他不以為然,就嗔了他一眼:「我是女人,女人就是有這麼多小心眼。」


  不過也不藏著噎著,直言道:「我還不是擔心秦司總被花花轎子抬慣了,落了地都不知道先邁哪條腿兒么!」


  秦連熊聽著就大笑了起來,不過他可不是那起子不知好歹的人,自然聽得懂杜氏這話兒里的提點規勸之意。


  也不多說,只是沖她一點頭:「你放心,我們兄弟,絕不會離心的。」又得意地道:「我們兩口子也是,既能吃苦,也能享福!」


  只秦連熊這還沒得意上幾天,杜氏滿面的春風也沒維持上幾天。


  隔壁又有話兒傳過來,說是袁氏不想同秦連彪合離了,她想過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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