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三百年的執著
「那追兵呢？」劉風突然插了一句話。
「追兵？」老道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你覺得他們既然安定下來，還有追兵的存在嗎？兩千追兵，十餘年間因廝殺戰死數百人，因傷病死亡數百人，在海上被三族用計沉海數百人，再加上因未知原因失蹤的等等，最終一戰時已不足兩百人。」
「三族後裔不到兩千人雖只有四百多戰力，也比不上先祖威名赫赫，但絕不是弱者，全都在中階武將以上，而且一路的逃亡，許多人都在不斷進步，所以最後將追兵全部殺死。他們也完全履行了項羽的命令——至死不渝其志。」
劉風猜到了三族的來歷，卻不知其由來如此驚險，尤其是想不到他們安居此地竟然和傳說中的西楚霸王有莫大的關係。心裡感慨一番后，又想起了什麼，於是問道：「按照道長所說，他們應該是居住在一起的，可是為何又分為三個村莊。」
「這便是之後的事情了。他們在這裡安居下來，可是漸漸地，他們發現了這裡被封印的事實，無論如何再也走不出去了，成為與世隔絕的地方。幾十年後，各族都恢復了一定的實力，沒有外敵的威脅，內鬥漸起。」
「其實也容易理解，三族都是大秦名將後裔，都覺得自己的祖先天下無敵，因此誰也不服誰。戰亂時沒人理會這些，能同心協力抗敵，但安定下來后矛盾漸顯。初期三族都比較克制，但時間長了矛盾越來越突出。無奈之下，只好分開居住，於是形成了三個村莊。」
「然後呢，什麼時候開始尋找外出之路了？」劉風繼續問道，這個時候，白建完全成了聽眾。
「三族分居之後，幾十年間，都有了很大的發展，都有一兩百人的規模了，七階武將不斷湧現，甚至不少人達到八階，雖一直沒有出現過九階武將，但也算不曾墮了先祖的榮光。這麼強大的一股實力，自然不甘一直困居於一個小山谷。雖然之前探索外出的路沒有結果，但是也更加激發了三族尋找出路的決心。」
「好在他們不曾忘記當年並肩戰鬥的日子，也知道只憑他們這數百人在外界不堪一擊，雖然依舊分居，但還是決定聯合起來，這才有了三族共同的族長，有了這面令牌。」老道看著被白建撰在手裡的黑色令牌。
「三族族長之位由三姓輪流擔任，終身不易，不但如此，因為深知探尋道路的危險，所以擔任族長的都是最有潛力的人，因為族長要擔負著教化後人的重任，不至於使傳承斷絕。」
「第一代探路人出發了，這時候的三族實力雄厚，集結了上百人，其中八階武將就又三四個，但遺憾的是，深孚眾望第一代探索者一去不回。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再沒有人得到過一點有關他們的消息。」
「十年後，所有人對探索者歸來都不抱希望了，於是第二代人出發了，他們的任務不僅是尋找出路，還要尋找第一代人的蹤跡。遺憾的是，十年後依舊沒有回來。」
「十年的時間，幾歲的孩子完全成長起來；二十年時間，新出生的孩子也成長起來。就這樣每隔十年，無論多少，都會有人出去尋找先人的蹤跡，以及為留守者尋找出去的道路。數百年下來，族長換了一位位，尋找出路的探索者規模從數人道數百人的都有，可依舊沒有人回來過。直到那一年，老道接過族長的令牌，成為第七位族長。」
「數百年的時間，足以將一種行為變成傳統。我接過族長令牌的時候，不過十幾歲，眼睜睜的看著十餘位父兄輩離去，心中充滿了不甘。十年後又一代人成長起來，三族再次積蓄了力量，遂決定再一次大規模探索出路。」
「這一次的探索者足足有三百多人，七八位8階武將為首，是有始以來最強的一次。等他們出發后，自以為天賦無雙的老道不甘心就此一輩子龜縮于山谷教育後人，於是決定偷偷地跟著前去。在他們離開的第二天晚上，乘著黑夜，離開村莊而去。那時候心高氣傲，又武藝初步大成，總以為天下沒有自己做不到的事，現在回想起來，卻是無知可笑的緊。」瞭然老道自嘲道。
「那您見到了什麼？最後您又是怎麼出來的？」劉風抓緊打聽，他現在對這一段歷史很感興趣。
老道望向白建。
「野獸，無窮無盡的野獸，前赴後繼，綿綿不絕。」以前諱莫如深的白建，絲毫沒有猶豫，爽快的說道。
「是的，無邊無際的野獸。當年我花了三天的時間趕上了探索的隊伍，沒有靠近，遠遠地綴著。原本那山谷看起來不大，但仔細地尋找起來，卻不知是怎麼走的，一天又一天也不到邊際。突然有一天，探索者就被野獸襲擊了。獅子、老虎、獵豹、野狼、黑熊、巨象……大量的猛獸應有盡有。」
「也許你會覺得區區野獸有何可怕，畢竟有那麼多中高階武將在。」瞭然老道看向劉風，見劉風下意識地點頭，就接著說道：「是的，常人都會這麼想，但是你見過能抗衡入階武將的野獸嗎？你見過單挑七八階武將不落下風的野獸嗎？你絕對想不到，那些單體實力不弱於入階武將的野獸黑壓壓一片襲來時的感覺，更為恐怖的是，那其中不時湧現可以單獨抗衡8階武將的野獸。」說道這裡，瞭然老道的聲音有些顫抖，顯是回憶到舊時事件的后怕。
「三百多人的三族後裔，學的是祖上的兵法、武藝，一起結陣禦敵，也不弱於那些野獸。一時間大量野獸被紛紛擊殺。那時候，老道躲在遠處，遠遠看著被上萬野獸包圍的族人，心底不由湧現起害怕的心思。是的，在那種情況下，沒有人會不害怕。曾經自以為熟讀兵法，可以在萬軍中指揮若定，在戰場上揮斥方遒，直到那一刻才知道自己錯了。沒有上過戰場的人永遠不知道戰場的可怕，個人無論實力多強，也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自己不過就如當年的趙括般，只會紙上談兵。」
「在心底，我很想去救他們，與他們一起並肩作戰，但卻一直雙腿顫慄，甚至有一種轉身就逃的本能。要知道那時候老道已經是初入7階了，足以說明當時老道所面臨的情況了。」
「轉眼就是三天，探索者們一直在廝殺，沒有一刻停歇，也沒有時間停歇，成千上萬的野獸死於他們之手，但是更多的野獸一波波從遠處趕來。他們畢竟不是鐵打的人，三天不眠不休，體力基本上已經耗盡，備用的食物也已用完，箭矢早已消耗完畢，武器在這麼久的廝殺中也都出現了損壞……雖然三天來保持著零死亡的記錄，但絕大多數已經受傷不輕。」
「他們就憑著一股意志支撐著，且戰且退，但終究不是神，從某一個人的一個小小失誤開始，就起了連鎖反應，接二連三因飢餓、疲憊來不及反應的人就被野獸撕成了碎片，死骨無存。隨著時間逝去，死去的人越來越多。又堅持了一天，三百多人已經只剩下數十人，終於有了撐不住的跡象，或許下一刻就會被野獸全線攻破。」
「現在想想，那幾天絕對是老道這麼多年來最受煎熬的時候，看著族人與野獸拚命，卻因為膽怯而不敢走出去。接著又親眼目睹了族人們一個個死於野獸口中。終於還是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沖了出去，向著包圍圈殺去。」
「說實話，那個時候老道的戰力絕對是成為7階武將以來最低的時候，因為那幾天老道雖沒有在廝殺，但是也絕對吃睡不得安寧，還飽受道德上的譴責。」
「剛一衝出去，還沒殺多少野獸，就陷入了包圍圈。這邊的情況瞬間驚動了包圍圈裡的探索者，他們發現是族長到來，用盡最後的力氣向著老道這邊殺來，等到和老道會合后，只剩十餘人了。」
「沒有人譴責老道，因為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廝殺也一直不停。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都全力保護著我這個族長。或許他們心裡是，就算是死，族長也要死在最後一個。」
「天無絕人之路，在最後一刻，老天給了一個逃生的希望。一個八階巔峰的武將在數天的廝殺中竭盡全力，多次死裡逃生，竟然進階九階武將，攻擊力大大提高。但這個時候，已經只剩下幾個人了。」
「後來想想，即便是已基本力竭，無法保護剩餘的這幾個人，但九階武將絕對可以衝出包圍圈。但是他沒有，以自己九階的實力在前衝殺，其他人護衛在後，保護著老道向外衝殺。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殺透重圍，但是後邊已經沒有任何人了。野獸在不斷追擊而來，九階實力的族人已經耗盡了最後一點元氣，將我扔到遠方，向我大叫著『走、走、走』，自己留在原地阻擋野獸。」
「當時老道一邊哭一邊全力向前跑去，也不分什麼方向。最後回頭看的一眼，是那位九階族人被野獸淹沒的情形。」老道是聲音哽咽了，顯然幾十年過去，依舊放不下當初，「等我終於跑不動停下來時，已經到了鰲山之外。」
「一天後老道恢復了力氣，往迴路走去，卻發現怎麼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就連當初是怎麼出來的也不知道。懷著沉重的心情，老道一遍遍尋找，踏遍了周圍數百里範圍，卻依舊如故。於是老道知道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便離開了那裡開始遊歷。」
「幾年時間，老道游遍了全島，也曾出海，發現了這是個被封印的島嶼的事實；十年期滿，又回到了當年逃出來時最初的地方，等了數月，沒見到一個人出現，失望而歸。如此又過了幾年，某一天突然有所領悟，知道這樣的人生不是老道的前進方向，於是放下鎧甲武器，穿上道袍，入了道門。十多年後，最終定居此地。」
劉風大概算了下時間，從當初的第一代探索者起，到一年前最後一次探索者止，足足有三百年的時間。他們就是這樣，為了恢復祖先的榮光，為了那些失蹤的親人，明知九死一生，卻依然一代代堅持下去。時間流逝，歲月滄桑，改變的是滄海桑田，不變的是他們的那顆執著的心。
以前劉風還暗地裡嘲笑他們不知變通，可現在他心中只剩下了敬佩。這種一代代堅持下去的傳統，無法形容，卻深藏在三族每一個後人的心底。
「ＴＭＤ，這遊戲也的代入感也太深了吧，搞得我都想……」劉風心中暗罵，卻努力抬頭，眨了眨眼，將某些東西消弭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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