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候,十五來到她的身邊,輕輕的對她說:“北域國馬上就要有驚天巨變了,你等戰亂起來時,機靈點兒,要麽跟緊我,要麽自己先找個穩妥的地方裝死!”
“驚天巨變!”顧七月喃喃道,形勢怎麽可能急轉直下!她想起一路上耶律赫寒憂心忡忡的晝日兼程,想起楚宇眼眸中閃爍的不甘,莫非,楚宇要弑君奪位……
天空陰沉沉的,厚厚的雲層遮蔽了太陽,一陣冷風吹過,顧七月不禁打了個哆嗦,是要變天了!
還未等到吃飯,燕京城突然四門緊閉,巍峨高聳的城牆上刀槍林立。有內官尖細的喉嚨,在城牆上高聲大喊:“太子楚宇勾結叛臣耶律赫寒,帶兵圍困皇城,意圖謀反,現有國舅蕭蒙德帶大軍十萬前來剿滅反賊,皇上有旨,一幹反賊,殺無赦!”
內官的話語仿佛含著極利的一根尖刺,把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的鑿到三萬大軍的耳膜裏,一時間,軍情激憤,卻絲毫不見混亂。
每個驃騎軍戰士皆整裝上馬,臉上帶著憤怒的肅殺之氣,隨時等候耶律赫寒的調遣安排。
顧七月聽到了這道聖旨,明明知道是有人在捏造事實,信口雌黃,她還是麻爪了!
她才剛剛找到一個靠山,剛剛對一個人傾心相許,不會就這麽香消玉殞,而且很可能是被挫骨揚灰吧!
蕭蒙德的十萬大軍啊,據說燕京城內還有八千禦林軍,和事先被調進京都裏麵的兩萬九城兵馬。前後夾擊的十三萬大軍,對付他們三萬人,即便驃騎軍再驍勇善戰,此次也是難逃活命啊!
看來楚宇這個太子的人緣不怎麽樣啊,不知道是皇帝還是那個國舅,是一定要置他於死地了!
耶律赫寒不是平南王嗎,怎麽手裏就有三萬大軍,堂堂一個王爺,不會這麽可憐吧!悄悄一打聽才知道,耶律赫寒原來手裏是有十五萬精兵的,在臨近西征時,被國丈蕭仁硬是以種種理由要走了十萬人,又扣下兩萬人。
北域國外戚坐大,這些年一直是皇後蕭淑燕及其父親蕭仁和她的哥哥蕭蒙德掌握軍權,在朝堂上把持朝政。唯一能與之抗衡的就是北域國皇帝的哥哥,耶律赫寒的父親耶律宏基,但是一年前耶律宏基病逝,蕭淑燕和其父兄開始蠢蠢欲動。
顧七月此時站在耶律赫寒大帳的旁邊,惶恐不安的四處看著,她發現身邊的這些驃騎軍在經過最初的出離憤怒後,此時幾乎都已經平靜下來,鎮定自若的騎在馬上,仿佛根本沒聽到那內官尖細的聲音,依然按照平日裏的狀態整齊無聲。
什麽情況,莫非剛次隻是一場試驗膽量的軍事演習!
顧七月偷問身邊的李阿生,“怎麽,完了?”
“什麽完了?”李阿生莫名其妙的看向她。
“演習結束了,接下來是不是可以吃飯了?”
“你怎麽就知道吃!”一聲慵懶的輕笑過後,楚宇的聲音在大帳裏麵響起。
“那能怪我嗎?是他們做出這副要去吃飯的樣子!”顧七月無辜的對著大帳嘟囔著。
隨後蘇日朗等人走了出來,耶律赫寒的聲音也隨之傳了出來,“傳令下去,開宴!”稍微一停頓又道:“顧七月,進來吧!”
顧七月等待這個聲音已經多時了,兩步竄到大帳裏麵,看見楚宇向從前一樣,帶著慵懶散漫的笑容站在自己麵前,她單膝跪地,很嚴肅認真的說道:“小人參見太……”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人提了起來,楚宇的俊臉在她眼前放大了數倍,低著頭難得認真的問道:“你生氣了?”
顧七月搖頭。
“怪我騙你?”
她再搖頭。
“覺得自己很傻?”
她還是搖頭。
“那是……想要吃飯了?”楚宇哀懇的歎息道,“你是不打算跟我說話了?”
“哪有?我是在想,我的小弟怎麽一下子成了北域國的太子,那我以後不就是長公主,不,不,是王爺!是風流倜儻的小王爺!從今以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想幹什麽都行,即使上街調戲良家婦女也有你罩著,我豈不是發達了!太子爺,就是每天讓我給你跪上十次,我也是願意的!”
楚宇沉眉看著顧七月良久,終於,麵色轉柔,他輕歎一聲,道:“好吧。我道歉。”
顧七月跳起來就給了楚宇一拳頭:“你這頭自大的豬,說聲道歉竟像給我天大的恩賜,難道還要我起身跪拜,謝主龍恩啊!”
“阿七——”楚宇悶笑著伸手來拍顧七月的肩膀。
耶律赫寒這時巧妙的上前一步,將即將落入楚宇魔掌的顧七月隔開。“好了,馬上就要開飯了!咱們現在出去,跟將士們喝幾杯!”
走出帳篷時,楚宇向顧七月打了個眼神,你們和好了?
顧七月笑著點點頭,樂的屁顛屁顛的跟在耶律赫寒身後,沒有看見楚宇突然黯淡下來的目光。
他們紮營的地方是燕京城外的草原,沉沉夜幕下,長風吹勁草,天地遼闊而悲壯,淒清新月如鉤。
此時這裏已經燃起無數堆篝火,三萬士兵分成無數組,各自圍著篝火成席,整個場地上飄著飯菜,美酒的香味。
但是跟以往聚餐熱鬧喧嘩的場麵不同的是,此時三萬人的聚餐場地竟然鴉雀無聲,隻是偶爾聽見篝火劈劈啪啪爆裂的聲音。
耶律赫寒此時身穿重甲一步步堅定地走上一個臨時搭起的土台子上,猩紅色的大氅隨著他的步伐翻飛著,帶起了颯颯的風,更是彰顯出他的非凡氣勢。
顧七月跟隨在耶律赫寒身邊多日,很少見他穿的這樣鄭重過。即使上了戰場,他為了方便靈活,仗著藝高人膽大,從來都是穿輕甲。這種重甲雖然有氣勢,卻非常沉重,他輕易是不穿的。今天穿來,竟威武到讓人覺得麵前的人如天神一般,讓人沒來由的心悅誠服。
耶律赫寒響亮而沉著的聲音在台上響起,顧七月雖然每天都可以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可是此時隻是覺得冷冷的,仿佛罩著一層霜。
三萬人的連營紮出去幾裏地,但是耶律赫寒字字句句都仿佛響在每個人的耳邊,他的聲音並沒有提高多少,卻如此清晰,顯見是內攻精湛。
“……皇帝於半月前突然生病,此時已經是口不能言,目不能視,皇後蕭氏手腕淩厲,對外麵及時封鎖了消息,國丈接到消息後立時利用禁衛軍扣下了太子,自己則入宮主持大局。他們商討之後,決定暫不對外發布消息,對外謊稱東漠有變,火速從調集九城兵馬兩萬人入京。並且國舅蕭蒙德調兵十萬往燕京要害之地而來,意圖謀反。
太子隻身被困,眼看著事態發展無能為力,多虧朝中有忠心耿耿之臣,將消息傳到西北,本王才能帶領眾兒郎及時趕了回來,朝中忠臣極力建議太子代皇帝出巡,才能將太子從圇圄中救出……”
顧七月隻是靜靜聽著,可聽著聽著她的神色就凝重了起來,讓她怎麽也想不到的是,楚宇這個太子竟然做的這樣艱難。也是,如果他的太子當得逍遙自在,怎麽會在半夜三更的跟自己在城洞裏相遇,隨著自己夜宿荒山……
她正胡思亂想之際,耶律赫寒的沉重的語調已經變的激昂慷慨起來,“三天後,蕭蒙德的十萬大軍就會趕到這裏,我耶律赫寒一定要用這些亂臣賊子的血來祭奠……”耶律赫寒將本來憤怒異常的驃騎軍心裏點了把火,好似現在便是等不及就要拔刀殺向燕京城。
這個場景,更像是一場誓師大會!
耶律赫寒鼓動人心的演講完畢,開始到了顧七月盼望已久的用餐時間,可是看著麵前的美味佳肴,顧七月還真的有些吃不下去了!
十三萬大軍啊,他們這三萬多人,都不夠人家馬蹄子踩的。
顧七月見坐在她身邊的張阿生仿佛沒心沒肺般吃的正歡,心中有氣,冷冷的說道:“你就吃吧,吃一頓少一頓!”
張阿生嘴裏嚼著一大塊烤羊肉,含混不清的說道:“你就安心吃東西吧,不用害怕!有王爺在,一切自會逢凶化吉。”
顧七月幾乎暈倒,她怕什麽?她什麽都不怕,她現在就怕耶律赫寒還有楚宇出事。
看著周圍這些談笑風生的驃騎軍,顧七月暗暗吃驚,他們莫非真把耶律赫寒當成神了,竟然如此放心的信任他!
顧七月一抬頭,見坐在主桌上的楚宇向自己招手,她此時已經再也顧不得他是不是北域國的太子,很狗腿的一溜煙跑到他身邊坐下。
月色朦朧,灑在楚宇的臉龐上,他的身上如同籠著迷迷蒙蒙的煙霧,他的美瞳閃著星輝,迷離地凝視著她,月光下的他,讓人迷醉的,以為他是月宮裏的天人下凡了。
顧七月不禁抓住楚宇的胳膊說道:“楚宇,你別擔心,其實做不做皇帝也沒什麽要緊,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要過的舒暢快活。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無論是誰,一旦做了皇帝,都要變的心狠手辣,沒有愛人沒有朋友,你說那活著還有什麽快樂,高處不勝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