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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八章 回家

  這一切都不像是噩夢,如果是噩夢,周魚不會坐在監獄的禁閉室里,禁閉室的門不會是帘子,房間也不會是通紅的,他手裡不會拿著老式手機和裝著葯的金屬管。


  「說話呀,還沒醒呢?要不要再睡個回籠覺?」劉曉月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動聽、悅耳。


  如果這是噩夢,劉曉月怎麼可能跟他打電話?

  「你忘了……你忘了一切。」周魚釋然,忽然大笑起來。


  這一切都解釋得通了,為什麼孫清福看到正三角形會覺得非常熟悉,甚至能畫出一正一反兩個三角形,卻始終想不起來和月城有關的任何東西,他也忘了。


  月城的已知歷史是二十餘年,但狩夢人猜測過,過去是有過狩夢人的,周魚自己也見過維多利亞時代的狩夢人,世界上從來沒有過大量名人陷入昏迷的報道,是因為那些人被寂靜天使「殺死」后,只是忘記了月城這個存在,並不會長眠不醒。


  寂靜天使偷去的,是狩夢人在月城的時間。


  對於所有狩夢人來說,月城確實只是個夢。


  「忘了什麼?你今早怎麼這麼奇怪?喝酒了?」劉曉月沒有掛斷電話,似乎有些生氣了,因為周魚一直在說胡話。


  「可能是昨晚的啤酒還沒代謝完吧。」周魚笑了笑,問道:「你記不記得咱倆是怎麼認識的?」


  他決定不再提月城的事,忘了也好,忘了就能少了很多煩惱,可他們是通過月城認識的,現在在現實世界里仍然認識,而且從劉曉月打電話的語氣來看,二人的關係還和原來一樣。


  她會如何解釋這件事?

  「幹嘛突然問這個?」劉曉月窩在被子里,用力伸了個懶腰。


  「老夫老妻不是應該時常憶苦思甜的嗎?回憶一下能增進感情。」周魚也躺下來,用左手手臂當枕頭。


  「誰跟你老夫老妻啦!」劉曉月輕哼了一聲,沉默了一會,說道:「還不是因為你當初找素姐要來了我Q號,加我Q說了些奇怪的話,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你想寫的小說里的東西,後來我們就經常打電話啦,反正你就是個變態跟蹤狂,我也不知道當初我發什麼神經,為什麼要和你打電話,還被你騙到了清濟市,變態!跟蹤狂!」


  「喂!明明是你自己要來宣傳新歌的,什麼叫被我騙到清濟市。」周魚笑了起來。


  劉曉月也笑著說道:「好啦,不跟你說了,不知道你今早發什麼瘋,我要去洗漱了,晚點有空了我再打給你。」


  「嗯,先發張素顏照來嚇嚇我,我等著。」周魚掛上了電話。


  小說里的東西……


  這個簡單的理由可以解釋他們的一切文字聊天記錄,他是說過他要寫小說的,第一次在月城見百的時候就對她說過了。


  大腦有種特殊的能力,就是用一些稍微合理的理由去解釋那些不太合理的事,真正意義上的、不自知的「腦補」。


  「或許這真是一個夢,想小說的事想多了,導致我做了很多怪夢,想得入了魔,最終產生了幻覺,一切都是我的夢、我的幻覺。」周魚開始腦補:「之前一直在做夢,幻覺是在陸婷下藥之後開始的……」


  照鏡子時看到了稻草人、蛆魘,那就是幻覺的開始,幻想著自己能夠使用夢符,藥效發作時,砍斷陸帆手腕的其實是把普通的匕首;在電梯里擋住散彈的其實是個鍋蓋或花盆;被綁架后打開手銬的其實是根回型針;在小貨船上大殺四方時用的其實是把短刀;最後,幻覺中出現了幻覺,無盡的、別人完全看不見的戰鬥。


  「這就可以解釋很多事了。」周魚想著想著,忽然笑了起來:「我還給了自己腦補了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個終結——暗月。」


  暗月終結了幻覺、終結了痛苦,是不是意味著他準備好寫作了?聽說厲害的作家在動筆前都會有這樣的腦內神遊,親身經歷過才能寫得更真實,不知道腦內神遊對他這種只在腦內寫作過的「作家」有沒有幫助。


  八點,周魚打通了咖啡店的電話,沒有意外,是素姐接的電話,她每天早上都會為店員泡咖啡,雷打不動。


  「素姐,想你的咖啡了,當然,更想你。」周魚故意用哽咽的聲音說道。


  「我錄下來了,一會發給劉曉月。」素姐的聲音也懶洋洋的,比劉曉月的低沉一些,也很好聽。


  「呃……別介,我已經康復了,可以刑滿釋放了嗎?」周魚急忙轉移話題。


  「確定?要不要讓衛醫生再幫你看看?」素姐還有些不放心。


  「百分之……八十確定。」周魚不敢說百分之百,這種事情誰知道還會不會再出現?


  「足夠了,辛苦了,中午我叫張浩來接你,還有什麼需要?」素姐舒了口氣。


  「沒有了,等我出來了,什麼都好辦,中午見。」周魚說著掛上了電話。


  …………


  …………


  「你現在看我是人還是鬼?」開著車,張浩好奇的向周魚問道。


  「你是鬼見愁,鬼見到都會被嚇到。」周魚的背和屁股都貼在副駕駛座上,太久沒有坐軟的地方,沒想到會這麼懷念。


  「果然恢復了,不錯不錯。」張浩笑著點了點頭。


  咖啡店裡舉辦了一個小小的歡迎儀式,半邊咖啡店被裝飾成了黑白條紋——這是舊式囚服的顏色,半邊被裝飾成了橙色——這是現役囚服的顏色。


  周魚切開了米叔製作的監獄形狀蛋糕,大家分著吃了,然後他泡進了浴缸里。


  半夢半醒的狀態已經脫離,現在神清氣爽,周魚舒服得呻-吟起來,輕輕哼著歌,聽著水流動的聲音,一切都是如此的懷念。


  然後,他就被打斷了。


  「一個終結?你還真看得起我。」暗月的聲音突然響起。


  周魚被嚇得猛的從浴缸里坐起來,晃出來很多水。


  「抱歉嚇到你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哈!一想起你看視頻時的表情,我就想笑,那招玩得不錯吧?」暗月靠牆站著,抱著手,低著頭,嘴角帶笑。


  「你怎麼還在……」周魚小聲嘆道。


  他怕說話聲大了,被別人聽到,以為他的病還沒好——儘管這是事實。


  「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做,做完就消失。」暗月的語氣很輕鬆。


  「先說說我怎麼回事吧,半夢半醒的時候夢符怎麼不能用了?」周魚說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現實世界永遠是最重要的。


  「我太累,『睡』得比較熟,你藥效不夠,沒把我叫醒。」暗月聳了聳肩。


  「說說月城的事吧。」周魚現在已經分不清暗月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了,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暗月沒有害過他。


  「你也看到了,每當有狩夢人拿到二十個夢符,月城就會『重啟』一次,完全無害,只是把所有狩夢人『送回家』而已,雖然手段是嚇人了點,被寂靜天使碰到的人會失去所有和月城有關的記憶,但沒有別的損失。」暗月還是那麼誠實。


  「你知道?不是說已經是現在的潛意識了嗎?」周魚皺了皺眉。


  「我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就像我知道人總會死,太陽總會被月亮遮住,月亮總會被地球遮住一樣。」暗月笑著說道。


  「能不能別擠牙膏?按照約定,你應該全部都告訴我的。」周魚嘆了口氣。


  暗月點了點頭:「今晚,月城,你想知道的,我會全部告訴你,然後就是咱們永別的時候了。」


  「堆滿了寂靜天使的月城?能不能不去?我都做好熬夜不去月城的準備了。」周魚苦著臉說道。


  「不去月城?這倒是新鮮,怎麼做到?人不睡覺,大腦會承受不住的。」暗月很好奇。


  「不睡夠就不能去月城,我就不睡夠,每天睡三四個小時就用強制手段把自己弄醒,這樣永遠睡不夠,大腦也不至於……」周魚忽然停住,說道:「不對啊,就算你睡著了,也應該知道我的想法,為什麼還要詢問?這些東西是我在監獄里想到的,你不知道的原因只會是當時不在我體內,所以我才無法使用夢符。」


  「又被你發現了。」暗月無奈的說道:「我確實有點事,『回來』晚了,你當時不會遇到什麼太大的變化和危險,不會生出新的潛意識來,所以我還可以回來。」


  「你留在月城了?」周魚猜道。


  「是的,有些事需要去辦,我現在『出來』和你說話,就是怕你不敢進月城,放心好了,今晚的月城空無一物,除你之外的所有狩夢人都被清理了。」暗月轉移了話題。


  「好吧,你不會害我的。」周魚點了點頭。


  「我要是想害你也不會等到現在。」暗月說著消失了。


  洗完澡,周魚又和劉曉月煲了會電話粥,獨自一人跑出去逛街了。


  蹲了幾個月的監獄,而且都是見不到人的禁閉室,他懷念外面的一切。


  無事一身輕,不用再去擔心什麼,不用再多思考什麼,綁架案的錢到帳了,月城的事解決了,幻覺沒有了,生活突然變得美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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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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