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二章 消失的聲音
每個人都在能某個時刻感受到世界的惡意，因為世界是不完美的，包括世上的一切，「完美」僅僅是個詞語，而這個詞無論放在哪裡都不可能成為事實，所以「完美」也是不完美的。
對周魚來說，世界的惡意已經滿得溢出來了，淹沒了這個世界，他在惡意的漩渦中拚命掙扎，可是無濟於事，他越陷越深，但仍看不見底。
人類變成了夢魘，食物變成了噁心的蛇蠍蟲豸，就算知道那些生物其實是真正的食物，要塞進嘴裡也是需要勇氣的，值得慶幸的是食物到嘴裡之後還是食物，嚼起來還是食物，而不是蟲子的腳和汁液，否則咽下去也是件非常困難的事。
食物是是張浩扔過來的，在這件事上他肯定不會開玩笑，周魚信任他，毫不猶豫的把那隻變成蠍子的麵包吃了下去。
「再來。」他招了招手。
張浩又拿起一袋滷雞蛋，撕開包裝，拿出來一個扔給周魚，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向動物投食。
周魚接住滷蛋，猶豫了一下，塞進了嘴裡，這是一隻犀牛蟑螂，原產於澳洲，世界上最大的蟑螂，模樣和普通的蟑螂有很大的不同，一點也不噁心，而且不是一種害蟲，是最受歡迎的寵物蟑螂之一，可是要放進嘴裡還是需要很大勇氣的。
「再來。」吃完四個雞蛋，他又招了招手。
「你打算全部吃完？」張浩看了一眼那袋食物，一個麵包四個蛋，作為早餐已經足夠多，袋子里的東西夠一個成年人吃三四頓了，全部塞進去恐怕會堆滿食道。
「下一頓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總不能見到……什麼都撿起來吃，能多吃點當然要多吃點。」周魚又招了招手。
張浩沒有動，皺著眉頭說道：「著什麼急？你不願意出去，我來就是了，就幾十分鐘路，中午、下午吃完飯來一趟，開車又不費力氣，你心疼我油錢不成？」
「油錢可不是你出，我瘋歸瘋，可不傻。」周魚撓了撓他，那頭飄逸的亂髮就像是剛從爆炸現場走出來一樣。
「我知道你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不過跟我就別見外了，又不是什麼危險的事，最壞也就出一場小車禍，那也是保險公司倒霉。」張浩把塑料袋口系起來。
「別，別立旗，我這幾天一直在想最壞也就這樣了，結果一天比一天壞。」周魚連忙比了個暫停的手勢，低頭想了會，說道：「好吧，以後我一天兩頓就行了，你錯開交通高峰，早上九點來一趟，下午四點來一趟就行，我每頓多吃點就不會餓了。」
「就這麼定了，下午四點，還是這個地方，我會來的。」張浩提著袋子往外走去。
走了幾步，他回過頭來，發現周魚已經不見了。
周魚在跑，跑得很快，他又看到了厲害的夢魘。
…………
…………
下午四點，張浩把車停在趙家村村口，提著個食盒，走進了樹林。
早上他是在林子里亂逛時被周魚找到的，這次他記得大概的方向，慢慢往裡走，樹林里很涼快，空氣清新、鳥語蟲鳴，每天來兩趟對身體還是很有好處的。
來到早上見面的地方，張浩耐心的等待著，他們都知道了周魚目前的情況，和幻中的敵人戰鬥聽起來有些可笑，可不管是誰，面對周魚所要面對的情況，恐怕都笑不出來，無論是否真的會被幻覺殺死，與幻覺對抗都是保持理智的最好方法，放棄的話，不死也會真的瘋掉。
周魚還保有理智，張浩深信這傢伙絕不會失去理智，也無法想象有什麼情況能讓他失去理智。
那是心細如髮、神經和輸油管道一樣粗的怪人，大腦可能有收縮與放大功能，需要冷靜與理智時，他的左腦比右腦大十倍；腦洞一打開，他的右腦又比左腦大十倍。
周魚出現了，可他的樣子把張浩嚇了一跳。
「說話。」他看著那隻蛆魘說道，呼吸粗重，汗如雨下，目光冰冷，眼裡滿是血絲。
雖然看不出周魚身上有什麼傷，但張浩知道這傢伙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他退了一步，大聲說道：「是我，我是耗子！」
周魚站在原地，表情和眼神都沒有變，盯著張浩看了一會，喝道：「說話！」
張浩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又退了一步，吞了口口水，顫聲說道：「我是張浩，你……聽不到我的聲音了？」
周魚轉頭看了看四周，突然向張浩走去，雙拳一握，臂劍彈出來，邊走邊說道：「如果你不說話，我只好把你當成敵人了。」
看著那對雪亮的劍刃，張浩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快步往後退去，周魚停了一下，側身轉到了一棵樹后，沒有轉出來。
張浩停止後退，緊張的看著四周。
幾秒后，周魚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我猜你應該是耗子，抱歉，我已經無法聽到你說話了。」
張浩嚇得雙肩一聳，猛的轉過頭去，見周魚在五米之外，扶著一棵樹，臂劍已經消失不見。
…………
持續了五六小時的戰鬥，耗盡了周魚的所有體力，他的手指頭只剩下七根，渾身是傷，困得要命，卻一直在硬撐著，因為張浩會來，他怕張浩一直在樹林里等到晚上。
約定地點站著只蛆魘，提著個人頭，貓著腰不知道是在幹什麼，他出聲詢問，但那隻蛆魘只是看著他，一動不動，也沒有開口。
他在附近找了一下，沒有找到張浩的屍體，那顆人頭也不知是誰的，於是他向蛆魘走去。
蛆魘擺出了威嚇的姿態，張著嘴，沒有解體，人頭掉在了地上，它開始往後退。
會退就不是夢魘，因為夢魘不會退，有了攻擊意圖，就算實力差距再大，它們也會不顧一切的攻擊，從來沒有逃跑、退後這個選項。
這應該是個人，但聽不到聲音的話，就無法判斷是張浩還是陌生人，於是周魚移到了那人身後，隱身觀察著，張浩來這是為了給他送飯，就算被他嚇到也不會逃跑，如果是個陌生人，被這麼一嚇，肯定會拚命逃跑的。
「我沒聾，但是已經聽不到你的說話聲了，應該也算是幻聽的一種吧，看來送飯這條路也行不通了。」周魚很想坐下來，可怕一坐下來就睡著了，他扶著樹站著，聲音沙啞。
「可是你看不到食物，如果沒人送……」張浩說到一半停了下來，用來抓了抓頭。
周魚繼續說道：「可是我看不到食物，又得大量運動，沒能力要被殺，營養跟不上的話幾天就累死了，難道吃樹葉？」
他抬頭看了一眼樹冠，又搖了搖頭，樹葉能填肚子，但是缺乏營養，最多能讓延長一兩天死亡時間。
張浩皺眉思考著，他不知道幻覺的具體情況，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
「太危險，要是再惡化，就不能讓我關心的人來投食了，如果傷到你們我會難過的，得找個我不關心，又願意冒著危險投食給我、不會害我的人。」周魚繼續說道。
「恐怕是找不到了。」張浩嘆了口氣，工作性質決定了他們找不到那樣的人，願意為周魚冒險的人肯定是周魚關心的人，他不關心的人為什麼要為他冒險？
「找不到。」周魚也搖了搖頭：「除非是遇到了小說里的花痴女，一看到我就愛得死去活來，非我不嫁那種，現實里就算會有，看到我這副模樣也被嚇跑了，除非……我是億萬富翁的兒子，還得英鎊那個級別的億萬富翁。」
張浩笑著搖了搖頭，走過去把食盒撿起來，打開，從裡面拿出個肉糰子扔給周魚。
這頓飯是他特地找米叔做的，食物都是團狀的，好扔好接，也方便吃，味道極好，只是賣相差了點，反正周魚也看不見。
周魚接住肉團，看到的卻是血肉模糊的內臟，也不知道是人的還是某種動物的，還熱著，他把內臟塞進嘴裡，滿口噴香，但是心有餘悸，要是以後習慣了這種模樣的食物，他很可能會變成真人版漢尼拔·萊克特。
「可惜我不是富二代，自己也不富。」他一邊吃著張浩扔過來的食物，一邊說道：「沒有利益，有利害關係也行……」
張浩一直沒說話，把四層食盒裡的東西全部扔給周魚吃了，收起食盒，說了聲「明早再見」，轉身往林子外走去。
周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如果明早你還要來的話，再提著這顆……你手裡這東西，我可能就能認出來了，如果我認不出來，你看到我就退，絕對不要和我硬剛。」
「知道了。」張浩回頭應了一聲，發現周魚已經消失在原地。
他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回到車上，心不在焉的開著，險些真出車禍。
周魚還有心情開玩笑，說明還沒有絕望，可再這樣發展下去，就算精神上保持著樂觀，身體也會絕望的，他像是跑了場馬拉松似的，跑一場倒是沒關係，要是每天都像這樣「跑」，身體會吃不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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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