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八章 房間（二一）

  當裝著半瓶礦泉水的塑料袋被周魚踢出去，擊中了這個房間里的艾麗后，她被嚇得尖叫起來。


  尖叫凄厲、刺耳，像是帶有某種魔咒似的，讓周魚呆立在原地，保持前進的姿勢，卻半分都沒有移動，臉上只剩下了驚駭的表情。


  這聲尖叫……他曾經聽聽過。


  「9號房是鬧鬼的房間。」


  他想起了艾麗曾經說過的話，這句話就是在一聲尖叫后說的，就是這聲尖叫。


  此時外面沒有聲音傳來，但周魚彷彿聽到了他和艾麗的對話聲——那個和他一起去了地鐵站、遊樂園、修道院、德明市，最後被他扛在肩上的艾麗。


  那個艾麗已經不見了，這個艾麗已經顧不上了，他立即衝到門后，彎腰從那個圓孔看出去。


  他看到了自己的腳後跟，邁進了10號房的房門。


  果然是在9號房裡，艾麗口中的「女鬼」是她自己，一個不知道什麼時間點的艾麗。


  周魚糊塗了，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該做些什麼。


  他試著拉了下門，門紋絲不動，連晃都沒有晃一下，再握拳用臂劍刺門，可用力全力也沒辦法刺進去，拚命撞擊也沒用，門似乎和牆壁連為一體了，根本不是活門，而整間屋子連同牆壁在內，都無法破壞。


  他退開，看向牆角的艾麗，問道：「你困在這裡多長時間了？」


  她張了張嘴，喉嚨里發出了如野獸低吼般的聲音，從鎖孔射進來的光線照在周魚手上，手背護板上的正三角形浮雕被照得格外明亮，她用警惕的目光盯著臂甲。


  「看來是相當久了。」周魚點了點頭，收回了11。


  長期獨處，沒有交流，人會出現三種情況，第一種是像瘋了一樣和想象中的人說話，《荒島餘生》中的Chuck就有一個叫Wilson的「朋友」；第二種情況就是漸漸忘記了如何說話，也就是不能很好的控制聲帶發出自己想發出來的聲音；第三種是長聲不用聲帶，導致聲帶嚴重萎縮，連發聲都很困難，但后兩種情況並不是徹底失去了說話和發聲能力，通過練習是可以恢復過來的，


  艾麗明顯是第二種情況，她能尖叫，說明聲帶沒有問題，只是不能很好的控制聲帶而已說話，周魚最好奇的是她為什麼能活這麼久。


  他剛才刺手掌是能刺破的，也就是說物件人的不損特性在這裡是沒用的，艾麗都被關到不會說話了，她是如何不進食活到現在的？

  「我剛才說了，不會傷害你的，你應該能聽懂我說的話吧？能聽懂點點頭。」周魚用盡量低沉的聲音說道，低沉的聲音有安撫作用，所有動物都不喜歡高亢尖銳的聲音。


  艾麗猶豫了一會，微微點了一下頭。


  「那就好，那就好，你別害怕，。」周魚從地上撿起一個咬過一口的蘋果，湊到鎖孔前仔細觀察，地板很臟，蘋果上粘了不少灰塵，但是可以看出來蘋果非常新鮮，像是剛被咬過似的，蘋果的汁液甚至還會反光。


  他又撿起那半瓶礦泉水看了一眼，水質清澈，塑料瓶子沒有脹或癟的跡象，像是剛把瓶蓋擰起來一樣。


  這看起來像是個時間停止的房間，但時間停止的地方又不太可能出現灰塵，周魚想不明白，乾脆不去想，又向艾麗問道：「你能不能感覺到在這個世界上有某個特殊的存在，你不知道那是什麼，但至少能感覺到那個存在所在的方向。」


  他話音剛落，艾麗猛的睜大眼睛，用力點了點頭。


  「哦？」周魚也激動起來：「一直都能感覺到？很清晰，不是幻覺？」


  艾麗又點了點頭。


  「這就有點意思了，外面的全是假貨，真貨被困在這裡了？」周魚思考了一會，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很有信心的對艾麗說道：「我一會就帶你出去。」


  說完，又重新撿起礦泉水，擰開瓶蓋澆了點水在右手上，再在地上亂摸亂抹起來。


  艾麗低頭看著他的動作，不明白他在幹什麼，但她很清楚他們是不可能從這裡出去的，這個房間的門打不開、牆打不破，聲音可以傳到旅館外面，但是傳不進10號房，其他物件持有人——包括別的時間點的艾麗在內——都是通過鑰匙回房間的，極少有人用車票，就算聽到他的喊叫、敲門聲也只是認為在鬧鬼，況且門也沒辦法打開，努力了一段時間，她也只能放棄。


  不過周魚已經可以出去，他用【盲目】看不到外面，肉眼通過鎖眼看外面時又無法使用【空白】，可手指頭是可以從鎖眼伸出去的，也就是說只要他夠細，或是夠扁，就能從鎖眼或門縫裡擠出去，而【促狹】就能讓他做到這一點。


  可這個艾麗是主意識，那就不一樣了，他沒辦法把她變扁，只能用另一個辦法。


  把手弄得髒兮兮的，周魚站起身來，又對艾麗說道：「一會我讓你別出聲的時候，你千萬別出聲。」


  他很想問問艾麗被關了多長時間，可她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肯定沒辦法計算時間，都已經不會說話了，時間肯定是以年來計算的。


  艾麗從喉嚨里擠出一個怪異的聲音，又試著用氣聲說話，可說出來的東西周魚還是聽不懂。


  雖然在月城和夢境里，人類是用意識交流的，但交流的表現形勢還是說話，不存在語言障礙，只要常識和知識量相差不大，相互間就能理解對方的意思，可還是得把話說出來，相當於一個關卡，自己所想的不會輕易被別人聽到，在人多的地方也不會聽到雜亂的聲音。


  艾麗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話，發出來的聲音不成語言，連她自己都沒辦法聽懂，周魚也就無法理解，不過她在練習，尋找著說話的竅門，相信很快就能說出詞語或短句了。


  練習說話的聲音很嚇人，漆黑的房間里回落著詭異的聲音，時大時小時高時低，真像是鬧鬼一樣。


  直到周魚噓了一聲，她才停下來。


  「嚓！」


  臂劍的劍尖刺進了牆壁里，拉出來一條斜口，接著收回去，又過了一會，劍尖再次刺進來，又拉出一條斜口。


  周魚捋起袖子，開啟【遲緩】，集中精神等待著，當牆壁被刺出來一個三角形的口子后，他猛的把手伸出去，抓住了臂甲的護腕，把隔壁房間的那隻手往這邊拖。


  現在最重要的是計算時間，如果他動作晚了，手掌就會被臂劍砍斷，如果早了，臂劍就無法穿過他的手砍有臂甲上。


  回憶著自己當時的行動，周魚在適當的時間使用了他新學會的【莽撞】，這個夢符能讓人脫離任何束縛，能在開啟的一瞬間虛化，所以劍刃才能穿過他的手，他才能成功裝「鬼」。


  離牆很近，【莽撞】一使出來他就撞在牆上，以極快的速度往後退去，身後的牆離著不到十米，他又撞在那面牆上，彈回來，再撞中正面的牆，往後彈，這才停住。


  「鑰匙在不在身上？」


  周魚聽到了自己的說話聲，說不出來的怪異，等這句話再重複一遍，他猛的把手從三角形的窟窿伸出去。


  接下來的事他就不知道了，那個時間點的他和艾麗在屋外呆了一段時間，沒敢進來，也正是他和這個艾麗脫離的時間。


  9號房的牆壁無法破壞，但是10號房的牆壁可以，他立即喚出11，握起拳頭用臂劍破牆，門關上后那個窗帘就立即復原，並沒有夾斷他的手臂，而是使那條手臂變成了牆壁的一部分。


  周魚劃出來一個窟窿，對艾麗說道：「快！快爬過去！但是不要離開，聽我安排！」


  這個窟窿是關門后劃出來的，所以不會重置，艾麗立即從窟窿里爬進了10號房，周魚把另一隻手臂從窟窿里探出去，把連著他手臂的牆壁劃出個圓圈，這才縮回手來，也從那個窟窿里鑽了出去。


  艾麗沒走，在10號房裡等著他。


  周魚還有幾分鐘思考時間，他不敢去和另一個時間點上的自己說話，他怕見面之後會引發蝴蝶效應，使得未來發生改變，他現在掌握著未來，一旦改變，說不定自己也會出問題。


  看到的未來就是可以改變過的未來，經歷過的未來也是一樣，二者雖然有區別，但先前——他自己時間觀念里的先前——和卡西莫多討論未來時說過，未來是一把雙刃劍，很可能會害了自己，對待任何與時間相關的東西都必須格外謹慎，但就算如此，一不小心還是會出紕漏。


  嚴格說來他是從未來回到現在的人，如果改變現在，未來的他很可能會被時間抹殺。


  必須保證這個時間點的周魚和艾麗進行著相同的事，不被他自己或別人打擾。


  「我們去遊樂園。」周魚想了一會，伸手到口袋裡一摸，硬幣已經不見了。


  和車票一樣，車票會回歸到艾麗的錢包里，他身上的物件在回到房間后，也會回歸到房間里。


  他回憶了一下，拉開了遊樂場的工作人員休息室的門，帶著艾麗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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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