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下海
下落的時間比想象中長得多,或許十分鐘前他就沒有在下落了,只是飄浮在黑暗中罷了,感覺不出來,也沒有任何參照物,反正都到了這一步,除了繼續飄也沒別的辦法了。
月城在跳出來之後就看不見了,周圍是無盡的黑暗,視線找不到任何可聚焦的東西,看不到、聽不到、聞不到、觸碰不到,這是一種酷刑,是真正的感覺剝奪。
漸漸的,就連意識都變得模糊起來,直到他突然被一股冰冷包裹起來。
感覺來得太突然,太猛烈,周魚的身體猛的一震,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氣,但吸到嘴裡的卻是咸澀、冰冷的海水,嗆進了氣管里,拚命的咳起來。
喉嚨像是著了火一樣難受,無法呼吸,肺里的空氣又被都咳了出來,他想划水,可是大腦發現氧氣不足,立即減少了對四肢的供氧,把血液中殘留的氧氣輸送給頭部和軀幹,避免大腦或內臟缺氧,可這樣一來,四肢的肌肉缺氧就會失去活力,麻木無力。
這個過程在瞬間完成,就算是世界游泳冠軍也會因此溺斃,周魚的腦子裡只剩下了救生一個念頭,仍然保持著冷靜,沒有慌亂,他竭盡全力繃緊雙腿肌肉,前後擺動身體,像是用蝶泳一樣,只是手臂沒有前撲的姿勢。
求生的意志戰勝了一切,他閉著眼睛,彷彿看到了無數灰白色圓點、圓環像氣泡一樣破掉,消失不見,耳朵有氣無力的鳴叫著,身體沉重得像是開啟了【磐石】。
遊了一會,周魚的頭頂撞中了什麼東西,又硬又平,還很滑,應該是船底。
這是好事,只要沒有遊錯方向就行,夜晚是很難分清水面和水底的,身體麻木、游得又慢,也沒辦法通過水壓的變化來判斷,能撞到船底說明方向正確。
用腦袋蹭著船底繼續擺動身體,可能是迴光返照,也可能是腎上腺起了作用,他忽然有了力氣,抬起雙手猛的往下一按,浮出了水面。
用力過猛,臉在船底邊緣撞了一下,有些疼,但是終於能夠呼吸,對一個陸生生物來說是無比幸福的事,周魚扶著船底用力的咳嗽,大口的呼吸著,眼珠子都差點蹦出來了,緩了好一會,手腳才終於恢復了力氣,除了胸口和喉嚨仍像火燒一樣的疼、眼睛有點花以外,已經沒有別的不適。
先前砸屋頂造成關節錯位的疼痛,已經在下落的過程中消失了。
遠處有燈光,正是清濟市的港口,這艘船停在海中,沒有開動也沒有下錨,只是在隨著波浪飄蕩,正是退潮的時間,船應該是從碼頭隨著潮水飄到這裡的。
問題是之前發生了什麼事?這明顯又是一次無縫連接,剛才的記憶又沒了。
這是艘小型貨輪,周魚猜測自己應該是從船上跳下來或掉下來的,無論是以哪種方式下的海,都代表著船上有危險,所以等四肢恢復知覺后,他就游到了遠處,踩著水等待著。
等了一會,什麼事也沒發生,船上也沒有任何動靜,他又回到船邊,慢慢的從船舷爬了上去。
甲板上坐著個人,靠在欄杆上,低聲呻-吟著,他的右手手臂被砍斷了,捂著斷臂處,呼吸急促、滿頭大汗,血流得一地都是,被砍斷的手臂卻不在這裡。
周魚悄悄的走過去,那人看到他,猛的睜大眼睛,露出了害怕的表情,虛弱的說道:「和……和我無關,是你自己……自己摔下去的。」
「哦?你看到是我摔下去的?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周魚說著把這人的腰帶解下來,纏在他的斷臂處,用力絞緊。
這人害怕得不住顫抖,講述了剛才發生的事。
原來他們的船才靠岸后,下好了錨、套好了纜繩,船卻忽然慢慢離岸了。
船上的水手一共五名,立即檢查了一下,發現纜繩和栓錨的鎖鏈被切斷了,纜繩就罷了,鎖鏈是和胳膊差不多粗細的,難以想象會被無聲無息的切斷,接著船上的動力系統、通訊系統也被破壞,沒辦法開動也沒辦法求救。
船員們只能朝著碼頭大喊,希望碼頭上的工作人員能夠聽到他們的喊聲,前來救援,可喊了老半天,碼頭裡沒一點動靜。
再然後就是災難的開始了,船員有五名,可船上卻有六個人,一個幽靈般的黑影開始攻擊船上的人,甲板上這傢伙是最後一個,被砍斷了手臂。
不用說,幽靈自然就是周魚了。
砍斷了這人的手臂,周魚往貨船後方走去,可走沒多遠,身子一歪就翻下了船,掉進了海里。
「原來是這麼回事。」周魚大概猜到他為什麼要襲擊船上的人了,又向這個斷臂人問道:「船上哪有繩子?」
「繩子?駕駛艙里就有。」這人不知道周魚為什麼給他止血,仍在害怕。
「好。」周魚起身走向駕駛艙,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問道:「那些孩子在哪?」
斷臂人搖了搖頭,疑惑的問道:「什麼孩子?這艘船上可沒有小孩,就只有我們幾個,都是大人。」
「真的嗎?要是我找到了,你的右手也很可能保不住。」周魚冷笑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轉過頭,他就皺起了眉。
不出意外的話這艘就是運送拐賣兒童的船了,看來陳警官的消息來得晚了點,差點就錯過了,估計是發船之後他才從線人那裡聽到的消息。
這不是周魚關心的問題,他更關心夢符的事。
夢符只有在半夢半醒的狀態才可以使用,睡覺的時候半夢半醒狀態就消失了,原本開啟的夢符也會自動關閉,可纜繩和鎖鏈分明就是用臂甲上的劍刃砍斷的,而這件事的發生時間離現在還不到二十分鐘,也就是在他睡醒之後。
明明沒有了半夢半醒的狀態,為什麼能用11?要確定這艘就是拉拐賣兒童的船,也得使用【盲目】,自己剛才是怎麼做到的?剛才的記憶又去哪了?
要是能弄清這個問題,能找到隨意使用夢符的方法,那就方便得多了。
駕駛艙里也躺著個人,已經陷入了昏迷,是被打暈的,臉上有紅腫,腫出了臂甲上的花紋圖案,估計是被揮臂打暈的。
找到了一卷繩子,周魚先把駕駛艙里這人結結實實的捆起來,扛到外面,和斷手的那位一起綁在輪船欄杆上。
把艙室里的另外三人分別拖出來,並排綁好,他開始檢查這艘貨船。
貨船的駕駛艙在甲板前面,後面的甲板上有幾個大型貨櫃,沒有集裝箱那麼大,和沙土車的車兜差不多。
向斷臂人「借」來了鑰匙,他把那些貨櫃全部打開來看了一遍,貨櫃里有米、有土豆、有電動車、有罐頭,可就是沒有人。
應該不會弄錯,可是現在用不了夢符,看不到別的地方,只能靠肉眼搜索。
周魚又來到了船艙里,貨船的體形不大,船艙里就八個房間,還沒住滿,同樣是一個人都沒有,正像斷臂人所說的一樣,沒有小孩。
「敢砍人手臂,說明有確鑿證據了,或是遇到極大的危險了,能使用夢符就不怕危險,也就是說剛才的我看到了這艘船上的小孩,這才登船傷人的,問題是小孩藏在哪呢?」他分析著自己,往船艙的門方向走去。
走到門口,周魚又停下步子回頭往後看去,臉上露出了笑容。
船艙的過道距離明顯短了一截,也就是說,盡頭處還有別的空間,只是被封住了。
回到走廊盡頭,他敲了敲盡頭的艙壁,把耳朵貼在上面聽了一會,什麼動靜都沒有,大聲喊道:「如果裡面有人,退後一點,我要砸牆了。」
他從一間艙室里找出來把榔頭,對著和自己的腦袋齊平的地方,用榔頭起釘子的那一頭敲擊艙壁。
被拐的都是兒童,就算他們靠著牆,這個高度就敲不到他們,不過周魚還是很謹慎,不敢太用力,敲了好幾下,榔頭才敲進了艙壁里,挖出來一個小窟窿。
裡面果然有暗室,漆黑一片,他用榔頭把窟窿眼不斷的挖大,最後挖出來一個可以鑽進去的洞口。
走廊的燈光從洞口照進去,看不到人,但是有一股臭味從裡面傳出來,像是尿和嘔吐物的味道。
無論如何都得鑽進去看一眼,當周魚的身體堵住了照進洞口的光時,突然有一把匕首從裡面刺出來,正刺向他的臉。
要是反應慢半分,這刀就捅進臉裡面了,周魚猛的往旁邊一讓,讓匕首擦著他的耳朵刺過去,然後一把抓住握著匕首的手,舉起榔頭用力敲下去。
「咔」的一聲怪響,接著就是殺豬般的叫聲,是女人的聲音。
拐賣兒童的基本都是女人,這位應該就是其中之一了,從刺出來的那一刀來看,這位也是下得了狠手的人,這樣的人自然沒有憐憫的必要,周魚也不客氣,用力一扯抓住的手臂,讓裡面的人撞在艙壁上,再送、再拉,對方的慘叫已經停止了,倒在地上。
他俯身撿起匕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