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 絕景（上）
影魔的眼神讓周魚感到不安，如芒在背，它似乎隨時可能撲過來扭斷他的脖子，或扯下他另一隻胳膊。
那傢伙好像在生氣。
等影魔消失，周魚看向被它踩在腳下的夢魘，夢魘的背甲已經被踩出了兩個深深的凹陷，旁邊全是裂紋，濃密的黑煙從凹陷處冒出，它已經不動了，被影魔直接踩死。
等足目生物是可以把身體蜷成球狀保護自己，這是夢魘，但身體結構和大王具足蟲沒什麼區別，它背上的甲片是最厚實堅固的，周魚連它的腳都沒辦法砍斷，更別說背了，影魔這一踩，需要多大力量？影魔是從多高的地方落下來的？
抬起頭，周魚看到了高高的月柱。
「難道他一直呆在上面？直到剛才才被閃電球轟下來，所以才會有這麼大力量。」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是二十層的夢魘，怎麼一直呆在十六層？不會是……在等我吧？所以才會生氣。」
夢魘不會餓死，月城的時間線又和現實世界不同，對周魚來說，只是過了一天而已，可在月城，很可能已經過去了向個月，甚至幾年，要真是這樣的話，它應該生氣，它不生氣才怪。
「完了完了，不知道今天它要吃哪。」周魚看向夢魘逃跑的三個方向，遠處已經有三股黑煙升起，被雨滴攪得越來越斷。
連上面前這一股，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四隻夢魘全死了，看來影魔的實力還是被大家低估了，只差了四層月城，可夢魘實力的提升恐怕不止四十倍。
現在的問題是，影魔去哪了？
周魚覺得肩膀有點重，脖子有些僵硬，沒有轉頭，只是說道：「抱歉，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走著走著就走回……出去了，不是不想和你告別。」
他沒有說出「現實世界」這個詞，對夢魘來說這裡就是它們的現實世界，在月城，夢魘是真實存在的，就像在現實世界，人類是真實存在的一樣，只是生命形態不同而已。
就像宇宙里有很多氣態行星，如果有外星人，那麼很可能有一部分是氣態生物，能夠自由離開所在的行星進入宇宙，說不定早就到地球了，現在還在，只是看不見、觸碰不到而已。
身後沒有任何聲音，影魔真的能像影子一樣跟在身後，躲在視線死角。
周魚又道：「今天沒人干擾，我也還沒受什麼傷，應該可以多玩一會，咱上天？」
身後還是沒有聲音。
「不好。」周魚繼續自言自語：「弄得像是在利用你一樣，這樣好了，你想玩什麼我陪你玩，等你玩夠了再上天，先好，不許把我扔回月柱，也不許掐著我的脖子走，拖腳倒是可以接受，反正來的第一天就被拖了。」
說完，他都做好被掐著脖子或腳脖子拖著跑的準備了，可還是什麼也沒發生。
和上次一樣，身後沒人的錯覺又出現了，上次等了很久影魔才願意現身，這一次呢？不會要等到耗光零力吧？
在大雨里站了十多分鐘，周魚決定看一眼，他早就想好了看的方法，雙腳微微分開，猛的彎下腰，想從胯下往身後看。
可惜腰才彎到一半他就被扯倒了，一隻灰黑色的手抓住他的腳踝，拖著他往前跑去。
猝不及防，周魚的臉砸在地上，摔得很疼，鼻子都噴白霧了，他還是「哈」的一聲笑了出來，用雙臂撐著地支起身體，手臂有臂甲保護，不怕磨，拖多久都行。
影魔的奔行速度也快得驚人，周魚的手臂前端揚起了水霧，如果地上的積水再多一些，他說不定能像滑水一樣浮在水面上。
「對啊，月城的雨水去哪了？」他忽然想到這個問題，月城絕大部分時間都在下雨，雨量驚人，要是普通的城市，說不定很快就被灌滿了，可地面的積水從來沒有超過半厘米，那麼多水都去哪了？
而且每棟建築物的屋門都有一個不到一厘米的坎，使得雨水不會流進屋子裡，月柱也一樣，容納這麼多雨水的只是月城的街道，這麼大雨量沒有形成溪流，實在是件很奇怪的事。
周魚現在無法看清周圍的景象，但是印象中，他從來沒有見過地上的積水有流動的現象，水應該是被地面吸收了，那地底的雨水又去哪了呢？
不等他思考這個問題，拉著他腳踝往前拖的那股力量突然改變方向，改成向上，然後鬆開。
「哇！」周魚驚叫著，被扔上了高空，他看到了影魔，影魔也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已經不再生氣，臉上是好奇的樣子。
它想研究狩夢人摔死後會是什麼樣子的？還是什麼味道的？
他一直飛到了百餘米高空，離雲層已經很近，感受到了巨大的排斥力，在空中停滯了一個瞬間，又被推著往下掉落。
下落速度比昨天慢得多，沒那麼刺激，可也沒有影魔抓著他的腳，周魚張牙舞爪的往下落，周圍都是水，他卻沒能游起來，追著雨滴砸向地面。
影魔來到了他的落點，抬起手要去接他，可按照這樣的速度砸下去，他應該會斷成幾截。
「不行不行不行！」周魚集中注意力向影魔傳達了這個信息，以及自己被它的手擔斷的畫面。
影魔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猛的跳起來接住周魚，將他往上一拋，自己砸在地上，再跳、再拋。
它的速度很快，接得也很准，周魚的下墜之勢被減緩了，可在落地之前，影魔又抓住他的腳踝，往著他往前跑。
「過山車算什麼？鬼屋算什麼？蹦極算什麼？這才叫刺激！可是刺激過頭了……」周魚摔得七葷八素，連自己是躺著還是趴著都不知道。
蹦極好歹有根粗繩連著腳，安全能有保障，這種玩法純粹是看影魔操作，它一個失誤，他就可以領便當走人。
這一次影魔沒有再扔周魚，跑了一會停下來，放開周魚的腳踝，等他站起來后，自己躺在了地上。
「呃……換人？」周魚似乎明白了它的意思，俯身抓起影魔的腳踝：「先說好，我沒你那麼大力氣，扔不高，也接不住，不過你應該不怕摔才對。」
他狂奔起來，感覺到達了極限速度，猛的把影魔向上甩出去。
影魔學著周魚的樣子在空中張牙舞爪，可它只飛起來十多米高，做著張牙舞爪的動作就砸在了地上，後腦勺磕地，發出了「咚」的一聲響。
周魚被嚇了一跳，連忙過去察看，卻見影魔翻個身躺著，看來是想再玩一次。
十六層月城的寧靜接連兩天被打破了，昨天是因為戰鬥，今天則是因為出現了兩個瘋子，不知疲倦的把對方扔向空中，玩得不亦樂乎。
…………
沒有任何標記時間的東西，周魚不知道他們這樣玩了多久，他把影魔扔起來了多少次，這是個不錯的鍛煉身體的方式，可惜在月城行不通，零力最高值根本不會增加。
沒辦法，誰讓他說會陪它玩的。
又一次摔在地上，影魔終於玩膩了，不再躺著，站了起來。
二人在一間屋子裡坐下來，周魚靠在牆壁上休息，指著上方向影魔問道：「你拖著我爬不動月柱，那自己上去過沒有？穿過雲層，到月柱的頂端。」
影魔聽不懂他說話，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
周魚在嘗試溝通，並不期待它能回答，他接著嘗試別的方法，可始終都只能讓它明白一些簡單的東西，問題稍微有點複雜，影魔就沒什麼反應了。
乾脆用行動來表達好了，周魚休息夠了，朝影魔一揮手，帶著它往月柱走去。
把臂甲的劍刃刺進牆裡，不停的交替，攀到了月柱上，劍刃不會折斷、月柱的牆壁不會被撬下來，利用這兩個特性，周魚慢慢的往上爬去。
影魔看到周魚爬月柱，也來到月柱的棱邊，跟著周魚往上一起爬，它握力極大，直接抓棱邊就能輕鬆往上爬，昨天只用一隻手都能很順利的爬上去，今天雙手並用，爬得就更加輕鬆了。
周魚也挺輕鬆，他不敢往下看，專心致志的往上爬，離雲層越來越近。
力量還是不夠大，離雲層越近，抬手就越費力，周魚的速度慢了不少，影魔剛開始還跟著，現在嫌棄他動作慢了，就抓住他的一隻手腕，拖著周魚繼續爬。
周魚一隻手被抓住，另一隻手的劍刃刺進牆裡，仍在往上爬，這能大大減輕影魔的負擔。
進入雲層，排斥之力由向下改為平推，周魚又被壓在牆上不能動了，影魔也來到他身邊躺好。
「繼續前進？」周魚趴在牆上，想要掙扎著繼續往上。
影魔看出來他的意圖，搖了搖頭，睜開第三隻眼看向雲層內部。
看來它也很怕那種球狀閃電。
「要不等電球來的時候，我掛牆上，你掛我身上，試試能不能撐過電球爆炸時的衝擊，只是我抬不起手來，你來抬吧，把我的臂甲當冰鎬使，反正臂甲不會被捏壞，只要別被電球直接砸中就行。」周魚的臉貼在牆壁上，歪著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