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九章:院內有徑
「沈家?你是說,那個傳說是沈萬三後人的沈伯垚?」
「不錯,正是此人。」
沈伯垚家財萬貫,何青岩自然猜到李慕兒要做什麼了。她搖搖頭,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半晌才道:「沈伯垚確實能暫解城中飢荒,可此人性格古怪,恐怕不會幫襯。不過聽說他又是個愛才之人,你堂堂女學士出馬,或許能有機會,也未可知……」
李慕兒吸了吸鼻子,拉著何青岩的手順勢而行,一面說道:「那我們還等什麼?青岩姐隨我走一趟吧!」
這剛經過方才來叫何青岩的男子身旁,李慕兒就被他一把拽住。他的手勁兒不輕,勒得李慕兒擰眉「嘶」了一聲,抬頭疑惑望住他。
忙著與何青岩說話,這會兒李慕兒才注意到他。他身材修長瘦弱,彷彿經不起風吹似的。只是配上他清秀的容貌,大氣的笑容,倒顯得風骨神采與眾不同了。
「這位小公子好生不雅,大庭廣眾之下怎能對一個姑娘拉拉扯扯的?」
李慕兒驚訝低頭,原來她為了圖個方便,一路以來都是男裝打扮,自己都忘記了。何青岩在一旁聞言也是噗嗤一笑,趕緊揮開那人緊勒著李慕兒的手,解釋道:「道長別擔心,她是我的姊……他是我的弟弟!」
道長?李慕兒揉揉手臂,好奇地看著他。年紀輕輕,哪裡像個道長?
「原來如此,是在下失禮了。」他連連拱手,不好意思道,「小兄弟莫放在心上。」
「無妨。」李慕兒暫時沒空與他計較,也無暇關心他是何人,拉著何青岩邊走。
只是與他擦身而過時,不知為何,倒覺得此人雖然「誤傷」了她,還對何青岩有種莫名的關心,但似乎人還不賴。
………………
待被何青岩帶到沈府,李慕兒不可置信地四下張望起來,卻見徐府坐落在一條極為僻靜的小衚衕里,漆黑的大門上掛著一對大紅色的銅鈴,其餘並無任何特殊之處。
不是說腰纏萬貫嗎?不是說餘糧充足嗎?怎麼是這樣寒酸的門面?
何青岩見李慕兒這樣的反應,倒並不奇怪,瞭然對她說道:「看吧,我說這沈伯垚性子怪,你可信我了?」
「信。」李慕兒走至門前,猶豫道,「連看門的人都沒有,怎麼進去?」
「直接進去就是。」何青岩說著,便兀自上前推開了門。
富家之境,如此輕易便能進門?李慕兒往門裡看去,居然空無一人。只是門后的路徑,分為東西中三路。不過相對而言,東西兩路要狹窄許多,唯獨中路,格外氣派非凡。
抬頭往後看,只見中路方向有座高樓聳起,想必是「真正的沈府」所在。
這是整的哪出?
「走吧,瑩中。既然來了,進去碰碰運氣也無妨。」何青岩說著,抬腿就往中路走去。
李慕兒卻沒邁步,再次左右打量了一番,突然叫住何青岩,指著她腳下道:「姐姐,這裡有三條路,你為何偏偏選這條?」
何青岩不明所以,看了眼腳下的路,才回答道:「瑩中,我並未做任何選擇。因為,我壓根沒想過往那兩條小路走啊。」
此言一出,兩人相視錯愕。
沈家豪氣歸豪氣,這種進門三條路的設計根本毫無必要啊!
何青岩在李慕兒低頭思忖的當口,趕緊折了回來,一同觀察起那兩條小路。
西面小路雖窄,但極為規整。鵝卵小石鋪成的路基,整整齊齊通向前方。
而這東面小路的兩旁,卻是一番亂象。
李慕兒抬步往東而行,一步一步走得極慢,一面還觀察著旁側的景物,輕聲念道:「院內有徑,徑欲曲;徑側有石,石欲怪。石轉有松,松欲古;松頂有鳳,鳳欲舞。有鳳來儀,客欲貴;客進有階,階欲平……」
「瑩中?」此時兩人已步到幾個石級上,何青岩開始懷疑,這怎麼看也不像通往正廳的路啊!
李慕兒被叫得回頭,臉上卻全然不再是剛進門時的憂慮,反而換上了一貫的自信從容,「姐姐,客進有階,我們已經是沈家的客人了……」
「啊?」何青岩雖聽不明白,卻還是跟著李慕兒一同往石級上爬去。同時,李慕兒的嘴裡還是叨叨不停,「階畔有花,花欲鮮;花落有亭,亭欲朴;亭後有竹,竹欲疏……」
眼前一片竹林,密密遮住視線,不但再沒有路,甚至讓何青岩懷疑兩人已經不知不覺出了府,或者迷了路。剛想再問,卻聽到李慕兒忽然一聲喜悅的驚呼,「啊!姐姐快看!」
竹林盡頭,一幢兩層高樓孤傲聳立。沒有想象中的氣派華貴,倒頗有些遺世而獨立的清冷感覺。
何青岩這才鬆了口氣,轉身凝住李慕兒,卻聽她額頭微微冒著汗,臉上卻也是放鬆的神色,對著那小樓笑道:
「竹盡有室,室欲幽。」
「哈哈,好好好,好一個竹盡有室,室欲幽。公子能至此處,不容易啊!」這話語來自一位中年男子,他穿著講究,玉身長立。不同於那些腦滿腸肥的暴發戶,他渾身散發著的是一股與生俱來的名門氣質,自然而成。
李慕兒突然覺得他不是「怪」,而是——不食人間煙火。
「沈先生說得是,能猜破沈先生這微妙雅緻的心思,可不是不容易嗎?沈先生可否允許我們進門討口茶喝呢?」
她沒有叫他什麼「老爺」、「公子」,而是叫他先生,足以見得她對沈伯垚才華的肯定。沈伯垚自然也聽得舒心,對她這樣不謙虛的自我稱讚便也沒放在心上,反是退後一步讓到邊上,伸出一隻手歡迎道:「兩位,請進。」
「多謝。」
李慕兒將手負在身後,裝作滿不在乎鎮定的模樣,款款往樓內而去。卻在經過沈伯垚身邊時,發現了他望向何青岩驚艷的眼神。
唉,果然是金子到哪裡都會發光,何青岩這傾城的容顏,能在災后亂世中平安自保已屬不易,怎麼還獨自做起慈善來了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