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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一章:再現密疏

  從清寧宮回來的路上,天空飄起了細雨。大概是進入了梅季,這雨水落在身上讓人有明顯不適的感覺。


  它們卻還斷斷續續落在李慕兒的官服上。


  初穿這身官服時,還是個不思進取的小丫頭,渾渾然不知究竟要做什麼。而如今時過境遷,在這個位置上已經三載有餘,看似是坐穩了,其實卻越來越難。


  越來越多的眼睛盯著。


  她突然特別想見一見朱祐樘,學學他無論遇見何事都淡然處之的心態,看看他執筆統治江山卻始終不負的初衷。


  腳下便加快了步伐,往乾清宮走去。


  他果然還在批摺子,她進門的時候沒有驚動他,便看到了他手指掐著眉間,疲倦的模樣。


  看來自己說錯了,再怎樣泰然的他,也會有難做的時候。


  上前越過沖她擠眉弄眼的何文鼎,李慕兒徑自到他身邊,雙手撫上他太陽穴輕柔,「皇上,臣回來了。」


  「嗯,」朱祐樘笑意頓生,「回來有一會兒了吧,去哪兒了?」


  李慕兒如實回答:「太皇太后召見微臣。」


  朱祐樘嚇了一跳,拉下她的手直視她道:「瑩中,太皇太后她……」


  「沒事,」李慕兒搶話,「太皇太后沒有難為我。」


  「那就好。」


  朱祐樘還想說些什麼來安撫她,殿外卻傳來一聲急報。


  是會極門的宦官來送密疏。


  李慕兒每次瞧見這密疏啊,就心存愧疚。此番經墨恩一利用,愈加這樣覺得。


  遂眼神閃避著退了開去。


  殿內瞬間恢復安靜,只聽到信紙信封摩挲的聲音。朱祐樘握信的手指修長白皙,如若青蔥,看呆了李慕兒。


  「豈有此理!」突然一聲怒喝,李慕兒怔愣中被嚇到,身子不由地顫了顫。


  隔得這麼遠,朱祐樘還是感受到了她的異樣,轉過身把她往身邊一拽,柔聲道:「嚇到你了?」


  「皇上,何事惹您如此動怒?」


  何文鼎尚在問,李慕兒的視線卻已停留在案上的密疏中,震驚的無法自拔。


  「樊山王見澋,向朕舉報荊王見潚乾的壞事,求朕許他遷回江西建昌府始祖舊府邸,或者遷到湖廣常德、衡州等地,保全身家性命。」


  保全身家性命!


  可見荊王之惡,已歹劣至威脅他人生命?

  李慕兒戰戰兢兢,開口問道:「皇上,荊王,到底做了些什麼,什麼壞事兒?」


  朱祐樘穩住了她,轉身又去看那封密疏,邊回答道:「樊山王說,多年前魏妃離世,以及都梁王見溥、都昌王見潭之死,都是荊王,親手所為!」


  李慕兒驚訝於荊王手上沾著這麼多人的鮮血,可這幾人都是前朝就離世了的,雖然聽起來都是有名有份的人物,但她卻並不明了他們與荊王之間的關係。


  是以朱祐樘接下去的解釋,才真的令她慌了心神。


  「魏妃,是荊王的生身之母。都梁王見溥,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而都昌王見潭,則是他的堂弟。」


  不止李慕兒,何文鼎都不禁發出一聲驚呼。


  生母!兄弟!是要多喪心病狂的人才能做出這樣泯滅天倫的惡行?!

  「瑩中,你說,朕該如何處理這封密疏?」朱祐樘狠狠將題本往案上一扔,顯然氣得不輕。


  李慕兒深吸了口氣,退後幾步恭謹彎腰,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不去想與墨恩的恩怨情仇,只就事論事道:「皇上,其實您心中已有定奪,只是礙於太皇太后情面,不是嗎?」


  朱祐樘眉間緊著,沒有答話,顧自坐回了椅上。


  李慕兒見他若有所思,為難的樣子,不由又心疼起來,遂勸慰道:「我泱泱華夏,在上古時代就有了忠孝之說。在那個禪讓制的年代,堯選擇了舜做他的接班人,舜不僅日夜照顧他雙目失明的老父親,對待三番五次想要害他的弟弟和繼母也極其和善。當娥皇和女英嫁入他家,他亦要求妻子孝敬公婆,並不因為身份高貴而遷就她們。可見,古時,人們就將『孝』作為『忠』的前提,正所謂『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是以在微臣看來,荊王身為王室宗親,對父母的孝順之情,該等同於給予一個國家,一位君主。孝,便是忠,此等不孝之人,對國、對皇上、乃至對太皇太后,盡為不忠。雖事發已久,但若就此睜隻眼閉隻眼,實在有悖皇上以孝治天下的理念。」


  朱祐樘見她又恢復了往日當差的幹勁,注意力倏地被轉移,凝著她點點頭嗯了聲,「接著說。」


  「然此事也不能光憑樊山王一面之詞,便治荊王以罪。不如先派人去荊王藩地暗中調查一番,看荊王究竟為人如何,百姓對他的評價如何,當年的事實又是如何,方可將一切定論。」


  「那你認為,派誰去合適?」


  朱祐樘這個問題,也許只是順勢而問,李慕兒卻思索了良久。


  原因全在於,她對荊王的了解,或者說是對荊王身邊人的了解,比朱祐樘多得多。他們有問題是必然,可光憑李慕兒一面之詞,亦沒有任何什麼意義。若要去他們的地盤尋找證據,李慕兒深知,他們沒這麼簡單,若泄露了行蹤,恐怕此行同樣毫無意義。


  所以派誰去,這確實是個問題。


  李慕兒想了半天,唯有回答:「皇上,微臣不知。但懇求皇上派心腹之人,切記保密,莫被當事者發現了便是。」


  心腹之人?


  朱祐樘手指點著案頭,閉眼沉思了片刻,方道:「司禮監蕭敬,夠心腹吧?」


  自然心腹!


  李慕兒抿嘴點頭,又考慮到什麼,開口道:「恐怕不夠。」


  朱祐樘似乎也是這樣認為,很快接道:「再派刑部和錦衣衛一名官員隨行。」


  李慕兒拱手,「如此,最為穩妥。」


  「嗯,只是,太皇太后那邊,」朱祐樘想到這裡眉頭又揪了起來,「是瞞著,還是據實以告?」


  李慕兒想起太皇太后剛剛告誡過她的話,心中尚有喟嘆,反問道:「皇上,你覺得,在你和荊王之間,太皇太後會選擇幫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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