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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章 民族崛起的代價

  「陛下,陛下!」晴兒小聲喊道。


  睡夢中的葉應武眉頭一皺,這聲音猛地將他從黑暗中拽了起來,霍然睜開眼睛,葉應武看向都快趴在床邊的晴兒:「馬翔季來了?」


  晴兒點了點頭,而葉應武長長呼了一口氣,黑暗中眼睛里看到不到一絲疲憊的神色,他坐起來平靜了一會兒,轉身起床。而惠娘和趙雲舒也不可避免的被驚醒,兩個人在黑暗中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等到她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葉應武已經離開了。


  輕手輕腳的在晴兒幫忙下穿上衣衫,葉應武正想要出門,身邊的晴兒手中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葉應武下意識的回頭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趙雲舒和惠娘手牽著手站在他的身後,兩個人身上只披了白色的褙子,甚至連鞋子都沒穿,靜靜的看著他。明亮的月光從窗縫中灑進來,籠罩著兩個佳人,像是在月光中悄然綻放的雙生花,惹人心憐。


  葉應武忍不住笑了一聲,示意讓晴兒先退下。而不等晴兒轉身離開,趙雲舒不知道什麼時候藏在身後的枕頭就已經飛了過來:「你幹什麼去還要這樣瞞著我們兩個?!」


  「你們兩個是要謀殺親夫啊!」看著不管不顧撲到自己懷裡的兩個人,葉應武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被誤解了,畢竟之前葉應武這樣離開的時候,都是因為要去什麼危險的地方而害怕她們擔心,伸手揉了揉惠娘有些凌亂的秀髮,又幫趙雲舒擦去了臉頰上的淚水,葉應武無奈的說道,「馬翔季從北面回來,今天晚上才到,某在大朝會之前總是得和他通通氣啊,免得明天上午自己先亂了陣腳。」


  「你覺得妾身會傻乎乎的信你么?」惠娘哼了一聲。


  葉應武頓時無奈的說道:「某說實話你不信,那還想讓某怎麼著?」


  「馬相公著急從北方回來,可是出什麼大事了?」趙雲舒一邊幫葉應武繫上最後的腰帶,然後整了整他的衣領,一邊低聲問道。


  葉應武沉默片刻,還是點了點頭:「女真人鬧事了。」


  「女真人?」趙雲舒微微錯愕,「遼東?」


  「這個時候遼東發生暴亂,雖然不至於撼動我大明國脈根本,但是足夠給某造成不小的麻煩了。」葉應武聲音低沉,淡淡說道,「不過這些也都沒有什麼,華夏和女真人百年來的血仇,朕正想要找個機會清算呢,現在他們既然好巧不巧送上門來,那就沒有客氣的道理。」


  緩緩握緊葉應武的手,趙雲舒默默的看著自家夫君,而另外一邊惠娘也是抱住了葉應武的一隻手臂。勉強露出來一抹笑容,葉應武旋即正色說道:「你們放心就是,這點兒小事情還不至於讓某手忙腳亂,這一下子雖然出乎某的預料,但是想要戰勝某可沒有這麼容易。」


  趙雲舒鄭重的點了點頭,而葉應武也輕輕抱了抱她們兩個:「好了,快回去吧,現在距離天亮還有很早呢,多睡一會兒,而且晚上冷,你們兩個都是某的心肝寶貝,穿成這個樣子不怕凍到了?」


  「夫君······」惠娘低低喊了一聲,踮起腳尖在葉應武臉頰上吻了一下。


  而葉應武哈哈一笑,轉而看向趙雲舒,舒兒狠狠白了他一眼,不過也有樣學樣來了一下。葉應武不多調笑她們兩個,徑直轉過身推開門。一抹明亮的月色灑在庭前,夜風之中帶著涼意。


  目送葉應武的身影消失在迴廊拐角,惠娘方才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嚇得趙雲舒急忙扯過來大衣將她裹得結實,押送惠娘回去。王清惠腳步頓了一下,猛地回頭看去,明亮的月色下,又有多少人今夜難眠?

  而自家夫君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多少大好頭顱又要掉落?


  「姊姊,你說過了明天,這天下會變成什麼樣子?」王清惠突然間開口說道。


  趙雲舒沉默了良久,方才露出一抹笑意:「放心好了,有夫君在,這大明的天塌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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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馬廷佑參見陛下!」馬廷佑見到葉應武走過來,急忙躬身行禮。


  「愛卿千里奔波,連夜操勞,辛苦了。」葉應武上前一步攙扶,而馬廷佑急忙站直,他可不會真傻乎乎等著葉應武下手攙扶。


  看著頂著黑眼圈、眼袋深深的馬廷佑,葉應武忍不住笑了一聲,「愛卿還真好生狼狽。」


  馬廷佑自失的一笑,葉應武這個笑話剎那間讓他有回到當初的感覺,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陛下和臣相比,也不遑多讓。」


  兩個人對視一眼,忍不住同時笑出聲。而葉應武拍了拍馬廷佑的肩膀:「今天晚上沒辦法睡覺的可不止咱們兩個人。」


  馬廷佑點了點頭,收起來臉上的笑容,這幾年在西域和北地的磨礪,讓他完全從一個文弱書生變成精壯的漢子,而且心思也沉穩了很多,這等表情的收放早就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按照陛下之前的吩咐,臣已經去過陳相公、文相公、謝相公那裡了。」


  葉應武一邊吩咐等候在旁邊的晴兒上茶,一邊走向懸挂著輿圖的牆壁:「這擔子主要還得落在陳宜中的肩膀上,來這大晚上的,朕這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能拿出來讓你大快朵頤,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有一杯茶臣就知足了,」馬廷佑笑著說道,伸手在輿圖上一指,「臣是五天之前從錦州過來的,當時還沒有收到發生暴亂的消息,只是作為錦衣衛和六扇門的代表先行一步,只是誰曾想到半路接到飛鴿傳書,旭升他們幾個是回不來了。」


  「郭旭升就算是回來了,朕也得把他重新發配到遼東去,遼東的六扇門和錦衣衛可都仰仗你們呢。」葉應武正色說道,「李長惜估計早晨就會到,這傢伙在奏章里給朕立了軍令狀肯定不會遲到,朕也就只能信他了。現在遼東只剩下趙文義和王虎臣,雖是一文一武,但是畢竟略顯單薄,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馬廷佑伸手在輿圖上一指:「陛下還請放心,古往今來,暴亂之所以能夠禍亂一方甚至導致一個王朝滅亡,就在於其大規模和突然,朝廷的軍隊少有訓練,又長途調遣,自然沒有辦法對付人數眾多又熟悉地形地勢的當地暴民,但是此時的遼東和之前歷史上的幾次暴亂有很大的區別。」


  大明在遼東有重兵布防,並且早就對女真人有警惕之心,同時六扇門和錦衣衛在女真人之中有大量的密探,所以這一場暴亂很難成氣候。更何況女真人對漢人有隔閡,漢人也多有準備,實際上鎮海軍和六扇門針對女真人有不少預定好的計劃,包括極端的屠殺和比較溫和的內遷都有涉及,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是女真人佔了先手。


  「這也是某沒有直接把朝廷大員全都拽到御書房來的原因。」葉應武苦笑一聲,「不過這畢竟多少有些出乎意料,女真人的消息很靈通么!」


  「六扇門辦事不利,還請陛下恕罪!」馬廷佑急忙一拱手,畢竟這件事確實是六扇門疏忽了,甚至連有人給女真人通風報信都沒有察覺到。當然這也不能全怪六扇門,天下那麼大,這點兒細枝末節的事情確實難以提防,當大家都把重點放在南京的時候,誰曾想到這些世家竟然會選擇在遼東破局?


  葉應武擺了擺手:「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了,既然沒有辦法防患於未然,那就只能亡羊補牢了。否則朕也不會讓你去找陳與權他們幾個。好在這一次遼東暴亂對於女真人來說應該也是倉促之舉,否則說不定真的會給咱們帶來不少麻煩。」


  馬廷佑輕輕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陳相公已經派遣人手前去遼東,只不過肯定是趕不上明天的大朝會了,更何況想要順著六扇門手中的蛛絲馬跡抓到幕後黑手,也不容易啊。」


  「這倒無妨,」葉應武沉聲說道,「朕等得起。更何況明天要說的事情有很多,也不少這一件。」


  「不過明天肯定會有人······」馬廷佑遲疑的看著葉應武。


  葉應武冷笑一聲:「大明南北這麼多事,難道就非得抓著遼東不放么,不要忘了,這朝廷、這天下,現在還是朕說了算。」


  「可是遼東那邊也不能耽擱了,」馬廷佑臉上帶著濃濃的擔憂神色,「遼東是大明在北地的根基所在,一旦遼東女真人作亂,很有可能渤海人還有其餘遼東白山黑水之間的大小部落都會聞風響應,畢竟這些年他們主要都是在女真人的麾下作戰,女真人掀起來戰火,多少會引起響應。」


  看了一眼輿圖,葉應武淡淡說道:「女真人看來是在蒙古人手底下過的太安逸了,到了我大明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之前朕還沒有打算將他們徹底清掃掉,但是現在這些傢伙自己撞上門來了,那就沒有放過他們的道理。」


  葉應武聲音之中帶著一絲冷意,讓馬廷佑下意識的屏住呼吸,這樣的冰冷他之前也不是沒有感受過,甚至記憶猶新,說明陛下已經動了怒火,準備對女真人下死手了。


  「女真和我華夏之血仇,雖然在端平入洛前夕得以洗雪,但是這百年來的積怨、百年來華夏兒女受過的屈辱、流淌的鮮血,可不能就這麼算了,宋人覺得足夠了,但是朕覺得還欠點兒火候,還有靖康之難、王國之恥,正好這一次一併清算了,」葉應武伸手在輿圖上一指。「草原那邊還用不到兩淮軍,讓兩淮軍出錦州,務必以最快的速度協助鎮海軍平定遼東叛亂。」


  馬廷佑只是鄭重的一拱手,他很清楚,葉應武這個命令,等於將兩淮軍這一隻猛虎放入遼東了,而原本就在遼東的鎮海軍,又豈是省油的燈,兩隻猛虎出柙,肯定是屍山血海一路殺過去的。鎮海軍和兩淮軍在北伐的時候積攢下來的怨氣——畢竟忽必烈是落在了宣武軍的手中,無論如何也都得算作首功——正好找到發泄的地方。


  更何況鎮海軍和兩淮軍的兵源地都是兩淮,兩淮的百姓是什麼來路,馬廷佑可心知肚明,這都是當年靖康之難的時候從中原南下的百姓,可以說靖康之難已經在他們祖祖輩輩的身上打上了不可磨滅的烙印,現在讓這些人來對付女真人,葉應武是打算將女真人滅族的節奏啊。


  不過馬廷佑畢竟不是當年那個愣頭小夥子了,這些年的磨礪已經讓他成熟了不少,所以並沒有一蹦三尺高,只是默默地抬頭看向葉應武。他的沉穩和冷靜告訴他自己,這樣做絕對不是什麼好辦法,畢竟對於現在的大明來說,女真人苦力還是很寶貴的,如果直接在遼東大開殺戒的話,大明恐怕也是得不償失。


  看著馬廷佑囁嚅的樣子,葉應武輕笑一聲,這傢伙的心思他多少能夠揣摩到,畢竟馬廷佑當初在臨安的時候就是他們幾個之中最冷靜的,而現在人更是變得穩重,他有別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愛卿,養虎為患啊,」葉應武淡淡說道,目光順著輿圖從遼東不斷的向北走,一直到盡頭,「現在的女真人不足為慮,但是兩百年後、三百年後,又有誰能說得清楚呢?」


  歷史上正是女真人以十三副衣甲起家,從那白山黑水之間捲土重來,方才一舉顛覆了煌煌大明,讓華夏土地再一次在異族的鐵蹄之下顫抖。而更是在女真人把持天下兩百年後,中國進入了最屈辱和最黑暗的近代。女真人給華夏帶來的血和淚,葉應武記憶猶新,更不會允許他們在自己的放縱之下有韜光養晦、捲土重來的機會。


  這是葉應武的底線。當然葉應武知道,現在和馬廷佑他們說這些他們也理解不了,畢竟這是在另外一個時空中數百年後方才發生的事情。女真人雖然和華夏有累累血債,但是說到底當年前宋時候孟珙打破了蔡州、讓女真人也品嘗到了亡國之痛,在當時前宋的全力宣傳下,國內軍心民心大振,很多人也就漸漸地淡忘了和女真人的仇恨——畢竟蒙古人的快速崛起已經成為一個巨大威脅,甚至在很多時候宋人還得和女真人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來抵擋這新的滅國之危。


  馬廷佑輕輕打了一個寒顫,培養對手以磨鍊自己是一個王朝慣用的手段,但是養虎為患卻是大忌,在葉應武的眼中現在還只是一盤散沙的女真人,顯然已經不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威脅,而是隨時都有可能形成的大患,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決定斬草除根。


  「翔季,」葉應武走到馬廷佑的身邊,他的聲音雖然很低,但是足夠讓馬廷佑的瞳孔猛地放大,「一個民族的崛起是要踩著無數民族血肉屍骨的,朕不想讓華夏被別人踩在腳底下,所以只能帶著華夏去踩別人的屍骨,否則我們沒有辦法繼續向上,總有一天會被趕上、會被超越、會被無情的踐踏。記住,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民族想要崛起,是要付出血肉代價的,而這代價,最好是由敵人來替我們付。」


  馬廷佑在潛意識中眯了眯眼,意識甚至都有些恍惚。


  而葉應武拍了拍他的肩膀,徑直向屏風後走去,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說道:「愛卿,天都快亮了,過不了多久就要上朝了,愛卿現在回去睡覺恐怕也來不及,不如去六扇門衙門那邊把事務交接一下,你們幾個都不在,這京城六扇門的大小事務,都快成朕的了。」


  「臣遵旨!」馬廷佑打了一個激靈,朗聲回答。


  葉應武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麼。


  馬廷佑緩緩轉過身,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上那一輪明亮的月亮已經沒有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線紅潤和半天的魚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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