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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幾時真有六軍來(上)

  明軍騎兵緩緩散開,而對岸的蒙古騎兵也是一樣後退。


  葉應武親臨一線還好,畢竟距離蒙古人還有一條沁水,並且水師的兩艘炮船也追隨著葉應武護衛左右,以防突發事件。但是忽必烈前出就有些冒險了,以忽必烈蒙古大汗的身份,明軍很有可能採取非常措施,直接集中火炮和飛雷炮對準忽必烈所在的灘涂狂轟濫炸,或許在道義上以及士氣上有些損失,但是一旦能夠擊殺忽必烈,對於大明來說絕對是好事。


  不過到最後葉應武也沒有下令開火,張世傑和楊寶等人有些詫異,不過至始至終都沒有主動向葉應武提起這種可能。火炮和飛雷炮都是在陛下的指導下發明製造出來的,所以在對這幾種新式火器的了解上,陛下實際上已經能夠勝過在場的所有人。楊寶他們都能意識到可以開火爭取擊殺忽必烈這一點,葉應武自然更能意識到。


  只不過葉應武也有自己的考慮。


  一來對於葉應武和大明來說,以後想要佔領蒙古的土地,安撫蒙古民眾,必須需要一場能夠服眾的勝利來證明大明徵服者的身份,而沒有什麼比打敗蒙古軍神更有用的了;二來葉應武為了謹慎行事,並沒有必要冒著喪失道義的風險向忽必烈進攻,畢竟這有可能引來蒙古韃子的猛烈報復。


  葉應武需要的,是拖住忽必烈,然後在這一片山水之間,堂堂正正的擊擊敗忽必烈。


  「陛下,蒙古韃子已經動了。」張世傑沉聲說道。


  一名名蒙古騎兵重新從隊列中衝出來,佔據附近的高處山坡,可以起到居高臨下探查整個戰場的作用,而大隊的步卒已經陸續在河灘外聚集,顯然蒙古人還沒有傻到以為明軍沒有炮擊忽必烈的親衛隊,也不會炮擊其餘的蒙古步卒。


  汾水岸邊的七八艘船隻都被搜集過來,而能夠看到蒙古人隊列分開,還有二三十艘大大小小的船隻在人抬車拉之下向著河邊而來。顯然蒙古軍隊也早就已經料到了今日的局面,所以準備了大量的船隻,另外幾隊騎兵直接沿著河岸向上游奔去,顯然想要尋找上游水淺的地方直接渡河。


  只不過顯然他們只是抱著一絲期望,畢竟現在是春江水暖的時候,就算是汾水算不上奔流的大江大河,也絕對不是小溝小渠,河心水深的地方就算是騎馬也會沒過頭頂,否則明軍水師戰船不可能進入河道,而就算是在上游,水深的地方也能到騎馬者的腰部,而且水流湍急,很容易就直接將人沖走。對於基本不會水的蒙古騎兵來說,這幾乎就是地獄。


  不過就算是這樣,明軍之中還是立刻分出一隊騎兵跟上去,以防萬一。在這一場能夠決定國運的大戰中,雙方都是一樣的謹慎小心,因為一絲一毫的疏漏都有可能導致戰敗。


  「不用慌張。」葉應武一邊用千里眼看著對面的情況,一邊一揮手,「不過蒙古韃子也是有備而來,這一下子就有三十餘艘船隻,如果咱們不小心應對的話還真的有可能讓他們有機可乘。」


  「陛下,現在需要炮擊么?」楊寶眉毛一挑,「蒙古韃子第一批已經準備渡河了,看來蒙古韃子也是明白幽燕那邊戰事急迫,所以有些迫不及待了,否則不可能初來乍到就開始發動進攻。」


  葉應武聞言卻是皺了皺眉:「蒙古韃子主力從山西南下,所為的就是和朕麾下的軍隊決戰,所以他們按理說不會考慮幽燕那邊的戰事順利與否,因為只要他們全神貫注打贏了這一戰,幽燕那邊就算是失敗了也沒有什麼大礙,大明照樣會撤兵。而此時火急火燎的發動進攻,反而容易導致更大的損失,完全是得不償失之舉,也不符合蒙古韃子之前謹慎小心的進軍。朕能夠像明白這個道理,忽必烈不可能不明白。」


  張世傑和楊寶都點了點頭,如果是要考慮到幽燕那邊戰事的話,忽必烈不可能在這之前緩慢進軍甚至步步為營,險些讓明軍找不到蒙古韃子主力,而現在又飛快的進攻,彷彿有什麼事情需要他們著急去做。


  「蒙古韃子軍中必然除了問題,」葉應武放下千里眼沉聲說道,「某雖然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但是可以肯定必然是某一個統帥出了事,無論是身體有恙也好,和忽必烈產生了矛盾也罷,導致蒙古大軍現在看上去猶如鐵桶,但是實際上軍心不穩,所以忽必烈必須著急發動進攻,從而確保能夠在軍隊徹底崩潰之前戰勝咱們。」


  「莫非是哪個將領想要背叛忽必烈和蒙古?」楊寶猜道。


  而周圍的將領們臉上也都流露出喜悅的神色,顯然這樣的結果對於大明來說是最好的,意味著自家力量的加強以及勝算的增加。


  葉應武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摩挲著下巴沉思,而旁邊的張世傑回答道:「這個不可能,因為忽必烈麾下掌軍的是奧都赤和那木罕,都是已經成年封王的忽必烈兒子,對於忽必烈自然是忠心耿耿,至少不可能背叛蒙古出現投靠大明的可能。」


  頓了一下,張世傑看著周圍將領失望的神情,不由得搖了搖頭接著說道:「而且以忽必烈的手腕以及多年征戰的經驗,只要不是這左右掌軍元帥出了問題,不可能因為下面的將領而手忙腳亂,更不可能因此而改變其原有的作戰謹慎的方式。」


  其餘將領們聞言都是點了點頭。而一直沒有說話的葉應武此時沉聲說道:「忽必烈是以奇兵突出聞名於世的,但是他現在畢竟年長,作戰風格也趨向於穩重,這在之前的鄂州之戰中就可見一斑。而且之前行軍也能夠看出來這個特點。現在他突然反其道而為之,一來有可能是真的想要讓咱們措手不及,只不過這個可能性並不大,二來自然就是蒙古軍中出事,既然不可能是下面的將領,那就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


  環顧一周,葉應武的聲音微微抬起:「忽必烈自己身體有問題了!」


  「陛下,剛才忽必烈不是還······」一名師長不由得好奇問道。


  葉應武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並且在每一個人臉上掃過,除了張世傑和楊寶等多年為將者隱約明白過來,其餘的將領雖然微微低頭表示謙恭,但是臉上的好奇和疑惑顯然也沒有辦法掩飾。


  「忽必烈剛才確實是走到了大軍陣前,但是他一直帶著甲胄微微低頭,所以就算是在千里眼中也看不出來他的臉色,只能感覺到這確確實實是蒙古人的大汗,不過這並不代表著忽必烈真的身體健康,很有可能他是在強撐著,只不過周圍的蒙古韃子將領和士卒見到他之後都是謙恭的低頭,同樣不可能看到忽必烈的臉上是什麼表情,所以就算是忽必烈臉色蒼白,咱們也察覺不出來,蒙古韃子將士更察覺不出來。」葉應武沉聲回答,「而且忽必烈是在朕出面之後,為了解決蒙古韃子那邊士氣低落的問題而不得不出來的,如果讓他選擇的話,朕想他應該並不會打算出面,否則的話忽必烈也不可能剛剛露面又旋即退入陣中。」


  張世傑點了點頭說道:「陛下所言甚是,所以忽必烈身體有恙的可能性很大,只是在這之前錦衣衛似乎從來都沒有送來過這樣的消息啊。」


  葉應武也是同樣皺了皺眉,在大明還沒有完成一統取代南宋之前,葉應武麾下的錦衣衛和六扇門實際上並不能算合格的密探組織,在規模和人員實力上與前宋的皇城司甚至都有很大的差距,但是等到葉應武將南宋取而代之,有了全國資金作為後盾,六扇門和錦衣衛也就迎來了飛速發展時期,很快就在各個州府之中建立了龐大而且足夠有效的情報網路。


  當初六扇門和錦衣衛還在襁褓中時,實際上葉應武對於情報機構還沒有太高的要求,一來他需要面對的戰場並不大,二來葉應武自己的歷史學識在這裡擺著,根本不需要情報也能夠大約揣測出蒙古軍隊的調動布置。但是到了後來隨著整個時代的面貌都被葉應武更改的面目全非,原本的歷史知識自然已經沒有辦法幫助葉應武了,之後無論是軍政還是民政,葉應武或多或少的都得依靠六扇門和錦衣衛之前打下的基礎和建立的情報網了。


  這就使得葉應武在得到很多情報的時候,已經為時晚矣,又或者根本得不到一些情報。比如忽必烈的健康問題,這必然是蒙古人的最高機密,就算是錦衣衛再怎麼飛速發展,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內打入蒙古人的中樞機構,自然也就沒有辦法獲得這方面的消息和情報,畢竟忽必烈的健康有恙,恐怕就算是最信任的大臣都不會告訴。


  而在另外一個時空中,此時的忽必烈應該還很健康才對,畢竟他一直活蹦亂跳到了建立元朝一統天下之後,還在任期內推行了很多工程和制度變革,如果此時的忽必烈就已經身有病患,以他愈發年邁的身體,不可能支撐這麼久,而且還有精力進行改革。


  莫非這只是忽必烈設下的一個圈套?

  可是如果這樣的話,這個圈套應該早早就開始了,而不應該是在這個時候才突然進入到應該有的模式才對。葉應武伸手握著馬韁,看著對面忙碌的蒙古軍隊,陷入了沉思。


  按照葉應武自己掌握的歷史常識,忽必烈確實是應該身體健康才對,但是整個時空都已經被葉應武更改的面目全非,就連葉應武自己也沒有辦法保證在這個時空當中忽必烈的身體健康是一個不變的條件,


  歷史的車輪沉重到很多事情就算是葉應武自己也沒有辦法改變,比如大明的國號,比如現在的年號,但是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實際上不用葉應武去影響,就已經通過難以察覺的蝴蝶效應和歷史上應該有的產生了明顯分歧,甚至這些小事的改變到最後有可能導致天翻地覆的變化。


  人的身體不可能平白無故的變壞,尤其是像忽必烈這樣在另一個時空中頗為長壽的人,除非是有什麼巨變,忽必烈的身體不可能一下子垮下來。而以他蒙古軍神的身份以及早年經歷的諸多挫折來看,現在大明勢如破竹的北伐還不至於讓忽必烈一下子身患重病,這樣的壓力和挫折他都承受不住的話,也就不配成為成吉思汗衣缽的繼承人,也就不配和成吉思汗一起成為最受蒙古人尊重的兩個大汗。


  那麼說這是忽必烈的詭計了?

  想到這裡,葉應武的背後已經冷汗直冒,可是如果是忽必烈故意而為之,他又是為了什麼目的,為了讓明軍放鬆警惕?這顯然不可能,畢竟有葉應武也有張世傑這些大明久在軍旅的人坐鎮,就算是蒙古軍隊現在就開始給忽必烈披麻戴孝,明軍也不可能鬆動。


  更或者是為了誘使明軍主動進攻?可是葉應武清楚只要蒙古人主動退卻,自己十有八九不會追擊的,以防有詐。而忽必烈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費盡心思來這麼一出根本不符合常理。


  那就只剩下忽必烈身體真的出了問題這一個可能。


  葉應武眉毛一挑,已經隱約明白事情中的關竅。


  就算是蒙古戰神也有七情六慾,也有妻兒老少,這才是最有可能打擊到蒙古戰神的東西,而在最近對於忽必烈來說最致命的顯然就是真金太子的離世。


  在另外一個時空中,真金太子便是因為幫助忽必烈處理政務積勞成疾,從而英年早逝,使得忽必烈為此悲痛萬分,並且甚是自責,認為這最合適作為下一任蒙古大汗的長子病逝和自己有擺不脫的關係,只是人死不能復生,忽必烈悲痛之餘也只能開始著手培養下一代接班人。


  可是在這裡卻是不一樣,真金太子因為進攻成都戰敗,氣火攻心而死,不但讓蒙古喪失了僅次於伯顏的大將,更是讓忽必烈多年來培養的心血付之東流,只能將軍隊交給奧都赤、那木罕等還沒有成長起來的小兒子,也正是在真金太子死後,蒙古接連丟失了關中和河西,各個戰線一塌糊塗。如果說真金太子積勞成疾病逝對於忽必烈來說只是自責和內疚的話,恐怕這一次就是深深的後悔和痛恨了,後悔自己將真金太子派遣上前線,痛恨南蠻子讓他失去了最好的兒子。


  再加上喪土戰敗的打擊,很有可能導致內疾,尤其是忽必烈再怎麼威武,終究已經是個老人。


  葉應武輕輕鬆了一口氣,如果是這樣的話,忽必烈親自率軍南下,而那木罕和奧都赤等人都追隨左右,這也就好解釋了,忽必烈想要親自擊敗明軍,從而為自己的長子報仇,同時又擔心自己的病症泄露出去,所以只能將所有將領都換成自己的兒子,從而可以達到絕對保密的狀態,甚至為了迷惑大明,一路上都是謹慎小心的進軍。


  只不過已經看到了大明主力軍隊,看到了葉應武,饒是忽必烈數十年的定力,也終究等不及了。


  因為他的身體恐怕快支撐不了多久了,也因為忽必烈不想看著這天涯咫尺最終變成咫尺天涯。


  沁水對岸響起的號角聲一下子將葉應武拉回到了現實。


  大量的蒙古士卒向河灘上衝去,而一艘艘小船也隨即放入水中。


  葉應武眯了眯眼,不管忽必烈的身體是否有恙,這一戰還得打,至少也要先把蒙古韃子打的沒脾氣再說。


  「開炮!」葉應武手中馬鞭一揚。


  身後早就等候多時的士卒猛地揮下手中令旗。


  咚咚的鼓聲倏忽間響起,不斷地拔高,要和對岸的號角聲一較高低。


  「開炮!」指揮火炮的都頭們在令旗揮落的一瞬間,同時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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