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日月重開漢唐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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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阿房宮賦》中短短几句話,已經將葉應武想表達的意思揭露的一清二楚。葉應武並不是不知道現在朝野之間對於前宋還有念想,甚至就把大明看作另一個大宋,認為大明完全可以仿照前宋的模式,所以對於葉應武進行的軍事改革和文官制度改革頗有微詞。
這些人之中最激烈的那一批已經在上一次南京城的動亂中被消滅,但是並不代表守舊派的勢力就有所減弱,畢竟很多人實際上更多的只是懷有念想,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們在關鍵時候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尤其是紙鈔的推行受到阻礙,更是給葉應武一個警醒。就是他雖然在朝野頗有威望,但是這並不代表所有的官員士紳就會聽從他的命令,乖乖的跟著葉應武一起進行變革。
華夏民族本來就是安土重遷的民族,除非真的被生活所迫,一般不會離開祖居之地。而一般這樣的民族在制度的革新上都會有所停滯,遠遠沒有在風口浪尖打拚的海洋民族勇於變革、敢於嘗試。所以朝野對葉應武的信任是一方面,對於新事物和新制度的接受又是另外一方面。
推行紙鈔尚且遇到這麼大的阻礙,葉應武之後的政策又會怎麼樣?
所以葉應武在出動六扇門、禁衛軍這些後世稱為「國家暴力機關」的組織前去推行紙鈔的同時,也必須給這些思想守舊的人一個警醒,那就是現在的大明絕對不是中興的大宋,大宋的制度在三百年中讓這個國家富裕而頑強,但是從來沒有讓它強大,一個富裕的國家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就是任人宰割的對象。
哪怕是現在大明有了強大的軍隊,也沒有辦法保證這些軍隊最後不會像前宋禁衛軍和屯駐大兵那樣徹底墮落。畢竟前宋的冗官制度在防止官員篡權的同時,也在無形之中使得整個行政體系都臃腫而緩慢,根本沒有辦法應對突如其來的危險和災難。這樣的制度顯然不適應大明,而且很有可能成為大明精銳軍隊的絆腳石,最後讓大明自己斷手斷腳。
現在葉應武又將考試題目擬定為這個,就是為了告訴那些對前宋制度還有一絲幻想的人,前宋的制度雖然在一些方向上取得了成功,但是在大方向上只會讓整個國家喪失奮鬥的精神,靖康之恥、端平入洛,這些無疑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大明看到這些前車之鑒,應該從中吸取教訓,進行屬於自己的變革,而不是因循守舊,在擊敗蒙古之後幾百年中,被其餘更加強大的敵人再一次趕到江南,趕到南洋,最後徹底幻滅!
如果不變革的話,這一片重新為漢人、為華夏支撐起來的天空,維持不了多長時間;如果不變革的話,等待大明的最後也只有死路一條。
葉應武靜靜的看著鄧光薦和劉辰翁。
兩人輕輕呼了一口氣,同時拱手行禮:「陛下聖明!」
葉應武緩緩攥緊拳頭,他不知道自己最後能夠把這個嶄新的王朝帶向什麼地方,但是他知道,如果一直原地不前的話,大明還是會重蹈秦朝和隋朝的覆轍,不但會成為別人的嫁衣裳,而且還會為百姓帶來新的災難。
想想自己當時在興國軍看到的流民,再想想後來在蔡州那些等待發放救濟的百姓,葉應武就心如刀割。這樣的苦難不能再降臨到華夏這一片多災多難的土地上了。
至少自己會拼盡全力,去守護自己的天下,守護自己的百姓。
窗外雨淅淅瀝瀝的下著。
而那一樹杏花,在驕傲的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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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柳河,屍骨遍地。
大戰在這裡留下的痕迹觸目驚心,曾經涓涓細流、清澈見底的紅柳河,現在已經因為眾多的屍體而被堵塞,繼續流向下游的河水已經被染成粉紅色。不知道下游的人見到這瀰漫著血腥味的粉紅色河水又會作何感想。
禿鷲和烏鴉在沙場上空徘徊著,那些被戰馬馬蹄刨出的紅柳東倒西歪,而它們幸免於難的同伴則在風中緩緩搖晃。
「明年這紅柳河邊的紅柳,必然甚是茂盛。」策馬緩緩走過戰場,張珏不由得輕輕感慨一聲。有這數千人的血肉作為滋潤,花草必然茂盛,彷彿那些生命最後都化為了這一片片紅柳。
更或者這「常覆三軍」的古戰場上,所有的紅柳本來就是一道道千百年來逝去的靈魂化成的,戰死在這片土地上,血肉被禿鷲吃咬乾淨,白骨在風中化為灰塵,就只有那靈魂還可以繼續留在這裡,和這一片土地融為一體,看著自己戰死的地方,看著無數袍澤前赴後繼的地方。
天陰沉沉的,甚至風中也不再是之前的暖暖春意。周圍緩緩行進的明軍士卒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並不只是因為這裡空氣中散發的濃烈不可抹去的血腥氣味,更多的是因為這悲慘的景象。
昨天這一戰那木罕獲得了慘勝,不過到最後他也沒有攔下八剌。八剌到底是察合台汗國的大汗,多年沙場征戰,就算是一時中了那木罕的計策,自然也會竭盡全力保全力量。尤其是那木罕在戰場指揮上終究是棋差一招。當他帶著騎兵在擊潰了八剌的護衛隊伍之後,兜了一個圈子想要攔住八剌去路時候,八剌直接率領親衛騎兵向東而不是向星星峽方向突圍。
這一下卻是出乎所有人預料,尤其是那木罕更是大吃一驚。只不過為時晚矣,正在拚命包圍八剌部步卒,意圖獲得更多斬殺的那木罕部步卒,根本來不及調整陣型阻攔這一支突兀殺出的騎兵,所以八剌從容不迫的帶領著自己數百名親衛騎兵在兩個蒙古步卒包圍圈的中間縫隙當中跳了出去,直接向著東面草原深處長驅。
畢竟在東面草原,八剌部的前鋒和左右兩翼都還在,這一支力量只要能夠匯聚起來,八剌照樣擁有對那木罕甚至整個忽必烈部西線兵馬的兵力優勢。畢竟忽必烈部還要戒備南面摩拳擦掌的大明,所以在西線根本不可能投入更多兵力了,除了那木罕手下這一支力量之外,其餘多數都是老弱病殘,茫茫草原上無險可守,面對八剌部的精銳前鋒和左右兩翼,就只有被徹底擊潰這一種可能。
紅柳河一戰,那木罕取得了戰術上的絕對成功,一戰消滅了八剌的中軍主力,而自己的損失並不算大。但是在戰略上,實際上她讓自己徹底陷入了被動,看似損失巨大的八剌部,因為不得已的收攏軍隊行為,並沒有使得自己面對那木罕部時候的優勢受到多少損失。
更主要的是那木罕此戰等於將自己的主力全部暴露出來,而八剌看到那木罕這麼多兵馬,自然也就明白蒙古忽必烈部所能夠拿出來的軍隊都在這裡了,所以只要自己一路向東的話,忽必烈將拿不出來其餘的力量抵擋自己,除非那木罕將騎兵全都抽調出來全力追擊。
但是紅柳河一戰,那木罕手下的騎兵損失也不少,所以數量同樣不足,單單憑藉騎兵正面對決,那木罕根本不是八剌的對手。畢竟在茫茫草原上,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地勢可以憑藉,雙方騎兵廝殺往往憑藉的就是騎兵的數量和勇氣。
在勇氣上,有八剌身先士卒率領的察合台汗國騎兵,自然不會懼怕那木罕。尤其是現在的忽必烈部騎兵實際上在經過幾次大戰之後,一直在用色目人來補充騎兵,這也導致蒙古騎兵在戰力和鬥志上實際上和之前襄陽之戰中的蒙古本部騎兵有很大的差距。
畢竟當初的蒙古本部騎兵險些將葉應武麾下圍困在虎頭山置於死地,而現在的蒙古騎兵兩次和左廂演變來的神策軍交手,都鎩羽而歸,雙方力量的此消彼長已經越來越明顯。
尤其是對於八剌部來說,本來其騎兵主要就是由色目人組成,在戰力上和蒙古本部騎兵有很大差距,這也是為什麼八剌每一次都要身先士卒提升士氣。而現在雙方的騎兵構成已經差不多了,本來就擅長於以多打少的八剌部騎兵,在面對人數少於自己的那木罕部騎兵,自然更有優勢。
尤其是蒙古騎兵在草原上移動,不比於大漠,因為在草原上有大量的部落零零散散居住,而且部落當中的青壯年都去從軍了,所以只剩下婦孺老弱,對於八剌部軍隊來說,已經可以做到就地取糧。八剌部和忽必烈部之間的巨大矛盾,讓他們面對同樣的蒙古部落時候也沒有絲毫手下留情的意願。畢竟正是從這些忽必烈麾下所屬西部部落走出去的青壯年,在之前的歷次衝突中作為主力殺掉了很多察合台汗國的人。
現在戰線終於從察合台汗國推到了草原上,八剌部也沒有網開一面的道理。之前的仇恨,必須用鮮血來刷洗!
顯然那木罕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甚至連打掃戰場都顧不上,急匆匆的回軍追趕八剌部。就算是自己手上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和八剌部決一死戰,那木罕也必須儘快頂上去,讓八剌部沒有辦法全心全意在草原上四下劫掠。
否則呈現在明軍眼前的景象,也不至於這麼慘烈。雙方士卒的屍體四下里散落著,等待那些從天而降的禿鷲們來處理。甚至就連那木罕部本部戰死將士的屍體沒都沒有任何處理,那些戰馬更是直接丟在這裡。而大量的兵刃、甲胄和箭矢都散落一地,顯然那木罕部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
戰馬緩緩穿過紅柳樹叢,看著眼前這些蒙古士卒的屍體,張珏不由得輕輕嘆息一聲。
只不過他嘆息的不是戰死在這裡的蒙古人,而是幾個月前,也有同樣的一支明軍騎兵在此折戟沉沙,而正是他們的那一次決死突擊,打出了明軍的氣勢,也間接導致了現在八剌部和忽必烈部開戰的局面。
「再往前二十里就是星星峽,前鋒霍良部已經發動進攻。」史訓忠縱馬衝上山坡,著急的說道,「督導,咱們什麼時候壓上去?」
張珏輕輕點了點頭。霍良自請為前鋒,這個唐震、高達和他都沒有反對。王進沉默了良久,最後也答應了。霍良的心思所有人都明白,在敦煌那大火連天的夜晚,他帶領著神策軍騎兵殺的最是兇猛,可以說一支騎兵將整個敦煌城外蒙古人營寨攪得天翻地覆。只不過這對於霍良來說遠遠不夠。
遠遠不夠為那些在紅柳河和星星峽戰死的弟兄們復仇。
想要將恥辱和仇恨洗刷乾淨,最簡單也是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將整個紅柳河和星星峽拿下來,將大明的赤色旗幟重新插上那些高低關隘。
之前按照明軍的計劃,大軍並不會發動進攻,只是前進到星星峽為止,到時候海都拒絕支援、八剌回軍,整個海都聯盟自然就分崩離析。但是紅柳河之戰的結果無疑使得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大大減弱。
換句話說就是整個計劃更多的是將成功的希望寄托在海都不會出兵和八剌會回軍上,之前八剌擁兵眾多,而且和忽必烈部不分勝負,一旦後路被截斷,必然軍心慌亂,回軍是必然的。
但是現在紅柳河之戰後,反倒是忽必烈部軍隊處於西面,而八剌部位於東側,這等於在無形之中就讓八剌回軍的阻力很大。如果只是明軍駐紮在星星峽之外,八剌有可能看穿明軍的企圖,更或者說是認為星星峽還能夠防守,所以不會回軍,這就讓明軍引領八剌前去對付海都而不是忽必烈的計劃泡湯。
所以現在明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下星星峽,就等於兵鋒直指察合台汗國的腹地,尤其是察合台汗國剛剛從忽必烈部手中拿下的西域和田一帶,八剌覬覦那一片肥沃土地很久,終於在一年多之前如願以償,也正是因為那一戰的勝利,使得察合台汗國有了更合適的放牧之地和休養生息之地,也使得察合台汗國一躍成為海都部之中實力最強大的一支力量。
明軍已經威脅到了八剌部的生存,八剌自然不會再坐視不管,必然會想盡一切辦法回軍支援。而這也在無形之中證明當初海都所說的不準八剌進軍的說法是正確的。
或許以海都的性格,會出兵救援,但是以八剌的性格,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所以這並不會導致八剌部和海都部之間的矛盾有所弱化。
而到時候八剌怎麼回軍又會成為一個難題,畢竟以那木罕的性格,更有可能是攔住八剌的去路誘使八剌和自己決戰,而不是直接讓開道路。
所以在張珏的心中,實際上還有更大的野心,那就是直接拿下星星峽、進兵西域,明軍去和海都部決戰,趁機底定西域。
只不過張珏歸根結底也是戎馬多年的大將,自然明白這樣的野心也就是想一想,對於現在還沒有平定河北和燕雲的大明來說,還是有些不現實,畢竟大明沒有山西、河北和燕雲等地的支持,只能通過關中到河西這一條狹窄的道路支援西域,這一條單薄的生命線,很容易就被截斷,到時候西域就會陷入孤立無援的地步,最後和唐朝末期的西域一樣,在漢人流進最後一滴血之後,重新被色目人佔領。
「往西,只能到星星峽了。」張珏拽住馬韁,喃喃說道。
史訓忠聽到了張珏的話,臉上流露出一絲黯然。
「除非······」張珏突然微微提高聲音。
而史訓忠也詫異的看向他。
「除非這一戰,是北伐的開始!」
擲地有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