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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又近一年四月時(上)

  大明雖然不像前宋,明顯的重文輕武,但是至少在政令頒布上,從來都是文武涇渭分明,包括文官制度改革和軍隊制度改革也都是分開進行的,從來沒有什麼時候以軍隊輔助文官處理政事,更沒有派遣當地州府長官指揮駐紮在那裡的主力戰軍。


  所以這一次葉應武直接將六扇門和禁衛軍提出來,確實嚇了六部官員一跳。實際上歸根結底,六扇門和禁衛軍並不真的算大明的軍隊體系,而是屬於大明的皇家體系,畢竟六扇門和錦衣衛是效忠於皇室、直接聽從皇命調遣的密探組織,而禁衛軍也是直接效忠於皇帝陛下,以保衛皇室安全和京城、更準確說是宮城皇城安全的皇家直屬體系組成部分。


  六扇門、錦衣衛以及禁衛軍的人員來歷,以主力戰軍以及活躍在前線的軍中哨探為主,所以在很多人的潛意識中都給這幾支力量打上了「軍隊體系」的標籤,但是一旦朝野上真的爆發了文武官員之間的衝突,這幾支力量會聽從皇帝的調遣,居中維持平衡、調解矛盾,如果哪一方有錯,會以皇命為令動手,而不是站在軍隊一方,支持武官。


  實際上統帥這幾支力量的人,稱呼為統領而不是將軍和督導,其這樣稱呼設置的目的,一是為了可以更靈活的規劃每一名統領手底下統領的人數多少,從而可以更好的面對葉應武身邊可能存在的危險,二也是為了能夠更好地避免軍隊體系和皇家直屬體系的混淆,時刻警醒這三支力量的統帥,其擔任此職的真正目的。


  所以六部尚書們雖然驚訝,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葉應武雖然在怒火上,並且堅持要採取絕對的強硬措施,但是並不代表著這位年輕的大明皇帝已經喪失了自己的理智。


  派遣處於中立並且效忠於皇室的六扇門和禁衛軍前去採取強制措施,實際上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葉應武通過這一種方式可以表達自己對於文武官員不偏不倚的態度以及對於辦事不利甚至差點兒釀成大錯的文官們的警示。畢竟大明承受不起紙幣退出市場的代價,所以除了將文天祥和謝枋得這兩個最高責任官員直接劈頭蓋臉呵斥一頓然後略做懲罰之外,葉應武也必須要對下面的官員,尤其是負責紙鈔在之後推行的州府知府們一個警示。


  這一次你們對朝廷的命令不重視,朝廷派來禁衛和六扇門看著你,讓你不重視也得重視。而如果還有下一次的話,這些六扇門和禁衛軍的人,就不是來監督了,而是來取烏紗帽的。


  大明雖然對宋代的冗官制度進行了徹頭徹尾的改革,但是在對官員態度上還是延承前宋,刑不上士大夫,對於官員最嚴厲的懲罰就是摘掉烏紗帽直接踹回家。畢竟這種三百年根深蒂固的思想一時半會兒很難根除。但是這對於官員們的震懾力,已經足夠了。


  葉應武緊接著將目光落下幾名尚書身上:「吏部尚書汪立信,刑部尚書夏士林!」


  兩人急忙站出來,汪立信是在年底王爚告老還鄉之後就任尚書的,新官上任正打算大幹一場,而夏士林則是前朝遺臣,尚在中年,自然也打算在新朝之中真的干出一份業績來,也為自己博得生前身後名,所以兩人微微低頭,但是腰桿挺得筆直,一副鬥志昂揚的模樣。


  「吏部務必全力配合戶部和禁衛軍,」葉應武沉聲說道,「另外刑部也派遣得力要員進駐各地,朕會讓御史台隨同刑部官員,到時候只要有誰敢怠慢,朕准許刑部在和御史台商議之後直接捉拿回京,先拿後奏!六扇門會配合你們的監督!」


  「臣遵旨!」能夠得到禁衛軍和六扇門的攘助,汪立信和夏士林自然信心滿滿,哪個心高氣傲的傢伙或許能夠鼻孔朝天,看不起吏部和刑部還沒有展露出來什麼功績的兩個尚書,但是絕對不能看不起禁衛軍和六扇門。


  禁衛軍那些殺胚都是殺蒙古韃子殺得血流成河、人頭成山的傢伙,而六扇門更是對當地熟門熟路的奇人和勁卒,就算是沒有葉應武這當朝皇帝的命令和威嚴壓在這裡,恐怕誰也都沒有膽量在這些人面前造次。


  畢竟這些傢伙一個脾氣不對,真的有可能來個先斬後奏,大不了用自己的腦袋賠罪。都是頭拴在褲腰帶上殺人放火的狠人,除了死之外什麼都不怕,而大多數的文官最怕的可不就是一個「死」字。


  葉應武點了點頭,雖然夏士林和汪立信還沒有展露出來自己的手腕,但是一個久在刑部尚書位置上頗有經驗,一個又是年輕能臣正挽著袖子準備大幹一場,所以葉應武相信兩個人能夠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標。


  世人常說葉應武識人乃是天下第一,實際上這主要還是因為葉應武將那些歷史上十年之後將在南宋最後的掙扎中大放光彩的人簡拔于軍旅草莽之中,讓這些人更早的展露出自己的風采。而現在葉應武一步步走到大明皇帝的位置上,歷史的軌跡雖然還是在向前,但是所有的細節都變得面目全非,這也到了真正考驗葉應武用人能力的時候。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葉應武對於每一名自己任用的官員還是信任有加的,並且正是因為這一份信任,以及不久之前追隨著陛下走南闖北打天下的經歷,讓這些現在已經佔據大明中上層體系的從龍元戎們能夠真心擁戴葉應武,保持對於大明的絕對忠誠。


  不只是因為他們多數都是有一腔熱血、有滿懷抱負的人,更因為他們在人生的蹉跎時候遇到了葉應武這個伯樂,更因為他們眼睜睜看著葉應武伸手支撐起偌大的天空、塑造了日月大明。


  見過了神跡,自然就會對神靈心生虔誠,葉應武無疑就是這些官員眼中和心中不可背叛的存在。


  所以葉應武也可以信任下面的官員,將更多的事分散下去,從而避免大權集中在一兩個親信手中,同時又能夠為朝廷培養出來足夠可以支撐天地的棟樑之才。


  江萬里他們這一代老臣和能臣,是在和賈似道的鬥智斗勇中磕磕絆絆、踉踉蹌蹌走過來,所以才更加成熟穩重,更能在國家危亡之際,憑虛弱之兵、擁年幼之帝,依舊可以維持風雨飄揚中的南宋。而到了文天祥這一代,朝野中已經沒有了危險的敵人,他們的道路自然也就更順暢。


  葉應武需要的不是吃鐵飯碗不幹活的「答應」,而是能在關鍵時候決定一個王朝命運的人,所以他為這些已經走到這一步的官員們製造任務。監督下面州府,對於文天祥等人來說,或許是輕車熟路,但是對於汪立信和夏士林來說,還是第一次。憑藉這一次,葉應武可以考驗他們的能力,也能夠鍛煉他們的手腕和魄力。


  文天祥緩緩抬起頭來,正對上葉應武的目光。


  君臣兩人不動聲色的交換了一個眼神,顯然文天祥看懂了葉應武的意思,也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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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文天祥等人退下之後,葉應武緩緩靠在椅背上,輕輕呼了一口氣。


  經歷了今天的事,葉應武也終於意識到自己並不是萬能的,也不可能因為歷史的大趨勢如此發展,就直接將所有事制定出來之後就直接放手下去。事實證明,蒙古人用馬刀能夠做到的事,並不代表葉應武用威望就能做得到。畢竟在利益面前,除了死亡沒有什麼能夠真正威脅到人。


  葉應武雖然被很多民眾供奉長生牌位,雖然一手締造了這個大明,但是實際上他在之前依靠的主要是對於歷史趨向的明了,而在之後對外上則是直接點燃了海都和忽必烈之間實際上還要等幾年才會徹底爆發的火藥桶。


  雖然大明在明面上從來都不承認自己在蒙古忽必烈部和海都部之間的矛盾上做了什麼手腳,甚至就連大明的史書以及陛下起居注之中都沒有任何記載,但是六扇門和錦衣衛突兀失去了蹤影幾年的部分骨幹實際上就是最明顯的線索。


  只不過隨著時間推移,這條線索知道的人越來越少,自然而然也最後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中。畢竟六扇門和錦衣衛的活動資金是大明皇室內庫撥發內帑,這些開銷記錄除了當朝皇帝,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查看。所以賬目上有什麼明顯的缺口,自然除了皇帝心知肚明之外,其餘人都無從得知。


  並且六扇門和錦衣衛每年的賬本在經過皇帝過目之後,都會直接燒毀,從而避免落入敵人內探組織的手中。


  更何況現在忽必烈部和海都部已經勢同水火,一開始是誰點燃的這把火已經不重要了。


  對外上葉應武可以憑藉自己對於海都、忽必烈這些人留在史書上的鮮活形象而做出合情合理、對大明有益的判斷,但是在對內上,實際葉應武也和摸石頭過河沒有什麼差別了。


  畢竟誰都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穿越回到這七百年前,就算是想到了也不會去考慮自己應該如何在力挽狂瀾之後整頓經濟。現在大明的經濟到底屬於什麼葉應武實際上自己也說不清楚了,如果真的要定義的話,半封建半資本主義經濟形態實際上更符合大明的現狀。


  在宋末實際上就已經有趨勢,只不過因為宋元戰爭和元末混戰的緣故,這趨勢被硬生生的遏制了,大宋三百年財富積攢與繁華毀於一旦,所以資本主義萌芽到了明代才顯露出來。


  現在的大明繼承了前宋的衣缽,可以說中間沒有這百年的混亂,在家上葉應武快速收復河洛、山東等大片失地,並且在南洋大力開拓,所以大明的商貿愈發繁榮發達,已經遠遠超過前宋,即使是大明後來收復的北方土地實際上一直在拖後腿,也沒有辦法阻礙大明蓬勃向上的發展勢頭。所以葉應武很肯定,大明已經擁有了資本主義的萌芽,並且只要朝廷不多做干涉,在短短几十年之內就可以發生從封建社會向資本主義社會的過渡。


  當然,葉應武不可能坐視不管,畢竟他也不想讓自己或者自己的子孫成為被送上斷頭台的皇帝。所以葉應武必須盡量讓整個社會體系在朝廷的可控範圍之內進行變革,準確來說是由上而下的改革,而不是由下而上的革命。歸根結底葉應武還是大明的皇帝,是大明的創立者,自然不想看著大明「歷二世而亡」。


  所以實際上葉應武登基以來主導的文官制度改革和軍隊制度改革,以及後來的紙鈔推行、銀本位制度建立,都是為了讓大明的資本主義萌芽在可控範圍之內發展。


  至少在爆發之前,朝廷能夠做出恰當的措施,從而從容不迫的過渡到葉應武理想中的君主立憲制。對於葉應武、對於整個華夏來說,如果真的施行資本主義,那麼顯然君主立憲制要比後來美國人的三權分立制更加合適。因為華夏實際上至始至終都習慣於效忠於個人,尤其是在華夏古代,帝王個人的威望和將領本身的名聲,有的時候甚至可以決定一個政策的順利推行與否、一場戰爭的成敗與否。


  所以保持大明皇室的存在,讓百姓和軍隊仍然有名義上的效忠對象,實際上是大明在資本主義變革面前最好的選擇,也是最符合葉應武個人利益的選擇。


  此時此刻,葉應武看到的不只是紙鈔在民間被排斥,更是整個經貿的發展險些脫離朝廷的掌控,所以葉應武不可能不發火,不可能不採取強制措施。一旦國內亂了,便宜的只可能是投機取巧之徒和本來就紅著眼睛的忽必烈與海都。


  尤其是在北伐緊鑼密鼓準備的關鍵時候,整個朝野上下實際上都繃住了神經,如果此時因為餉銀和薪俸出現了問題,對於大明的文武體系以及軍隊的打擊都是致命的。


  更何況大明各處都因為準備北伐所需的物資而需要大量錢財,借著這個機會,葉應武正好也可以將紙鈔徹底推廣向全國的每一個角落。


  有的時候,紙鈔的穩定發行和物價的平穩,實際上就象徵著一個國家政權的強大,也象徵著整個國家上下的正常運轉與團結如一。如果連發行紙鈔都做不到的國家,自然是不堪一擊的。


  就在這時,小陽子輕手輕腳的走過來,低聲說道:「啟稟陛下,宮外禮部尚書、翰林院大學士和學士院大學士聯名求見。」


  葉應武一怔,急忙點頭:「嗯,速速宣。」


  小陽子急忙退下,而葉應武緩緩站起來,目光透過窗縫落在外面。


  為了不遮擋天顏以及為了防止有人潛藏在樹上意圖不軌,所以宮中的樹木實際上並不多,而且主要集中在御花園。御書房作為前宮宮室一角,窗外倒是還有一株杏樹。


  沾衣欲濕杏花雨,正是杏花一般在二三月開,到了這三月中,正是盛開的時候,昨天的那一場春雨顯然也沒有阻礙杏花在風中盡情的綻放,暖風徐徐吹拂,有幾瓣花瓣飄落,不過在那一片綻放爛漫的潔白與淺紅前面,顯得微不足道。


  不知不覺也是三月中旬了,距離四月就要近了。


  大明開國以來的第一次正式的殿試,即將舉行,大明的第一個狀元也將在一個月之後誕生。


  「不知不覺,歲月如梭。」葉應武喃喃念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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