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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章 欲將輕騎逐

  清冽的泉水燒開沖泡過,碧螺春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雖然葉應武很清楚冬天品茶以紅茶為上,不過可惜這個時代最早的紅茶——正山小種——還不知道有沒有在武夷山被馴化養殖,更不要說其他的紅茶了,所以葉應武也只能用綠茶先來應付一下。


  碧螺春是皇帝陛下親自賜名的茶,並且最先養殖的幾株上佳的碧螺春都是直接上貢皇室,平常人家就算是再怎麼富貴也沒有資格品嘗,最多只能買一些最近剛剛種植開來的嘗嘗鮮,所以能夠被葉應武用碧螺春來招待,也算的上榮幸之至了。


  不過很顯然現在坐在葉應武對面的郭守敬並沒有那麼好的心情細細品味這皇家貢茶的百般美妙和回味所在,目光炯炯的看著放在葉應武桌子上的圖紙。郭守敬的表情讓葉應武敢肯定,如果自己敢說一個「不」字的話,今天恐怕就不用出這個門了。


  郭守敬給葉應武畫的圖紙很簡單,在葉應武所在的那個時代,這東西被人們稱為「熱氣球」。


  雖然郭守敬能力出眾,更是名垂青史的國之大匠,不過畢竟受到整個時代的局限,所以遠遠不可能看的那麼遠,設計熱氣球的思路實際上還是葉應武無意間說出去的。


  只不過葉應武只是隱約明白熱氣球的原理,當初也是因為考慮到以後少不了要北伐深入草原和大漠,到時候熱氣球是一個不錯的偵查工具,所以才告訴郭守敬一個大概。


  可是誰曾想到,郭守敬當時卻把葉應武的無心之言記在了心頭,現在大運河疏浚工程因為北方結冰、天氣寒冷而不得不暫時中斷,等待春暖冰化,所以郭守敬也暫時騰出時間來,無處可以發泄的精力自然而然落在了這能夠升空的熱氣球上。


  郭守敬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他設計了寶船征服海洋、疏浚運河征服大地上的湖泊河流,設計了火銃和火炮來統治整個戰場,現在自然已經不滿足於繼續將目光局限在這裡,而是投向了天空。


  只要葉應武這個帝王、天之子同意自己的計劃,那麼郭守敬有信心能夠設計出一個能夠依賴的飛天工具。


  如果說有什麼是中國一代一代的工匠心中所深藏的最終夢想,那恐怕「飛天」就能算的上一個。曾經墨家在春秋戰國創造的輝煌,後人自然想要去複製,去重新設計那已經只能在史書上尋覓到蹤跡的偉大發明。


  沉默了良久,葉應武都沒有開口說話,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答應。因為葉應武雖然不是很清楚熱氣球的原理,不過他很清楚人類為了發明熱氣球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對於現在的大明來說,已經站在了科技的前列,並且葉應武也相信將會在最近幾百年之中一直引導科技的發展和文明的進步,不過並不代表著現在葉應武就著急把一切工業化的東西都發明出來,一來是因為他自己根本沒有這個知識,二來是因為葉應武並不想看著大明在各種技術都處於試驗階段或者還沒有徹底成熟的時候就開始實驗新的東西。


  因為這往往意味著將會有更多大明不可或缺的人才遭受損失,哪怕這樣的犧牲是科技發展過程中的必然。


  郭守敬緩緩站起來,沖著葉應武深深一躬。


  熱氣球的好處葉應武比他還要清楚,而且郭守敬也很清楚自己不善言辭,所以根本就沒有多解釋。


  輕輕的抿了一口茶,葉應武緩緩說道:「朕准許了。」


  「臣,謝陛下!」郭守敬有些激動的又行了一禮。


  葉應武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知道,在這個大發展的時代,自己根本沒有辦法阻擋郭守敬他們的求知慾和探索欲。


  更何況葉應武也不想很多年以後,歷史老師指著課本上他不知道長什麼樣子的畫像,說這個人「阻礙了華夏科技的發展,扼殺了科學的萌芽」。想象那樣就未免太滑稽了。


  「注意安全,另外需要的資金工部應該可以自行承擔吧?」葉應武沉聲說道。現在的大明工部實際上已經有些類似於後世國家擁有的軍火公司,兵部會直接使用戰爭獲得的錢財來向工部採購更多的器械,支撐一場收穫更大的戰爭,而工部獲得的錢財,會和戶部國庫七三分,對於現階段耗費並不大的器械生產來說,工部會有大量的餘額。


  對於郭守敬、陳元靚這樣的科研狂人來說,這些錢財在他們面前根本沒有多大的意義,只有投入研究更加先進和新穎的器械方才是最好的消耗方法,所以葉應武敢打保票,郭守敬跑到自己面前提交草圖和計劃,自然是已經打好了算盤。


  郭守敬鄭重的應道:「這個還請陛下放心,必當不消耗戶部一金一銀。」


  看著郭守敬心滿意足的樣子,葉應武輕輕嘆息一聲,喃喃說道:「現在戶部恐怕也拿不出來一金一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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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濟州府北面這個甚至沒有被繪製在輿圖上的小鎮爆發的戰鬥,雖然短暫而急促,不過卻像是牽動了連鎖反應。


  這一支蒙古騎兵被明軍士卒和小鎮的民眾趕出去之後,終於回過神來,羞辱之下再一次對小鎮發動猛攻。而方圓十餘里四下里出動劫掠的蒙古騎兵,也都收到了這邊遇到抵抗的消息,紛紛向著這個方向集結。而後面陸陸續續趕到的兩淮軍自然不甘示弱,在投入一個旅之後,又緊接著將大半個第一軍都抽調過來,將全軍攜帶的所有大型火器都抬出來,大有和蒙古韃子在此決戰的姿態。


  兩淮軍在之前的北伐之戰中,一直都是處於給高歌猛進的天武軍和鎮海軍打下手的地位,要說將士們心中沒有絲毫的憋屈那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是大明的主力戰軍,那些傢伙不過就是憑藉著成軍時間比較早,不但有自己的軍號,還能夠在戰爭爆發的時候承擔更多的任務和榮耀,這對於兩淮軍上下來說自然覺得不公平。


  戰場廝殺,有的時候就是為了爭這一口氣。


  濟州府中,已經吵作一團。


  蒙古韃子騎兵足足五六千人直接進攻大明的邊境城鎮,這絕對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現在兩淮軍已經開始集結,雙方在冰天雪地中拉開架勢,大有大打出手的意思,自然而然也就嚴重阻礙了救災的進行和朝廷賑災糧食的發放,甚至發放糧食的隊伍也得考慮會不會受到蒙古韃子的趁火打劫。


  山東行省安撫宋應龍手按在桌子上,臉色陰沉的說道:「現在還不能打起來,打起來的話按照原本制定的救災計劃,濟州府西面還有南面兩個受災的州府就沒有人救援,這樣會導致更多百姓受凍挨餓,甚至更多人死亡,所以某不同意現在出兵!」


  「某也是這個看法。」江鐸沉聲說道,他是當初天武軍的糧草官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看事情自然也不會像宋應龍那樣更多在意的是百姓,自然明白大明將士求戰的那種急迫心態,不過站在他山東巡撫的位置上,不得不以百姓為先,「兩淮軍可以護送糧隊,只要糧食發放下去,救災還能進行,蒙古韃子打秋風也搶不到什麼東西,自然會退卻。」


  「現在堅壁清野根本不可能!」陳炤霍然轉身,聲音之中帶著怒氣,「蒙古韃子以騎兵來往,迅疾如風,想要一邊發放糧食,一邊堅壁清野,這簡直就是痴人說夢,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集中全部的兵力,將蒙古韃子打疼,讓他們沒有膽量窺探,咱們才能夠把糧食發下去、把人盡量多的救出來!」


  宋應龍當即毫不猶豫的回答:「但是如果一旦開戰,很有可能把濟州府甚至整個山東行省都捲入兵災當中,現在山東行省的儲備糧食並不多,南面的支援還遙遙無期,所以山東行省並沒有開戰的資本,甚至根本抽不出足夠的軍糧供應兩淮軍作戰,也抽調不出足夠的民壯為兩淮軍轉運器械和糧草!」


  「宋安撫這是在威脅某、威脅兩淮軍么?!」陳炤也沒有客氣,甚至沒有稱呼宋應龍為「宋相公」,而是直呼其名。看著宋應龍微微皺眉,陳炤當即解下來自己的佩刀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嚇得大堂中的官吏和士卒們都是一哆嗦,「蒙古韃子入寇,我大明兒郎豈有坐視不管,任由其隨意來去之道理?陛下帶著我等大明兒郎南北轉戰,開拓下這一方天地,不就是為了能夠保護天下的百姓么?現在蒙古韃子已經將屠刀架在了百姓的脖子上,兩淮軍卻只能在一旁運輸糧草,宋安撫,你知道你這個決斷意味著什麼么?!」


  站在陳炤身後的兩名兩淮軍軍長同時向前邁出一步。


  按照大明律法,邊地官員遇外寇入侵,當率軍民固守待援,若境內有主力戰軍屯駐,應當全力配合主力戰軍進行反擊。


  若不遵循者,可定「叛國」之罪!

  叛國這樣的罪名壓上來,就算是再大的功勞也洗刷不幹凈,和千古罪人沒有什麼區別了。所以宋應龍輕輕吸了一口氣,看著陳炤,眉頭緊皺卻不敢在這個上面接話。


  「陳督導未免言之過重了。」兩個副手鬥法已經失控,江鐸自然不得不站出來打圓場,笑著說道,「宋安撫和陳督導所言,在本官看來都有其道理所在。而且兩位相公還請放心,大家都是陛下親自選定的,必然也是在陛下心中能夠擔當此重任的人物,所以絕對不會有什麼謀逆背叛之心,對大明、對這一方黎民百姓的拳拳忠心,那也是日月可鑒,所以都不要動怒,本來就應該是志同道合、同舟共濟的同僚,何必要吵得不可開交呢?」


  江鐸站出來,雖然實際上沒有說出來什麼,但是畢竟他是山東巡撫,山東行省的一把手,又是從龍老臣,所以大家說什麼都得賣他一個面子,當下里宋應龍和陳炤對視一眼,憤憤不平的退後一步。


  「適可而止吧。」一直在一旁閉目養神的王安節淡淡說道,「這樣沒有意義的爭吵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整個大堂之中已經鴉雀無聲,一道道目光都落在江鐸和王安節這兩個掌握真正決定權的大佬身上。


  王安節徑直走到輿圖前面,伸手在輿圖上連指了三個地方,沉聲說道:「濟州府的正北方為梁山濼,東北方為兗州,西北方為鄆州。根據前方傳來的消息,蒙古韃子主要是從西北方向前來,沿著陽谷、壽張一路南下,騷擾濟州府邊境,現在更是因為合蔡鎮一戰,將大量的蒙古韃子吸引在濟州西北側不遠,這對於以步卒為主的兩淮軍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機會。」


  王安節只是在那裡一站,便穩如山嶽,多年的行軍生涯已經造就了他獨一無二的軍人威儀。宋應龍雖然想說什麼,不過還是被江鐸一把拽住了,看著江鐸微微搖頭,宋應龍也只能憋回去。


  畢竟一旦沒有了江鐸的支持,他孤掌難鳴,根本沒有辦法說服王安節和陳炤兩個人。


  江鐸畢竟是在天武軍中待過時間不短的人,尤其是還親身參與了浩浩蕩蕩的襄陽大戰,看到王安節的手勢,已經有所明了:「王將軍是打算趁機在這合蔡鎮教訓教訓蒙古韃子?」


  「以孤軍駐守合蔡鎮,吸引蒙古韃子,然後其餘大部直接從濟州府向西再向北,從雷澤一帶直插合蔡鎮側翼,另外某還會派遣一支騎兵,直接繞過梁山濼,包抄蒙古韃子的後路。」王安節沉聲說道,「不打則已,既然決定要打,就不能拖拖拉拉,相比兩位相公也都清楚,咱們現在根本沒有能夠拿來消磨和拖延的時間,這一戰,必須徹底解決蒙古韃子對邊界的騷擾,甚至不惜以少量犧牲和攻入蒙古韃子境內冒險作為代價!」


  皺了皺眉,江鐸直接看向王安節:「需要幾天?」


  「三天之內,必須解決戰鬥,達成目的。」王安節沉聲回答,「某不知道山東行省還能夠支撐多久,三天某雖然不敢打包票,但是憑藉兩淮軍的能耐,應該八九不離十。」


  「朝廷後續的糧草和援兵估計還需要四到五天才能夠到達,咱們如果再這樣乾耗下去的話根本支撐不到朝廷的援手,更何況恐怕在場的諸位也不想到時候因為靜候朝廷的命令而被冠上『無能』的稱呼吧?」江鐸的目光在身邊一眾文武官員身上掃過,這些官員們都下意識的挺直腰桿,「所以本官希望,這一次兩淮軍放手一搏,山東行省能夠在後面頂住。如果這一戰勝了,少不了兩淮軍的榮耀,也少不了山東行省的功勞!」


  「末將(屬下)遵命!」一眾官員急忙應道。


  等到宋應龍和陳炤帶著官員將領離開,江鐸上前一步,低聲說道:「伯誠(宋應龍表字)也是為了一方百姓,還望王將軍不要放在心上。」


  王安節輕笑一聲:「能夠被陛下選中,在此處為大明支撐一方天地的,又有幾個是等閑之輩?某王安節尤其是那種小肚心腸之人,炎平(陳炤表字)的性子江相公也知道,兩個直爽的人撞在一起,難免會有些爭執。」


  江鐸點了點頭,卻是沒有再說剛才爭吵的事,和王安節這樣位居高位的人對話,大家點到為止就能相互會意,有的時候反倒是多說無益:「南面傳來的消息,大雪封路、運河冰封,朝廷的援助想要到達,恐怕還得一段時間啊,不過據說陛下已經抽調禁衛軍和金陵醫護學院北上,如果這一批人能夠抵達,倒是謝天謝地了。」


  從兩淮到山東這一條路王安節是走過的,從南京過來需要多久,王安節自己心裏面實際上也很清楚,剛才江鐸所說的四五天實際上已經是樂觀估計了。或許山東行省還需要支撐更久。


  「這個時候指望朝廷救援,或者河洛、兩淮等地能夠雪中送炭,可沒有多大希望了,得靠自己啊。」江鐸喃喃說道。


  「所以這一戰,不能不打,而且不能不勝。」王安節眯了眯眼,看著輿圖上犬牙交錯的局勢。


  或許他在想,如果是葉應武親臨,這一戰會怎麼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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