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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瀚海百丈冰

  「來,昭兒,到爹爹這裡來。」葉應武含笑蹲下,輕輕打著節拍。


  皇長子葉昭涵已經快到周歲生日,雖然還沒有辦法自己走路,不過已經能夠在侍女的虛扶之下蹣跚走上一段距離,嘴裡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不斷地向著葉應武的方向伸手,顯然對於自己這個不常見卻總是和藹可親的爹爹很是喜歡。


  葉家大少這麼配合,葉應武自然也分外高興,等著孩子走到自己身邊,徑直將自家大兒子抱了起來。可以看得出來在葉夢鼎、陳氏、陸婉言還有後宮妃嬪的呵護下,這個小祖宗這一年絕對沒有吃什麼苦頭,小臉肉嘟嘟的不說,斤稱也不小,即使是葉應武抱著也感覺手臂上沉甸甸的,難怪現在陳氏、陸婉言輕易都不敢抱他了。


  「呀呀!」葉家大少伸出手在葉應武的臉上亂摸,不斷的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險些沾在葉應武衣襟上,嚇得陸婉言急忙走上前捻起葉家大少脖子下面的圍巾幫他擦拭掉。


  「昭兒乖,別讓爹爹抱著了,你太沉了。」陸婉言輕輕拍了拍葉家大少,想要從葉應武懷裡將孩子接過來。


  葉家大少在這個時候顯然一點兒面子都不給自家娘親,雙手直接抓住了葉應武的衣袍,一副不放手的樣子,讓陸婉言甚是無奈,而旁邊的楊絮、瓊鸞、惠娘等人也是流露出笑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葉家大少茫然四顧的臉上流露出笑容,好奇的湊到葉應武的下巴上蹭了蹭他一層短茬的鬍鬚,也不知道是因為好玩還是因為這種瘙癢的感覺,葉家大少頓時咯咯直笑。


  「某連他娘親都抱起來過,更何況抱著他。」葉應武一本正經的說道。


  陸婉言頓時俏臉一紅:「當著孩子你說什麼呢!」


  「某說的事實啊。」葉應武一邊順著葉家大少的動作任由他在自己下巴上蹭來蹭去,一邊笑著說道。


  「好啦好啦,你也不要總抱著他,過了抓周禮就得開始學著走路了。」陸婉言有些無奈的說道,「現在西安熟悉一下也不是什麼壞事,總不能以後長大了還得讓人抱著。」


  葉應武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人人都說嚴父慈母,現在來看咱家是恰恰相反啊。」


  「妾身說的是事實!」陸婉言氣惱的看著這個傢伙,抱著孩子哈哈大笑的葉應武幾乎找不出來一絲大明皇帝陛下應該有的威嚴,更像是一個因為看到有孩子能夠延續香火而激動忘形的山野村夫。


  或許有的時候孩子純真的笑容可以讓一切的威嚴都放下。


  葉應武小心翼翼的將葉家大少放在地上,兩名婢女手忙腳亂的上前想要攙扶著為現在後宮當中身份最尊重的小傢伙,只不過葉家大少似乎認準了人,飛快地抱住葉應武的腿,竟然磨磨蹭蹭的一副想要向上爬的樣子。


  「喲,某的乖兒子,還真是和爹爹親啊!」葉應武頓時老懷大慰,笑著蹲下來輕輕捏了捏葉家大少的臉蛋,笑著說道,「既然如此,要不兒子你就跟著爹爹到前面御書房見見當朝諸位相公怎麼樣?反正等到你再長兩歲,也得從他們當中選出來一個人做少傅,倒不如看看哪一個和你投緣?」


  陸婉言一怔,這個時候就開始張羅著選少傅,是不是時候太早了?


  「昭兒乖,看這邊。」趙雲微蹲下來手裡晃動著撥浪鼓,噼里啪啦的鼓聲甚是清脆。


  葉家大少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過去,手不知不覺就鬆了開來,而微兒緩緩直起腰向後退,葉家大少竟然步履蹣跚的追了上去。旁邊的陸婉言等人對視一眼,臉上頓時流露出詫異的神色。葉家大少現在滿打滿算也就是一周歲,一周歲的時候能夠走路的孩子可不多,說明這孩子至少在活動上有不少的天賦。


  「葉家看來又要多一個不老實的了。」趙雲舒在一旁笑著說道,「微兒小心一點兒,不要把昭兒摔到了。」


  趙雲微晃著撥浪鼓不斷後退,而葉家大少竟然伸出手追上來,兩人動作一快一慢,葉家大少竟然一頭撞進趙雲微懷裡。如果不是後面陸婉言眼疾手快扶住,恐怕葉家大少能把微兒頂翻在地。


  看著自家兒子被陸婉言扶起來還在不知所然的嘿嘿傻笑,葉應武不由得嘆息一聲:「從小就見色忘父,長大了還了得?!」


  「你說什麼呢!」趙雲舒秀眉微蹙,佯作嗔怒。


  葉應武輕輕咳嗽一聲:「今天天······」


  話還沒有說完,對面葉家大少已經在陸婉言懷裡不斷地抓撓,旁邊的惠娘、瓊鸞也都圍上去,輪流抱著葉家大少,讓葉應武瞪大了眼睛,卻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小子混的比他老子都自在······」


  趙雲舒默默的走開,顯然不想再和這個傢伙待在一起。


  看著後宮鶯鶯燕燕圍著自家臭小子,葉應武只能向著前面御書房走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葉家大少已經被一群女人輪流抱著,反倒是陸婉言空出手,退出人群。葉應武緩步走過去,兩個人靠在水榭欄杆上,外面是一層薄雪覆蓋的池塘,身後卻是地龍燒的火熱的室內,彷彿站在天堂與地獄的交界線上。


  「今天早晨剛剛送過來的奏摺,梁炎午和吐蕃那邊談妥了,為了河西戰事,吐蕃會出兵河西,不過相應的大明之前和吐蕃約定的星星峽會盟,吐蕃納土歸附大明,現在來看蒙古是不會允許這種可能出現,作為大明違約的補償,大明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來安撫吐蕃,順便也換來吐蕃出兵。」葉應武突然間沒頭沒腦的沉聲說道。


  「為什麼要和妾身說這些?」陸婉言輕笑一聲,打趣道,「夫君,後宮不可干政,妾身是後宮之主,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夫君可不要勾引著妾身知法犯法啊,那以後妾身可就沒有辦法服人了。」


  看著陸婉言眼眸之中帶著一絲久違的靈動,葉應武也是露出笑容。兩個人自從結為伉儷以來,實際上在一起的時間滿打滿算也就只有大半年,而且這裡面大多數的時間葉應武也都是在前面接見各路大臣,真正能夠相處的機會也就只有幾個月,所以夫妻之間別說鬧矛盾吵架,甚至連靜靜在一起站一會兒的機會都沒有,現在突然間莫名其妙的能夠獨處,反倒是讓陸婉言和葉應武甚是珍惜。


  當下里葉應武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不是這個意思。吐蕃提出的條件很簡單,大明要幫助吐蕃修路,從而保證吐蕃各地的連通,另外還要盡量修築水利措施,從而保證吐蕃少數幾塊耕地的正常灌溉耕作。另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和吐蕃聯姻······根據索南桑波當時的意思,顯然以後吐蕃的白蘭王王位就是交給某和這吐蕃女子的孩子來擔任。」


  「那這又何妨。」陸婉言詫異的看向葉應武,輕笑一聲,「吐蕃地處偏遠,有一個大明冊封的親王坐鎮也在情理之中,更何況那人還是未來皇上的兄弟。吐蕃既然誠心誠意想要和大明聯姻,那麼那送來的女孩也必然是精挑細選的上佳聰慧女子,畢竟以後大明和吐蕃的關係全都需要她居中調和,所以和夫君一起生下來的孩子絕對不會愚笨,為大明坐鎮一方想必已經足夠,夫君又何必擔心。」


  葉應武無奈的說道:「本來某在後宮當中多加一人,就要對你們的寵愛減少一分,這某已經感覺對不起你們了,結果現在還要把本來應該直接隸屬於中央的吐蕃······」


  吐蕃改土歸流,必然是要歸屬中央、設立行省的,否則如果為吐蕃劃分特別的其餘行政區域,實際上還等於讓吐蕃在變性的依然獨立於大明的中央朝廷政權,和大明沒有收復吐蕃相差無幾。不過吐蕃到底是地勢偏遠,所以冊封一個白蘭王,就算是沒有什麼行政權力,坐鎮吐蕃也能夠象徵大明皇室的權威,終究也算是好的,但是這樣實際上也是在無形之中削弱了中央對吐蕃的掌控,使得吐蕃成為類似於中央掌控的藩屬國。


  現在葉昭涵作為大明唯一的皇子,也是葉應武的皇長子,在其餘兄弟還沒有問世的時候,自然是皇太子不二的人選,所以葉應武一旦冊封白蘭王,實際上就是損害了葉昭涵的利益,葉應武自然對陸婉言感到愧疚。


  自己已經辜負這個女孩太多,不想再辜負到自己兒子身上。


  「兒孫自有兒孫福,夫君只要想做便放手去做便是,沒有什麼好顧慮的。更何況一個在大明治下的吐蕃總比在別人手中好。」陸婉言微笑著看向葉應武,「到時候那吐蕃娘子過來,妾身會妥善安排的,夫君還請放心,只要夫君近來一直在皇宮中,恐怕不久就能夠給吐蕃那邊一個交代。」


  葉應武一怔,下意識的去揉腰。


  「現在除了妾身,也就只有惠娘和舒兒兩個妹妹沒有身孕能夠伺候夫君安寢,所以夫君沒有打退堂鼓的道理。」陸婉言湊近一步,惡狠狠的說道,頗有一番古怪精靈。


  一如多年之前,興國軍葉府後花園當中那個女孩。


  葉應武緩緩握住陸婉言的手,陸婉言俏臉微微泛紅,不過還是抬起頭,目光堅定的看著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後面趙雲舒她們已經很自覺的帶著葉家大少離開,將空間留給這一對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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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


  十二月的紅柳河,正是風卷白雪、滴水成冰的時候。


  紅柳河雖然名為「河」,但是實際上只是一條幹枯的河道,只有在春夏時節冰雪消融,才會有涓涓清流流淌。而正是這時斷時續的河流,養育著周圍茂密的紅柳林。


  這種並不高大的灌木沿著紅柳河周圍高低起伏的沙丘分佈,雖然現在是寒冬已經過了紅柳開花的季節,沒有那種漫山遍野火紅如同大火熊熊燃燒的壯觀景象,不過交錯的枝杈在風中默默的向上挺立,一層薄雪剛剛覆蓋在上面,又旋即被吹卷飄落,露出紅柳本身的枝條,彷彿是那粗硬色澤如鐵的枝條在排斥一切外人的征服。


  數千騎兵在夾帶著雪花的風中艱難向前,赤色的旗幟獵獵舞動,如果不是兩個人同時伸手拽住旗杆,恐怕這旗幟早就已經被吹得沒有蹤影了。而在這些騎兵的後面,還有另外兩隊騎兵也在緩緩前進,三支隊伍成犄角在紅柳叢之間的道路上艱難的前進。


  「看前面!」一名都頭突然間大吼道。


  這三個字在被風吹散之前,終於還是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當中。包括帶隊的王進在內,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艱難抬起頭。


  就在紅柳河滿是積雪的河道對岸,密密麻麻的蒙古騎兵已經展露出身影。而王進意識到什麼,猛地拽住戰馬,手中佩刀向天空一指,艱難跋涉、疲憊不堪的明軍騎兵隊伍同時停住了步伐,在荒涼寂寥的原野上、紅柳樹叢當中緩緩匯聚。


  這一支騎兵自從上一次大戰之後,一直行軍到這紅柳河岸邊,方才遇到第二批敵人,如果再往前的話就是星星峽了,蒙古人就算是愚笨蒙昧,也明白星星峽失守,西域就相當於門戶洞開,所以不管明軍打著什麼樣的算盤,星星峽必須要守住,而想要守住星星峽,就更需要守住紅柳河這天然的河道,守住這星星峽的東大門。


  不只是在紅柳河的對岸,就在明軍騎兵北面不遠處,風雪中同樣綽綽約約有身影出現,人數同樣不少的蒙古騎兵在陰沉沉的風雪天空下展現出來自己猙獰可怖的身影。


  「紅柳河西岸應該是海都的人馬,而咱們北面這些應該是忽必烈的人。」王進勒住馬韁,沉聲說道。按照之前錦衣衛和自家哨探送來的消息,星星峽一地絕對不可能有這麼多的蒙古騎兵,所以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面對大明瘋狂向前推進的步伐,已經讓忽必烈和海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這個時候根本顧不上雙方是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面對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蒙古的大明,唯一的選擇就是抓緊聯手。


  如果蒙古連這區區七八千明軍騎兵都沒有辦法解決的話,那麼也就不用內鬥了,更不用想著和大明一決雌雄了。


  「這麼放眼望過去,得有兩萬?」站在王進旁邊的神策軍第一師師長,原來的前廂都虞候霍良看向自家將軍,「這一戰可絕對不好打啊。咱們如果要是想要向星星峽挺進的話,就必須要渡過紅柳河,紅柳河河道雖然並不寬闊,不過對面有騎兵圍追堵截,很難拼殺出立足之地,而一旦將側翼暴露給北面的蒙古韃子,就會導致咱們被徹底趕到河道中,到時候蒙古韃子騎兵四面八方順著河堤殺下來,居高臨下,咱們本來人數就少,更會處於絕對的劣勢當中。」


  霍良性格穩重,素來以戰局分析見長,剛才這一番話實際上已經一針見血將大明騎兵現在面對的困境點出來。因為沒有大隊步卒的追隨,所以大明騎兵在人數上明顯少於對方,再加上這朔風太大,甚至連人馬都站不穩,更不要說射箭和射擊,或許對於擅長騎射的蒙古來說是不小的損失,但是對於配備了不少火銃的大明騎兵,更是沒有了最大的依憑。


  「準備戰鬥吧。」王進沉沉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在北面緩緩逼近的敵人身上,「又有誰說過,咱們必須要渡過紅柳河?」


  「可是想要進攻星星峽,必須要······」霍良頓時一怔。


  「進攻星星峽,用不到咱們。」王進的嘴角邊掠過一絲冷笑,「咱們只需要用最簡單的方法把最多的蒙古韃子牽制在這裡就可以了。」


  突然間想起來一件事,王進回頭看了眼霍良:「老霍,你知不知道,其實這紅柳河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嗯?」霍良一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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