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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戈壁星辰動

  一道流星劃過天際,在滿天的星海之中,這流星劃過並不明顯,如果不是特意去看根本發現不了。荒涼的戈壁、浩瀚的星辰、無盡的白雪,這是蒼天賦予河西的美麗與孤獨。


  老童就默默的趴在戈壁灘上的一塊石頭後面,目光一直盯著前方,在他的身後,幾名神策軍斥候一聲不吭。能夠成長為一個合格的斥候,至少都是在戰場的血火中摸爬滾打過不止一次兩次的,如果不是因為眼前這位錦衣衛的童統領實在是久負盛名,恐怕這幾個斥候都不會真的把他放在眼裡。


  畢竟大家再怎麼自詡強軍斥候,當提到灞上童烈的時候,都要叫一聲好。當初整個神策軍鎮關中的功勞,可是人家童烈一手為神策軍換來的,能夠阻攔住蒙古大軍,老童的功勞算第二,那沒人敢自稱第一。


  能夠跟著老童出來,這幾名心高氣傲的斥候反倒是敬畏之心更多一些。


  「頭兒,咱們已經在這戈壁灘上埋伏了三天,可是除了上一次在敦煌城外,怎麼蒙古韃子的身影都沒有見到一次?」一名斥候弓著腰上前兩步,低聲說道。


  漫漫星辰之下,無盡的曠野上,只有風聲呼嘯。


  老童嘴裡叼著草根,抬頭看了看美麗到令人心醉的天空,淡淡說道:「如果咱們見到了蒙古韃子,就不是在這裡趴著了。」


  那斥候一時語塞,卻沒有膽量反駁。


  後面的幾名斥候見狀也是乖乖的閉上嘴。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山丘上傳來了微弱的馬蹄聲,這些斥候都是神策軍當中數一數二的斥候,否則王進也不敢把他們交到老童手裡,由這位錦衣衛之中一等一的虎將率領著直撲向敦煌正西面。


  這是距離敦煌最遠也是實力最強大的一組斥候。


  「神臂弩。」老童猛地吐掉了草根,整個人都伏在了地上,「聲音是從左手邊傳來的,小包你帶著兩個人爬過去,不要打草驚蛇!」


  被稱作小包的另外一個錦衣衛都頭應了一聲,微微起身,如同離弦之箭直接衝出去。而他身後的兩名神策軍斥候對視一眼,也是不甘示弱,緊緊追上前面那道身影。


  在荒涼而寬闊的戈壁灘上,一切躬身爬行都是沒有必要的,因為隨便找到一處山丘就能夠看得清楚下面的風吹草動,除非你徹底的和天地融為一體。所以想要移動,高速直衝還是最好的選擇。


  在馬蹄聲靠近之前,小包和那兩名斥候已經完美的靠在距離老童他們二百丈遠的一處山壁下面,兩支神臂弩同時舉起,一支對準山壁上方,一支對準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動作嫻熟流暢,到底是神策軍和錦衣衛之中的好手。


  而老童並沒有著急採取下一步行動,只是讓手下先準備好神臂弩等弓弩,隨時準備著。現在是那些騎兵在明處,自己在暗處,黑暗和石頭便是這戈壁上最好的掩體,所以老童並不急著動手。


  在人數較少、廝殺卻是格外慘烈的斥候戰中,往往出其不意才能先佔據主動,甚至達到一擊必殺。


  馬蹄聲越來越快,而老童身邊的斥候們也都屏住呼吸。


  寒冷的戈壁灘上,大風吹刮著每一個人的臉龐,痛若刀割,不過即使是臉上都快乾裂,所有人都是微微眯著眼,一動也不動,每一個人的嘴裡都已經先含了一口雪,從而避免哈出來的白氣引起人的注意。


  上百名騎兵率先出現在山丘上,很快他們的後面一左一右兩隊騎兵呼嘯而來,只不過讓老童他們詫異的是,後面追上來的騎兵竟然不是蒙古的衣著打扮,而是明軍騎兵的。


  「咱們自己人?」一名斥候頓時怔住了。


  「不可能,咱們已經是最西面的斥候隊伍了,而且這足足兩三百名騎兵出動,不可能不通知咱們!」另外一名斥候很果斷的否決掉了。


  老童回頭瞪了他們一眼,嚇的兩個人都不敢說話了,不過這些斥候都是經驗老道之輩,其實不用再多思考,就明白這些騎兵是什麼來路了。十有八九是蒙古韃子打扮的。


  可是他們又為了什麼?假扮成明軍騎兵追殺自己人,這未免太誇張了吧?而如果是想要用這種手段詐開敦煌城門,那這麼遠距離就開始演戲,未免有些誇張了。而且三百多騎兵就想要進攻敦煌,也太自信了。


  等到這兩隊騎兵越來越近,老童他們也能夠借著微弱的星光看清楚這兩支隊伍的來路。


  或許因為明軍騎兵確實沒有過多少折損,所以後面騎兵身上明顯是繳獲來的衣甲都不甚完整,更只有一面殘破不堪的赤色龍旗,放眼整個神策軍恐怕都找不出來一支這麼寒酸的騎兵隊伍。不過不得不說在這黑暗之中,還真的很難分辨,前面那一支人數少很多的騎兵慌亂逃竄也在情理之中,


  而前面那支騎兵人數不多,並且旗幟並不是蒙古的黑旗,而是代表蒙古海都部的旗幟,那些人身上的衣著打扮也更像是西域人而不是蒙古草原人。


  「內訌?」老童身邊的斥候眉頭緊皺。


  「不是內訌,是嫁禍。」老童輕輕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明天海都的騎兵斥候看到地上自己同伴的屍體還有散落的明軍制式兵刃甚至旗幟,自然可以想象他們會怎麼聯想。畢竟這幾天明軍斥候和海都的斥候來來往往,素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不過並不代表著這兩家勢力就真的是互相不招惹,所以一旦有一次動手,接下來後果可想而知。


  海都方面的斥候和明軍斥候肯定會瘋狂的在這戈壁灘上廝殺,甚至到最後雙方的大軍都會牽扯進來。


  而背後得意的自然是忽必烈了。


  「真是陰狠毒辣。」斥候們紛紛握緊兵刃。


  「頭兒,帶著弟兄們衝上去,咱們把這些該死的全部殺乾淨。」一名十將躍躍欲試。


  其餘斥候顯然也是同意,雖然他們人不過十幾個,但是等到這些騎兵衝殺的差不多,然後神臂弩、火銃一頓招呼,孰勝孰負還真的難以預料。


  然而老童目光冰冷,從每一個人身上掃過,嚇得他們都縮了縮脖子。


  「你們是斥候,不是衝鋒陷陣的前鋒將士!」老童沉聲呵斥道,「已經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現在此地不宜久留,等到這些人從山丘上繞過去,立刻向敦煌方向撤退。」


  「頭兒!」幾名斥候都有些不甘心的低聲喊道。


  「服從命令!」老童臉上流露出怒色,「我們的命不珍貴,但是今天看到的一切很珍貴,想想怎麼安全回去把消息告訴敦煌城,才是你們應該做的。這一條路回去,也沒有那麼容易。」


  幾名年輕的斥候還想要爭辯,那帶隊的十將狠狠瞪了他們一眼,頓時所有人都乖乖的閉上嘴巴。畢竟大明軍令第一條,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現在老童的命令就是他們能夠接收到最大的命令,所以他們必須需選擇無條件的服從。


  當海都的哨騎和追殺的騎兵糾纏著衝過山丘又轉而向南的功夫,老童猛地一揮手,一名一名的斥候飛快跳起來,身影在戈壁灘上一晃動,很快就重新沒入黑暗。而老童轉身沖著不遠處的小包比劃了一個手勢,意思自然是讓最靠前的他們三個斷後甚至是留下來監視。


  小包只是鄭重的點了點頭。


  空曠的戈壁灘上,任何一點兒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引起人的注意,更何況是一道道身影在璀璨的星光下移動。很快那山坡上假扮成明軍騎兵的蒙古人就發現了這戈壁灘上並不明顯卻有些異常的影子,除了兩百餘名騎兵繼續去追殺海都的哨騎,其餘人紛紛策馬衝來。


  只不過還不等他們靠近,箭矢破空的聲音已經傳來,最前面領隊的百夫長被這暗中射出的箭矢直接掀落馬背,後面本來還帶著三分揣測的蒙古騎兵頓時都紅了眼睛,飛快的張弓搭箭,密集的箭矢很快將周圍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籠罩。


  躲在岩石後面的小包三個人一句話都沒說,只是默默聽著頭頂上的刺耳呼嘯聲。他們的任務既然是斷後,那麼也就意味著一旦自己人被發現,他們也將負責吸引敵人的注意。這基本上和送死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小包這個錦衣衛的優秀哨探和另外兩名年輕的神策軍斥候沒有任何的反對。


  斥候戰一旦打到激烈的地方,往往都是九死一生,在斥候戰的廝殺當中,敵人的情報要比所有斥候的性命都重要。


  「不要回頭,走!」老童低喝一聲,催促前面的人繼續奔跑,只要能夠跑到藏馬的那處大岩石後面,一切就安全了。


  至於身後小包他們三個人的安危,老童已經顧及不上了。


  當一行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衝到岩石後面,手忙腳亂的牽馬時候,襄樊的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打破寧靜的爆炸。不過握緊馬韁的每個人只是下一世的對視了一眼,都不約而同的保持沉默。


  後面趕來的一名蒙古千夫長縱馬直接衝到爆炸的中心,周圍散落著四五名蒙古士卒的屍體,而在他們的中間,三具漢人的屍體已經焦黑殘缺。他旁邊的百夫長輕輕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沒有走漏風聲,海都的那些人也都被咱們料理乾淨了。」


  「走漏了風聲又能如何,一旦事發,難道你認為南蠻子還能夠抹乾凈?」千夫長冷笑一聲,「這不過是三個誘餌罷了,他們斥候的大隊人馬早就已經逃之夭夭,想必用不了多久南蠻子也能知道這件事,就看他們怎麼應對了。」


  「這河西戈壁灘,怕是要熱鬧了。」百夫長幸災樂禍。


  千夫長握緊了馬韁,搖了搖頭:「看熱鬧,也需要能耐啊,這熱鬧咱們可不一定看得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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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壁灘上星辰閃爍,洛陽城中卻是漆黑如墨。


  天空中的明月星辰都被烏雲遮掩,可以想象一場風雨甚至是風雪即將到來。不過整個洛陽行宮卻還是燈火通明,來往的侍女們正團團轉著收拾明天啟程的物品。


  葉應武從夏季開始北巡,現在已經臨近冬季,是時候回去了。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如果葉應武再不移駕的話,恐怕六部官員就要跑到洛陽來面聖了。更何況現在夏收已經結束,行省制度也基本落實下去,整個大明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景象,也沒有什麼需要葉應武坐鎮洛陽北方的了。


  雖然是忙碌著收拾東西,不過這些侍女們都是輕手輕腳,生怕打擾到陛下休息。最近陛下一直在忙碌河西的事情,再加上樑炎午帶著一批人前去河西,所以使得朝中很多事務全都落在了葉應武一人手中——按照小陽子等人對於葉應武的理解這或許才是陛下急匆匆回南京的原因——所以葉應武這幾天一直沒有好好休息,今天總算是踏踏實實睡一覺明天啟程,所以誰都不敢在這個時候鬧事。


  就算是陛下脾氣好,幾位娘娘也都是和氣的性子,不過惹惱了一個個也絕對不是好解脫的。


  張濯臉上帶著焦急神色,手中拿著奏章快步走入行宮,行宮並不大,前殿和葉應武休息的後宮之間實際上只隔著一道圍牆,所以張濯走不了兩步就到了宮牆門外。


  「張相公請留步!」江鐵向前一步。


  張濯晃了晃手中的奏章:「江統領,河西奏報,十萬火急,某現在就要面君,還望江統領速速通報!」


  「這······」江鐵頓時一皺眉,「陛下休息不過兩個時辰······」


  「河西要是出了事,你我都擔待不起這個責任!」張濯的表情甚至都有些猙獰,「現在如果陛下不拿出主意的話,某這個做臣子的沒有辦法下達命令啊,江統領,戰事緊急,不可耽誤!」


  江鐵狠狠一跺腳,他也是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自然明白這軍令十萬火急是什麼概念,更何況葉應武這幾天一直在為了河西的戰事操勞,如果現在河西出了事卻沒有及時通知葉應武,讓葉應武的心血付之東流,那江鐵自然知道自己死都不足惜。


  「捨命陪君子!」江鐵拋下一句話,大步走進宮中。


  「某可不是君子。」武人出身的張濯苦笑一聲,重新看了一眼手中的戰報,喃喃說道,「忽必烈這一手可真是不好應付啊。」


  江鐵沒進去多久,葉應武就已經大步走了出來,手上還在忙著系腰帶,後面晴兒急匆匆的跟上來將大衣給葉應武裹上。看著陛下衣衫不整就走出來,張濯心中也是一陣暖洋洋。


  當年魏武帝曹操可以赤腳出營寨迎接許攸,今日陛下也能衣冠不齊出來迎接他。張濯是武人,在朝堂上和其餘部的官員力爭對錯是可以的,但是花哨的拍馬屁功夫並不怎麼好,當下里只能對著葉應武深深的一躬身。


  「張愛卿速速平身,讓愛卿深夜前來,必然是什麼要緊大事。」葉應武臉上的疲憊神色被夜風一吹消散乾淨,大步走入御書房。


  江鐵和晴兒等人已經掌燈伺候茶水筆墨。因為陛下移駕,所以御書房中的奏章什麼的都收拾起來打包,讓整個房間顯得有些空曠。昏暗的燈火照在葉應武和張濯兩人身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剛剛走進御書房,張濯便將手中的奏章遞給葉應武,沉聲說道:「陛下,河西敦煌急報,忽必烈派人偽裝成咱們的斥候,偷襲了海都的四支斥候隊伍,導致海都手下折損了四百多人,海都的兵馬現在已經在哈密一帶集結,而忽必烈的人馬也從北方南下,兩邊大有夾擊敦煌之態勢!神策軍現在正於敦煌城中嚴加布防,另外派遣大量兵馬保護糧道。」


  葉應武手中剛剛端起的茶杯微微晃動,茶水灑出來一些,不過他卻渾然不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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