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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艨艟破神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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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山犬?」聽到葉應武對於梁炎午的比喻,趙雲舒有些錯愕。


  雖然她沒有見過真正的守山犬,不過勝在博覽群書,對於一些奇聞異事也多有了解,自然明白這守山犬是做什麼的。在華夏各處的深山老林當中,幾乎每一個村寨都有自己的守山犬,這種退能守護牲畜和村寨,進能和熊瞎子甚至虎豹硬拼的猛犬,一直都是整個村寨的守護神。


  現在葉應武用守山犬來比喻即將進入河西的梁炎午,自然是在無形之中說明梁炎午的作用。為大明守住河西之地,守住這一條進可直入西域、退能據守關中的重要通道。


  忽必烈想要將大明拖入西域波譎雲詭的風潮之中,葉應武卻偏偏不順著他的意思走,大明現在雖然有實力拿下河西,但是並不代表著有實力在西域橫插一腳。


  畢竟蒙古內亂也不過剛剛開始,雙方在第一場慘烈大戰之後尚且處於互相試探的階段,還遠遠沒有到元氣大傷的時候,現在大明貿然出兵,很有可能導致忽必烈和海都同仇敵愾先對付這個打上門來的外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葉應武可不幹,他現在想要做的就是守住河西這一畝三分地。


  「夫君,妾身有一事不明,」趙雲舒看著葉應武三下五除二將那烏雞湯喝的乾淨,「現在大明在對倭寇動手,為什麼還要突然出兵河西?」


  葉應武放下碗,沉聲說道:「想知道?」


  「不能知道么?」趙雲舒毫不猶豫的反問回去。


  「大明現在看上去強盛,但實際上四面環敵,北面的蒙古韃子不說,南面的吐蕃人到底是不是真心歸附某也拿捏不清楚,畢竟對於漢人來說,吐蕃實在是太遙遠,想要掌控吐蕃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更何況在吐蕃之南和大明南洋土地比鄰的還有德里蘇丹國,這德里蘇丹國能夠打的伊爾汗國沒有脾氣,此中的手腕可想而知,更不要說東面還有北條時宗帶著倭人作祟,如果某一直坐在這中原靜觀其變的話,有一天這四面八方的敵人同時攻上來,那該當如何?」


  頓了一下,葉應武輕輕說道:「所以只有趁著現在大明不大規模北伐,抓緊把這些周圍明暗的隱患平定下來。」


  「你這話也就是騙騙朝堂上的諸位相公,更何況現在你玩的這些手段恐怕朝堂上相公們也都已經看明白了。」趙雲舒對於葉應武明顯隨意的解釋有些無奈,「之前借著穩定後路的理由,先是攻佔了大理,又緊接著下南洋,等到朝中相公明白過來,大明的水師已經在南洋萬里長驅。以南洋那些國家的能力,就算是真的進攻,又能夠給大明帶來多少煩惱?所以歸根結底你不過是找了一個借口擴張土地罷了。」


  葉應武眉毛一挑:「有意見?」


  「沒意見。」趙雲舒回答的很乾脆。


  眯了眯眼,葉應武輕笑著說道:「或許你說的擴張土地沒有錯,又或許某曾經給朝中諸位相公所說的解決外患也沒有錯。可以說大明一步步走到今天,是這麼多原因的聚集,陰差陽錯。不過歸根結底的話,某想最大的原因還是某不想看著未來大明還是被局限在這一方漢唐已經開拓的土地上,這個世界,大得很,某的子孫,終究是要走出去的!」


  「那就當你說的對了。」趙雲舒撇了撇嘴。


  葉應武沉默了。


  說句實話,他一直沒有考慮過自己為什麼要帶著大明開荒四海,甚至被一些人抨擊為「窮兵黷武」。緩緩攥住趙雲舒的手,葉應武喃喃說道:「舒兒,或許你從來沒有感受到,當一個人看到了太多一個民族、一個國家被外人欺壓的時候,當讓他重新回到一切的開始,讓他重新來到一個尚且強盛的時代,他自然不想再讓未來的一切重演。」


  頓了一下,葉應武突然間流露出一抹笑意:「所以他要告訴他的後代,整個世界大的沒有辦法全部掌控,但是只有先一步走出去,才能夠讓自己在爭霸之中立於不敗之地。所以在潛意識當中,他想要先一步將整條道路打通,讓後人不用歷經艱辛、讓後人不用卧薪嘗膽、讓後人不用祈禱復興,讓後人不用付出千千萬萬的生命血灑疆場。」


  趙雲舒什麼都沒說,或許她沒有聽明白葉應武的意思,又或許她聽明白了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回答。


  沉默了良久,葉應武方才輕聲說道:「無論是為了開疆拓土還是為了各種各樣豐厚的資源和勞力,實際上都不過是花里胡哨的借口,某想某之所以不顧一切的向四周擴張,只是想要讓整個華夏有更廣闊的土地,能夠站得更高看得更遠,永遠走在整個世界的最高處和最前面。」


  大明皇帝的聲音很輕,彷彿這句話是要說給他自己聽。


  「讓華夏在千百年後,都是整個世界的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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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洛陽城數千里之外,東海。


  狂風吹卷,怒濤咆哮。


  即使是最龐大的戰船和世上掌握最先進技術的大明海軍,在憤怒的海洋和呼嘯的風面前,都是卑微的螻蟻,只要這天地之間神秘的力量有一絲一毫的不滿意,就能夠把偌大的船隊直接吞噬。


  風浪很大,天空上的陰雲也是死死的壓在海面上,甚至能夠隱約看到遠處天空上的亮光,能夠聽見轟隆隆的雷聲,如果不出預料的話一場暴雨不久之後就會降臨。


  不過范天順依舊卓然站立在船樓上,手中舉著千里眼看向遠方,他的將旗就在頭頂上獵獵舞動,彷彿要和范天順的身影完美的融為一體。這一刻彷彿范天順就是那迎著風舞動的旗幟,挺身佇立。


  「現在還是向東北航行么?」范天順放下千里眼,看向身邊的一名都頭,那都頭急忙跑過去看羅盤,然後點了點頭。


  「這風是西北風,逆風而行,本來就艱難,告訴弟兄們一定要撐住,等到風浪停了咱們就能夠加快速度了。」范天順朗聲吩咐下去,轉身直接走入海圖室,船長鄭海峰見到指揮使進來,急忙迎上來。


  鄭海峰是海邊漁民出身,七尺的漢子站在那裡,因為常年在海上討生活,所以皮膚曬得黝黑,再加上一年多來戰場拼殺和刻苦訓練,所以只是簡簡單單站在那裡,就有一種渾然殺氣,目光就算是收斂了很多,也已經能夠給人一種冰冷的意味。


  這樣的漢子幾乎天生就是為大海所生,為戰爭所生。


  「老鄭,怎麼樣?」范天順看了一眼海圖。


  鄭海峰是東洋艦隊旗艦的船長,跟在范天順身邊時間不短,兩人自然也沒有那等上下級之間的寒暄客套,說話都是直入正題。


  鄭海峰苦笑著搖了搖頭:「頭兒,現在還看不出來什麼,咱們過了琉球最北面一個島也有十多天功夫了,現在看來還沒有發現陸地,十有八九是偏離原來計劃的航道了。根據某在海圖上畫出來的範圍,現在應該是在倭人島嶼的東南方向,畢竟吹的是西北風,而且這麼連著吹了兩三天,船要是一點兒不偏也說不過去。」


  「偏了就偏了,現在咱們還有更大的麻煩。」范天順沉聲說道。


  「外面暴風雨終於來了?」鄭海峰在海上討生活的時間比范天順這個內河水師指揮使長得多,不用范天順說出來就已經想明白。


  范天順湊過去看了一眼海圖,點了點頭:「這風越來越大了,某剛才看了西北方向有閃電,雷聲也是那邊傳過來的,又是西北風吹,所以等會兒這暴風雨肯定得砸在咱們頭上。」


  「船隊其餘各船都已經通知了?」船艙晃動越來越厲害,讓鄭海峰不由得伸手扶住船艙。


  「老劉正在指揮船隊變陣,把小船全都放到裡面來,外面用大海船和寶船圍繞一個圈子出來,這樣就算風浪大,總不會把小船都丟乾淨。」范天順沉聲說道,「某現在擔心的就是東南方向的海船和寶船一旦支撐不住,開了口子,整個船隊就亂了,到時候小船控不住順著風一走,整個船隊非得交代一半在這裡不可!」


  「小船都用鐵索連上了?」鄭海峰皺了皺眉。


  「當然都和寶船連上了,那可是咱們的補給船、馬船,要是跑掉,以後就只能餓肚子了。」范天順打趣道,「不過寶船之間用鐵索連上現在來看已經來不及了。」


  鄭海峰隨手關上半掩的窗戶,然後小心翼翼的在晃動船艙中收拾海圖和工具:「你的意思某可很明白,這是要讓旗艦帶隊頂在東南方向的意思了?不過可說好了咱們這一艘寶船可不一定堵得住口子,至少還得調集兩艘海船過來,靠在咱們的里側。」


  「你小子倒是看的清楚!」范天順輕笑一聲,「老劉會帶著四條船坐鎮中間,隨時支援,其餘周圍的圓形陣就要靠咱們的了,尤其是要靠你得了。老鄭你是東洋艦隊公認的第一船長,不讓你上其餘人上某也不放心。」


  「你還真是信得過某。」鄭海峰拍了拍手,「也罷,連堂堂范指揮使都已經親自站在某身邊了,某鄭海峰就算是沒本事的慫人一個,這個時候也沒有站著不動的道理!」


  突然間想起來什麼,鄭海峰笑著說道:「對了,頭兒,你是內地長大的,知不知道在海上這種狂風被稱作什麼?」


  范天順一怔,搖了搖頭。


  「這種風被稱作神風,」鄭海峰提到了「神」這個字,臉上浮現更多的竟然不是敬仰而是嘲諷和不服的神色,「尤其是那些倭人,一見到這種風往往都是叩頭拜倒,以為是天神的憤怒。」


  伸手按住桌子,范天順輕笑一聲:「神風?去他娘的神風!」


  半掩的艙門在這一刻被狂風猛地掀開,大風呼嘯著撲面而來,如果不是剛才鄭海峰把海圖收起來,恐怕那張費了東洋艦隊不少心血的海圖會被整個兒的吹捲起來,甚至硬生生撕碎。撲面而來的風中帶著潮濕的水汽,也不知道是外面已經開始落下的雨滴還是海浪被風吹捲起的水珠,獨屬於大海的咸腥氣味撲面而來。


  「是啊,」鄭海峰眯了眯眼,微笑著說道,「去他娘的神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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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浪呼嘯著拍打礁石,海岸邊的樹木在狂風之中都已經被硬生生的吹彎,無數的枝葉伴隨著暴雨呼嘯著砸下來。黑色的浪潮一遍一遍的洗禮山崖,彷彿要把一切都付諸毀滅。


  「家主,風雨太大,還是抓緊回去吧。」站在山間蜿蜒的小道上,一名年輕人微微躬身,為前面的人打著傘,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海浪上,難免夾雜著恐懼神色。


  自家主人最大的樂趣就是在神風來臨的時候站在這處山崖上看大雨傾盆、海浪咆哮的場景,據說從他小時候便是如此,至今未曾改變,甚至即使是每一次回到家都是渾身濕透,下一次卻也依舊會一如往常的出去。只不過之前都是家中老僕陪著他,不過近年來老僕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只能換做年輕人過來。


  話說回來,這還是年輕人這輩子第一次看到神風吹卷海浪砸擊山崖的景象,這種人類無可抗衡的力量,給他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狂風砸在人身上,彷彿要直接把人捲走,暴雨順著雨傘的邊緣滑落,這麼大的一張傘依舊阻擋不了水沾濕人的衣袖。


  「這景象,一年到頭也看不到幾次,怎麼能夠不好好珍惜。」雨傘下的中年男人微笑著說道,並沒有將被雨水打濕的難受感覺放在心上,目光只是落在遠處,「這是神風,是上蒼的怒吼,又何嘗不是咱們的守護神。」


  「家主的意思是?」年輕人很是錯愕。


  他可從來沒有把這種甚至能夠把大樹連根拔起的風當做守護神,更多的是恐懼和敬畏。不過家主素來以博學多識、睿智深沉著稱,既然他一口咬定,那麼必然有道理在其中。


  中年男人淡淡說道:「正是因為這神風的保護,所以北條時宗就算是手腕強大、兵強馬壯,也沒有本事進攻九州。也正是因為這神風的保護,多少年來,那片大陸上被咱們敬畏的霸主一再更迭,卻從來沒有誰想要對日本下手。這神風,可不就是咱們的守護神。」


  年輕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不明白為什麼和家主把酒言歡的北條時宗會對家族有歹意,也不明白那片大陸上曾經煊赫輝煌的大漢、大唐還有後來的大宋、大明為什麼想要想要進攻這一片土地。


  不過他很清楚,家族甚至整個民族對於北條時宗都是一樣的敬重,對於那片土地上那個王朝都是在拚命的模仿、拚命地學習,並且幻想著有一天能夠在那龐大陰影的籠罩下走出去。


  「北條時宗這一次走錯了一步棋,讓某總感覺心中惴惴不安。」中年男人喃喃說道,「日本應該好好的守住自己這一片土地,而不是貿然被捲入大陸上的紛爭,別看中間隔著一片滄海,有著浩蕩神風,但是招惹了那強大的敵人,又豈是那麼好收場的。」


  「家主······」聽到家主出乎意料的批判北條時宗,年輕人臉上流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畢竟現在北條時宗還是整個日本的主宰者,家主這樣說他的話,傳出去了可絕對不是一件好事。而現在只有他一個人聽見這句話,如果家主不想招來殺身之禍,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殺了他。


  抹掉一個人,往往是讓一個閉嘴的不二選擇,年輕人雖然年紀不大,不過在家族紛爭當中浸淫已久,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你不用擔心什麼,就算是北條時宗聽見了,有一天也會明白某說的對不對。」中年男人笑了笑,剛想要轉身,整個人卻怔住了。


  年輕人下意識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瞳孔也是猛地收縮。


  黑暗中,狂風暴雨中,一個又一個猙獰的身影在海平面上顯露,一艘艘巨大的戰船船身彷彿要遮擋住天空,偌大的船隊雖然陣型已經七零八落,不過只是這樣在海上乘風破浪,都足夠讓所有目睹的人心驚肉跳。


  「神風,終究還是失效了。」中年男人的聲音之中也帶著顫抖,「竹琦家的災難,未免來得太快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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