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三章 甚於畫眉樂
半掩的窗戶外傳來嘩嘩的雨聲,可以隱約看見窗外的樹木在風中搖曳。屋內的燈火灑過去,在階前勾勒出枝葉的影子。
「南京那邊現在恐怕已經鬧得熱火朝天了吧。」伸手拈起棋子落在棋盤上,趙雲舒看著對面抓耳撓腮都快暴走了的葉應武。自從認識到自家夫君基本沒有下限的棋品之後,趙雲舒再也不讓著他了,因為這傢伙總會完美的得寸進尺和屢教不改。
「鬧就鬧唄,與某何干。」葉應武的注意力全在棋盤上,彷彿南京鬧得再亂,和他也真的沒有半毛錢關係。
一直坐在葉應武身邊觀戰的惠娘輕輕哼了一聲,直接從葉應武手裡搶過來棋子,重重的落在了棋盤上:「笨蛋夫君,舒兒姊姊這裡這麼大的缺漏你都看不出來,這一子落下,她一條大龍就被圍死了。」
趙雲舒頓時秀眉微蹙,急忙去補救,而葉應武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你不說某也能看得出來,只不過咱這不是棋藝不精,所以需要多費點兒時候么,慌什麼慌。」
王清惠哼了一聲,懶得搭理這個臉皮比南京城牆還厚的傢伙,徑直在床榻上挪了挪,湊到趙雲舒那邊:「跟著夫君,出力還不討好,還不如和舒兒姊姊在一起呢。」
「那你們兩個在一起好了。」葉應武壞笑著說道,伸手一拽,卻是把旁邊正在逗弄趙雲微的瓊鸞拽了過來,「某這裡還有替補,某和瓊娘夫妻同心,其利斷金,難不成怕了你們兩個!」
卻不料瓊鸞笑著掙扎開來:「夫君的棋藝,妾身自詡不及分毫,所以和夫君在一起的話恐怕會拖累夫君。」
一旁看熱鬧的趙雲微率先忍不住笑出聲,而趙雲舒和惠娘更是摟著笑作一團。葉應武臉色一沉,伸手徑直將棋盤擾亂,然後三下五除二扯開自己身上的腰帶。
「夫君你做什麼?」瓊鸞詫異的喊道。
「桐兒、櫟兒,把微兒這丫頭弄走。」葉應武擺了擺手吩咐伺候在一旁的陳桐和陳櫟,扯掉自己的上身衣袍,露出健壯的肌肉,壞笑著緩緩向前逼去,張開雙臂攔住瓊鸞她們三個的去路,「瓊兒,你說某想要做什麼?」
瓊鸞笑的花枝亂顫,而後面的舒兒深深嘆了一口氣:「蓄謀已久。」
「那也不能讓他得逞!」惠娘憤憤的張牙舞爪撲上來。
沒想到惠娘這丫頭竟然還有膽量撲上來,葉應武猝不及防下被她直接撞倒,兩個人在床榻上滾葫蘆也似翻滾了好幾圈,方才堪堪在牆角停下。而趙雲舒和瓊鸞對視一眼,同時嬌笑著拽起被褥蒙住葉應武,然後粉拳秀腿如同雨點一般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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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天亮了。」惠娘輕輕推了推葉應武。
葉應武只是無意識的哼了哼,轉個身又睡著了。被他摟在懷裡的瓊鸞甚至連動靜都沒有,顯然睡得比葉應武還熟。昨天夜裡四個人折騰在一起,瓊鸞在最前面也自然首當其衝,承受了葉應武大多數的「火力」,而且她本來身子骨就不強,這麼一折騰下來自然疲憊不堪。
「讓他們兩個再睡會兒吧。」趙雲舒伸手收攏披散的秀髮。
惠娘隨意的瞄了一眼,有些嫉妒的說道:「舒兒姊姊身材真好,難怪夫君總是惦記著你。」
「臭丫頭說什麼!」趙雲舒俏臉通紅,伸手去擰惠娘。
「不能打擾夫君休息。」惠娘一邊躲閃,一邊理直氣壯的說道。
晴兒帶著幾名婢女已經在外面等候,看著兩位皇妃起來,急忙上前伺候。所有人都有默契一般將動作放輕,不想打擾到葉應武。雖然大家不說明白,但是都心知肚明,官家是不可能因為這一番盤腸大戰就賴床不起的,之所以這麼疲憊主要還是因為這幾天的奔波。
葉應武北巡可不單單隻是為了給京城心懷不軌的人一個動手的機會,甚至可以說那只是次要的原因,他主要還是想要視察北面運河疏浚、直道修建以及中原安撫的情況,畢竟這裡每一件事除了絲毫差錯,都有可能讓大明陷入無底洞當中。
秦始皇修築直道,隋煬帝挖通運河,實際上在並沒有真的怎麼造福自己的王朝,反而因為勞民傷財而間接導致大秦和大隋的滅亡。葉應武可不想重蹈兩人覆轍,所以就算是大明繼承了前宋的衣缽,又因為全力發展海運而國庫充實,葉應武也要步步小心。
畢竟他也不想自己的大明「歷二世而亡」。
這些天葉應武可以說走遍了運河疏浚的每一處主要工地,惠娘她們可以有閑心在船上看看風景,在行宮中下下棋、品品茶,但是葉應武卻一直在風雨中奔波。
在婢女的服侍下更換好宮裝,舒兒和惠娘吩咐不要打擾陛下休息之後,先行走出門去。
雨過天晴,暖暖的陽光灑在庭前,庭院中伺候、警衛的人顯然也都得到了提醒,來往都是輕手輕腳的。而遠遠地站在院子門口的小陽子看到兩位皇妃聯袂走出,急忙一路小跑著過來,恭聲說道:「臣拜見兩位娘娘。」
(作者按:娘娘是從北宋初年開始對後宮皇后的尊稱,後來演變為對所有後宮嬪妃的稱呼)
趙雲舒微微錯愕,平日里葉應武這些禁衛是很少和她們碰面的,而且就算是遇到了也就是躬身行禮表示敬意,今天這樣跑過來請安還真是少見:
「田統領可是有事?」
(作者按:小陽子本姓田,前文有提及,此處不贅述)
小陽子從衣袖中拿出來奏摺:「這是京城文相公八百里加急快報,剛剛送到有一炷香的功夫,剛才末將正猶豫是不是送進去,正好看到兩位娘娘出來,便請兩位娘娘轉呈陛下。」
趙雲舒和王清惠下意識的對視一眼。
來的倒是挺快!
不過既然是文天祥八百里快報,說明一切都和葉應武計劃設想的差不多,至少是這邊佔據了主動,否則文天祥也不可能抽出功夫來給葉應武寫奏章彙報情況。
沉默了片刻,趙雲舒還是下意識的伸手接了過來:「本宮會呈遞給官家田統領放心便是。」
小陽子急忙拱手退下,而趙雲舒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將奏章打開,只是草草的看了兩行便遞給惠娘,沉聲說道:「這一次要恭喜夫君了。所有參與叛亂的人基本上都被引了出來,只是沒有想到,這後面主持的竟然是吳革和尤宣撫。」
「尤宣撫?」惠娘也是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三個字,搖了搖頭,「這傢伙自從夫君起家開始就一直陰魂不散,沒有想到這一次竟然還和吳革勾搭到了一起,也難怪吳革有這麼大的膽子掀起風浪,有尤宣撫這麼一個傢伙在背後唆使,不鬧事才怪呢。」
一邊轉身向屋裡走去,趙雲舒一邊輕聲說道:「這一次終於沒有讓他跑掉。否則的話恐怕六扇門和禁衛、神衛軍都沒有辦法和夫君交代了。」
屋子裡面不知道什麼時候葉應武已經醒了,正和瓊鸞低聲不知道說什麼,聽見腳步聲傳來,懶洋洋的坐起來,一點兒都沒有顧及自己大明陛下形象的意思:「怎麼了?」
惠娘哼了一聲,將奏摺扔給葉應武:「恭喜了。南京城捷報。」
沉默了片刻,葉應武卻並沒有看那份奏章,而是重新躺回床榻上,淡淡說道:「你們看看就可以了,瓊娘、舒兒,準備研墨,惠娘,這一次就你來執筆,告訴文宋瑞,此次涉及犯人審訊、官員審訊和兵員調動,按照律法、參考前朝規則,由刑部、兵部、御史台和三司會審,所需之人證物證,南京府和神衛軍、禁衛軍等京城衛戍軍全力配合,另外就請太上皇大宗正出山,賦予大宗正生殺大權,如何處置由三司上報政事堂和大宗正,最後給某回報就可以了。」
頓時幾個人都是一怔,抬頭看向葉應武,自家夫君自北巡以來,事事關心,甚至就連一處運河堤岸的安全與否都要和當地都水監官員討論半天,但是到了這麼大的事情上,竟然就這麼隨意的放手,最後自己只看一個結果?這是不是有些顛倒了?
葉應武看了一眼她們幾個的表情,便知道她們想什麼,舒舒服服的躺著說道:「這有什麼不妥么?」
「夫君,叛亂這樣的大事,如果按照之前,都是誅九族的罪過,一刀砍下去幾百甚至幾千個人身首異處,這可是幾千條人命,夫君這樣不管不問,只聽政事堂和大宗正最後一面之詞,是不是有些不太······」趙雲舒終於還是忍不住說道。
默默的坐起來,葉應武沉聲說道:「對於大明和對於某這個大明陛下來說,朝中的官員,無論是文宋瑞、蘇任忠和陸君實他們,還是下面的六部尚書甚至御史台、翰林院,執掌之人都是少有之英才,所以某有膽量放手去讓他們決定一千人的生死,因為某相信他們有這個本事。」
葉應武這句話說的倒是沒錯,因為他的朝堂之上身處高位的絕對沒有尸位素餐之輩,無論是後世名揚的文天祥,還是其他人,絕對都是因為每個人不同的才能在歷史上留下過筆墨的,這是葉應武作為一個歷史系學生能夠掌握的最大的優勢所在。
他可以讓自己的朝堂充滿能臣,從而使得整個王朝處於長久的高速運轉之中卻沒有力不從心之感。
頓了一下,看著趙雲舒她們若有所思,葉應武接著說道:「但是某現在卻要面對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大明的中層官員遠遠沒有像朝堂上兗兗諸公那麼有才能,又因為沒有足夠的歷練,所以很容易在各方面出現紕漏,比如說這一次在泗州某就發現河堤太薄,雖然高度足夠了,但是一旦水大還是可能會沖開決口,等於沒用。而一旦決口,便是河堤下三四個村落,數百甚至同樣上千百姓受災。」
趙雲舒和瓊鸞轉身徑直去磨墨,而惠娘也去拿紙張。
她們都是冰雪聰明的女子,自然明白葉應武的話外之音。
作為皇帝陛下,她不可能真的做到面面俱到,所以在一千名完全可以公正審判的犯人家屬和一千個很可能在未來受災甚至死亡的民眾之間,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更何況文天祥他們這些官員也尚且年輕,並且有才能卻缺少足夠的歷練,讓他們多多見見場面終歸是好的。
當然了,還有一個更為主要的原因,就是現在哼著歌躺在床上的大明皇帝確實有些懶。這麼多讓他頭疼的事情,他當然是想辦法能推給別人就推給別人,不能推給別人也得想辦法推給別人。
只不過這個原因趙雲舒她們心會神領,卻不予點破。
對於惠娘這樣天生喜歡詩書的人來說,每天浸潤在詩書經史裡面,這麼一份批示只不過是小菜一碟,刷刷刷寫完之後,看到葉應武竟然還在床榻上躺著,頓時有些氣惱:「夫君,別說日上三竿,這都已經快到正午時分了,你怎麼還不起來!」
葉應武無辜的說道:「快到正午了?那咱們再磨嘰一會兒,就可以等著睡午覺了,多麼美好。」
惠娘頓時撅起嘴,快步衝過去拽住葉應武的手臂:「大懶蟲,你快點兒起來了,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麼笑話你呢,好歹是大明皇帝!」
「那又怎麼樣,他們要是敢當著某的面笑,某就發配他們。」葉應武難得霸氣無比的說道,看著近在咫尺惠娘的俏臉,頓時笑著說道,「惠娘,你的頭髮都亂了,要不要夫君幫著你換一個髮型?」
「你能弄什麼。」惠娘有些不相信的說道,反而害怕這個傢伙胡亂折騰,甚至下意識退後一步。
葉應武卻是來了興趣,披衣起身,伸手拽住惠娘走到梳妝台前,看著銅鏡的流光中嬌俏的可人兒,葉應武也是輕輕呼了一口氣,按住她的香肩讓惠娘穩穩的坐下,沉聲說道:「那就來一個同心髻吧。」
俏臉上流露出詫異的神情,惠娘抬頭看了葉應武一眼:「夫君什麼時候會給人梳發了,妾身還是第一次聽說。」
當然是某上輩子學的,葉應武一邊不服氣的在心中暗暗說道,一邊卻是感慨自己誇下海口了,畢竟這種東西還是需要多多練習才能熟能生巧,可是葉應武來到這個時代,多數都是妻妾伺候他,還從來沒有給誰梳過頭髮。
旁邊的趙雲舒和瓊鸞也是來了興緻,紛紛湊上前,一副要看葉應武笑話的樣子。而葉應武搗鼓了半天,弄得不倫不類的,也只能尷尬的一把抽出所有簪子和金釵,看的惠娘忍不住咯咯直笑。
「這有什麼好笑的。」臉上掛不住的皇上冷笑一聲。
大老爺們能夠叫得出來名字就不錯了,還指望著能夠真梳起來?
畢竟葉應武對於自己的要求也就是這麼高。
瓊鸞輕笑著推開葉應武,伸手攬起一把秀髮,小心的幫著惠娘梳頭,而葉應武無奈的後退一步,目光卻是落在後面巧笑倩兮的趙雲舒身上。
「看什麼看?」舒兒揚起頭,一副鄙夷的樣子。
猛的一把將佳人拽進懷裡,葉應武湊過去低聲說道:「不知道舒兒有沒有聽說,這閨房之中,還有勝過畫眉、梳頭的樂趣?」
「大白天的你想做什麼!」趙雲舒頓時想要掙脫。
「大白天咱們做的也不少。」葉應武義正言辭的反駁,伸手勾住她的腿彎,徑直將人橫抱起來,向著不遠處的床榻走去,「某說了,咱們再這折騰一會兒,就可以睡午覺了。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更何況是堂堂天子!」
惠娘打量著銅鏡中俏麗的容顏,剛想要說什麼,便聽見屏風後面傳來一聲低沉卻分外誘人的呻吟。頓時惠娘和瓊鸞面面相覷。
這一會兒功夫,兩個人就天雷勾動地火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