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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漢軍旗正飄(下)

  手中佩劍「哐當」出鞘,劃過一道銀亮的弧線,端舉在胸口,腳下靴子在地上一跺,發出鏗鏘有力的響聲。


  雖然身上只有一層薄甲,但是江鐵的臉龐上已經掛著汗珠,不過這個百戰都的統領卻是紋絲不動,只是端舉著手中的佩劍。在他身後,吳楚材也是同樣的動作,兩個人的目光肅然看向前方。


  隨著戰鼓聲咚咚響了九下,一動不動的江鐵和吳楚材,同時大吼道:「百戰都,列陣!」


  千名百戰都將士同時挺直腰桿,隨著大明的建立,百戰都也從之前的天武軍中軍親衛變成現在的大明禁衛親軍,因為要護衛葉應武征戰天下,所以百戰都也不再適合保持五百人的規模,並且隨著具裝鐵騎的入列,百戰都的人數很快擴充到千人,接著又因為南征,擴充到兩千人。


  兩千人當中一千為步卒,一千為騎兵,南洋酷熱不說,又需要海路來往運輸,所以葉應武只帶了其中的步卒,甚至這一千步卒是整個夷洲水師中唯一能夠上岸作戰的隊伍。


  不過,這已經足夠了。


  「舉劍,抬槍!」江鐵接著大吼一聲。


  整齊劃一,前排的長矛手手中長槍在地上重重一磕,而後排的將士則是同時抽出了佩劍。相同長度的長矛如同淋漓的鋼鐵叢林,閃動著寒光的佩劍驅散了碼頭上吹拂的熱風。


  「百戰都列隊完畢,還請殿下下令!」江鐵霍然轉身,看向坐在高台上的葉應武,昂首吼道。


  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葉應武站起身,他左手邊的渤泥國主、闍婆國主,右手邊的三佛齊、占城、南陂、注輦等國的使者,看著下面肅然的陣列,心中忐忑之餘,也誠惶誠恐的隨著葉應武站起來。


  葉應武微笑著向著左右兩邊的國主和使者看了一眼,只不過這些國主和使者們顯然沒有葉應武這樣的好心情,臉上的笑容都甚是勉強。大明的強大,即使是忽略掉前面碼頭上那密密麻麻的大小戰船,單憑這一千人的隊列,就已經足夠讓他們發自內心的震撼和顫抖了。


  果然天朝上國的威名,不是虛傳,三百年的蹉跎和無為之後,天朝上國終於又把目光投在了南洋,而一切想要反抗他的,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在場的這些國主和使者們,心中無比的通透。


  「那就開始吧。」葉應武沖著江鐵點了點頭,朗聲喝道。


  江鐵鄭重一拱手:「諾!請殿下校閱!」


  站在高台兩側的將士同時敲響了牛皮大鼓,咚咚的鼓聲中,不只是百戰都將士同時向前邁動步伐,遠處的海上也傳來轟鳴的鼓聲,一艘艘戰船排成兩條整齊的隊列從海面上駛過,戰船桅杆上赤色的戰旗迎風飄揚,白帆隨著風全部鼓起來,兩側的床子弩和飛雷炮雖然沒有搬上來,但是即使是如此,這些戰船龐大的體型、破浪前行的雄姿,已經足夠令所有圍觀的南洋人感到發自內心的震撼。


  靴子重重砸在地上,一排一排的甲士昂首挺胸向前,手臂和腿如同整齊擺動的浪潮。


  葉應武面無表情的看著台下大步走過的百戰都,並沒有在乎身邊那群國主和使者已經快要僵硬了的身體。正步,這在後世作為軍隊必修課的訓練方式,在七百年前還是獨此一家。


  會踢正步的軍隊不一定會打仗,但是不會踢正步的軍隊往往打不過會踢正步的軍隊。因為正步帶給一支軍隊以紀律性和服從性,尤其是在這七百年前,大軍作戰主要還依靠冷兵器,採取集團進退的形式,對紀律性的要求就更加嚴格,一支做不到令行禁止、收放自如的軍隊,根本稱不上是雄師勁旅。


  當時葉應武入臨安誇功的時候,就曾經憑藉著正步征服整個臨安城,現在放在這小國寡民的南洋,更是足夠讓所有人見識到大明軍隊的強悍所在。畢竟正步是所有軍隊姿勢陣列中,最能給人以震撼的。


  撲面而來的陽剛之氣,帶著百戰都將士浴血沙場凝練的殺氣,這一刻高台上下無論是那些國主和使者,還是觀禮的南洋將領、百姓,對於大明這個龐然大物,都有了深深的恐懼感。


  葉應武輕笑一聲,不著痕迹的沖著下面側頭看來的吳楚材點了點頭。


  吳楚材會意,旋即轉過身。


  當隊列走到高台下時,吳楚材朗聲吼道:「明王殿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上千人的隊列同時扭頭看向葉應武:「明王殿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葉應武上前兩步,肅然佇立。


  上千名將士的臉龐已經憋得通紅,眼眸之中有熊熊鬥志在燃燒。


  而遠近海面上,如同浪潮一般的萬歲呼喊聲,已經撲面而來。


  葉應武苦笑著搖了搖頭,張貴和王達這兩個傢伙,倒是會做人。


  就在這時,小陽子快步跑上來,將手裡尚未拆封的信件遞給葉應武:「殿下,從真臘快船送來的消息,前線戰報。」


  葉應武微微錯愕,而周圍的國主和使者們下意識的把目光投在那信件上。畢竟對於他們來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即使是現在大明展現在眼前的軍力足夠讓他們臣服,但是畢竟整個南洋除了大明最強的還是真臘,在大明展現出有戰勝真臘的能耐之前,他們這些小國,最好的選擇還是做一個隨風搖擺的牆頭草。


  冷笑一聲,葉應武毫不猶豫的拿過小陽子遞上來的匕首,將火漆撬開,薄薄的信紙滑落在手中。


  只是草草掃了一眼,葉應武便隨手將信紙扔給旁邊心跳都加快了的幾名國主,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搖頭嘆息一聲:「兩場大捷,才不過滅掉了真臘兩萬餘人,宣武軍和神衛軍這一次倒是頗令某失望啊。」


  「殿下節哀,」渤泥國國主急忙恭聲說道,不過旋即意識到什麼,手顫顫巍巍的拿過那張信紙,「什······什麼?兩戰消滅了兩萬餘人?!」


  所有的國主和使者這一會兒全都反應過來,竟然不由自主的緩緩跪倒在地上。真臘是什麼,是南洋第一強國,尤其是當初被占城入侵,這個還沒有發展起來的國家就有本事絕地反擊,打回占城不說,還把人家整個兒的吞了,現在更是如日中天,帶甲十萬、戰象二十萬,這豈是空空的數字?!

  處於真臘南面的三佛齊,平日里對於這個龐大國度都是禮讓三分,而三佛齊已經算在座諸國當中實力最為雄厚的了。


  而這大明,竟然······竟然剛剛進軍就是兩場大捷,甚至還有一場是被埋伏了之後反殺回去,這些來自天朝上國的人,難道真的都是鐵打的嗎!

  正好這個時候高台下的隊列已經迴轉,而海上的戰船也隨之重新恢復到原來的陣位,葉應武的手指輕輕敲動椅子扶手,沉聲說道:「好了諸位,這典禮想必諸位也都看過了,朕不管諸位心中是作何感想,想要談的話,可以找朕身後的這位逸軒先生,朕乏了,就先回去歇息了。」


  「臣恭送殿下。」梁炎午和小陽子急忙拱手,而梁炎午更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葉應武的背影,心中暗暗感慨一聲,殿下這是耍威風夠了,然後把爛攤子全都交給某了,說句好聽的是培養屬下,說句不好聽的分明就是在虐待員工!

  那些使者和國主都有些震驚,顯然他們也沒有想到葉應武竟然說走就走,按理說對南洋垂涎三尺的,不應該就是這位明王殿下么,難道這個時候他又突然間意識到,南洋實際上不過是唾手可得之地?


  心中打了一個寒戰,匍匐在地上的這些小國國主和使者,不敢抬頭看葉應武,只是一道道目光落在地上那張紙上,在這一刻,輕飄飄的一頁紙在所有人的心裡彷彿有千鈞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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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已經將這些國主和使者叫到了一起,又專門把前天就送到的戰報重新送了一遍,鋪開這麼大的場面,演了一場好戲,難道不和他們談談么?」趙雲舒小心的剝開芒果遞給旁邊的微兒,頭都不抬的說道。


  葉應武哼了一聲,隨手扯開外衣,整個人癱倒在軟榻上:「快熱死你夫君了,這一身行頭穿在身上,差點兒沒有濕透,如果禮部那幾個傢伙在這裡,非得盯著某換上天子衣冠,到時候十二旒壓在腦袋上,再裹上那麼厚的龍袍,和蒸桑拿有什麼區別!」


  趙雲舒一邊擦去手上的芒果汁液,一邊無奈的說道:「好了,你就別從這裡抱怨了,就算是這樣的生活,恐怕也有很多人心嚮往之吧。」


  有些無聊的拿過來盤子中的一個芒果,南洋的芒果確實是要比廣南那邊的好吃,這個葉應武不得不承認,而且,這個時代,南洋就是自己的,和家仇國恨還沒有關係,這芒果大可以不昧著良心的吃。


  「你問某為什麼把那麼多人直接扔到了那裡。」葉應武眨了眨眼,不慌不忙的說道,「某今天前去,又不是為了和他們談什麼條件,因為——有了這麼一封報捷戰報,再加上水師和百戰都拉上去轉一圈,難道你以為這些傢伙還有資格和某談條件么?」


  捻起水果刀,葉應武手中刀影翻飛,三下五除二將兩片果肉切了開來,片刻功夫就在果肉上切開了井字,將果皮一翻,遞給在旁邊都快看花眼了的趙雲微和惠娘,然後放下刀子,拍了拍手,挑釁似的看向趙雲舒。


  雖然某來了這一年多都沒有見過芒果,更不要說切了,不過畢竟是當初苦練了很久的技術,這刀法講究的就是快准狠,而且事後不流汁液。就算是生疏了,比你這個笨丫頭費了半天功夫剝開一個要來的強。


  挑了挑眉,趙雲舒微笑著走過去,在軟榻邊蹲下來,伸手輕輕捶著葉應武的腿:「夫君今天勞累,妾身為你捶捶腿,夫君儘管躺下歇息。」


  「姊姊你······」趙雲微艱難的咽下嘴裡的芒果,剛想要說話,就被惠娘一把拽住了。


  「小聲點兒!」惠娘嚼著上好的芒果乾指著前面,「看戲。」


  果然還不等趙雲微回答,就聽見葉應武一聲驚呼:「你這個瘋女人,你再擰一下試試!謀殺親夫啊!」


  「惠娘姊姊,我們······」微兒有些猶豫。


  惠娘擺了擺手,躺在軟榻上剛想要閉眼睡一會,便聽見旁邊的池塘中傳來「噗通」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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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訴楊寶和李叔章,勝不驕,敗不餒,萬萬不可輕敵。」葉應武仰面漂在水上,這池塘中的水是直接引來的海島山上清泉,清涼不說,而且水質甚好,日光下澈,影布石上,彷彿永州小石潭再現。


  池塘旁邊恭敬站立的梁炎午急忙應了一聲,不過旋即說道:「殿下,不可輕敵是必然的,但是殿下也要考量咱們不能被這南洋牽扯太多的精力,畢竟大明的對手還是蒙古,如果真的讓蒙古回過來元氣,恐怕這一年來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


  葉應武微微一怔,點了點頭:「言之有理,雖然知道這兩個傢伙不會消極怠工,但是畢竟都是生性沉穩之輩,給朕從這裡拖上一年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樣,告訴他們兩個,年底之前平定真臘,這三個月之間,不管他們做什麼朕都不會插手,就算曬兩個月的太陽,最後一個月爬起來幹活朕也不管他們,但是最後朕想看到的,是一個插滿大明軍旗的真臘。」


  梁炎午有些詫異的問道:「殿下不是打算開春北伐的么,如果到年底才能平定真臘,來往的糧草運輸和軍餉,恐怕已經難以支撐大軍北伐了,畢竟此次南征,窮山惡水,咱們得到的現有的好處並不多,倒是消耗了不少的糧草、醫藥和火藥箭矢。」


  「北伐的事,不妨向後拖一拖。」葉應武沉聲說道,「畢竟在南征和北伐之間,朕還是以為南征是當務之急,一旦解決不了真臘,這個號稱『南海第一強國』的傢伙,必然會從咱們背後惹是生非,到時候又哪裡來的精力轉過頭對付他們,一旦被真臘打過國境,生靈塗炭,倒霉的還是大明的百姓子民。所以朕現在寧肯拖延北伐的時刻,也要平定南洋······至少,在有什麼突發戰況的時候,南洋可以起到緩衝作用。」


  梁炎午輕輕呼了一口氣,葉應武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畢竟大明北伐是重中之重不假,但是一個王朝能夠立足於此處,更重要的是在平民百姓和官員之中保證自己的威望和實力,一旦被人打過國境,到時候大明失去的可是廣南的民心,就算是北伐有所突破,也得不償失。


  而葉應武心中也不由得感慨一聲,梁炎午雖然是一個不錯的幕僚,但是畢竟出身卑微,之前做過的最高的官職也不過是臨安的小吏,甚至連官都算不上,所以在大局觀上還是差了一些。


  「南洋諸國什麼態度?」葉應武眯了眯眼,淡淡說道。


  梁炎午急忙拱手:「啟稟殿下,除了已經納土歸降的渤泥,其餘諸國都表示永為大明藩屬,只要殿下有所差遣,自當為殿下效力。」


  「他們倒是識相。」葉應武感慨一聲,「也罷,畢竟不能欺人太甚,南洋是好地方不假,但是一旦這些猴子惱了,照樣能夠變成令人難以脫身的爛泥淖,所以咱們不用著急將這些國家吞併,不過也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們。」


  「殿下的意思是?」梁炎午一怔。


  伸出三根手指,葉應武淡淡說道:「第一,派遣得力將領,幫助這些國家訓練軍隊,在訓練的時候向他們灌輸大明天朝上國至上之思想;第二,在各國之中遴選優質人才,送往南京學士院進行專門的教育,然後放回來充當各地的官員;第三,在南洋各處航道咽喉要塞屯駐精銳重兵,作為對這些國家影響和監視的根源。」


  梁炎午急忙飛快的在紙上寫下,而葉應武想了想,又接著說道:「要向他們灌輸的,不是國家富強、為國征戰的思想,而是······人生而不等,南洋人相比大明都是劣等子民,只有通過奉獻自己的勞動,才能夠和大明百姓取得同樣的身份地位,在這之前,他們的身份,都是卑賤的奴隸。」


  手猛地抖了一下,梁炎午抬頭看向葉應武,只不過葉應武閉著眼睛,彷彿已經睡著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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