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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 煙波度若飛(下)

  沒想到這個施弩一口漢語倒是說的流利,而且不管用的是不是牽強,還用了不少成語,倒是讓葉應武吃了一驚,不過倒也不出乎意料,畢竟渤泥是南洋商路來往的必經之地,這裡的人會說漢語也屬於正常。


  「你說真臘的使者?」葉應武沉聲問道。


  施弩惶急的點了點頭:「對,就是從真臘來的使者,兩三個月之前來的,一直在唆使父王和大明做對,上一次冒犯大明天威,也是因為有這些真臘來的使者在背後出謀劃策,而且······而且他們好像很擅長製造器械,國中按照他們設計製造出來的投石機,要比原來的投石機厲害很多。」


  「擅長製造器械?」葉應武有些狐疑的重複了一遍,旋即淡淡說道,「施弩你可知道,欺君罔上,是殺頭大罪?真臘已經被我大明左右兩支主力包圍,只要朕一聲令下,就可擊破真臘,使其亡國滅種,這真臘又哪裡來的心思來此處?!」


  微微錯愕,施弩急忙連連叩頭:「陛下您冤枉小人了,這使者是從真臘來的不假,小人的父王對他們也是言聽計從,但是小人平日里就看出來很多端倪,這些人根本就不是常見的真臘人,反倒是有些像來往做生意時候遇到的西洋人。」


  葉應武頓時拍了拍欄杆:「好,好一個西洋人!」


  張貴有些詫異的看向葉應武:「殿下,這西洋人?」


  「沒想到伊爾汗國竟然真的插手了,而且還插手很深。」葉應武冷聲說道,「這西洋人,又擅長製造器械,可不就是伊爾汗國的那群回回么,原本以為忽必烈會用他們改進投石機,和某一決雌雄,卻沒有想到竟然會現在這個地方遇到了。也罷,施弩,你是來代表渤泥投降的?」


  施弩急忙點頭:「渤泥舉國,恭候陛下,只要陛下不嫌棄,從即日起,渤泥便是大明的版圖,渤泥之百姓,亦是陛下之子民。」


  饒有興緻的看了一眼施弩,葉應武淡淡說道:「可惜朕感興趣的,是渤泥的土地,不是渤泥的子民,你自己可明白?」


  沉默了片刻,施弩顫顫巍巍抬起頭看向葉應武,然後下定決心一般低下頭沉聲說道:「這渤泥是陛下的,陛下想要土地還是想要人,都要看陛下的意願,小人只求能夠保住性命,還請陛下成全。」


  聳了聳肩,葉應武並沒有多看他一眼,而是拿過張貴手中的千里眼看向遠方:「隨意你吧,反正現在在南京的陳晃,也很無聊,倒不如你去陪他,安度餘生某還是能夠保證的,但是某能夠保證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下意識打了一個哆嗦,施弩根本沒有在意周圍將士或是幸災樂禍,或是厭惡的目光,只是一個響頭重重磕了下去:「謝天朝上國陛下恩典,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葉應武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仔細看著前方漸漸平靜下來的戰場:「也罷,或許你做出的選擇是正確的,畢竟你的子民,這個時候也沒有能耐支撐下去了吧,總歸有一個人要站出來,帶著他們投降。張貴!」


  「末將在!」張貴急忙一拱手。


  「告訴弟兄們,即刻控制此處要害,兩側海島都要重兵屯駐。」葉應武朗聲下令,「這一戰左廂打的很好,重重嘉獎,便由左廂、中軍和后廂隨朕繼續南下,朕把此處和北面諸多島嶼全都交給右廂,如果右廂再弄不出來些聲色,那就不怪朕手下不留情了。」


  張貴應了一聲。


  而葉應武放下手中的千里眼,長長呼了一口氣。


  這一場戰,終究是沒有打起來,但是至少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了。


  渤泥降了,南洋的大門,也徹底向著大明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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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南洋處於大明和西洋來往的交通要道上,而且南洋本身一些特產也是大明商賈青睞的對象,但是在大多數情況下,這些商船隻是過路,對於南洋的經濟、文化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以至於呈現在李芾和楊霆前面的城鎮,和中原的村落沒有太大的區別,草草壘起來的土牆,再加上依稀能夠看得出來模樣的大門,便是一座南洋人眼中易守難攻的城池。


  如果城門前面再挖兩條溝的話,李芾懷疑這些占城人會不會叫囂著這城池實在是太堅固了。


  不過看看這些占城人手裡五花八門的兵刃,李芾也能夠釋然,畢竟人家拿著這麼簡陋的兵器進攻這樣的村落,也確實不容易。


  「海上傳來的消息,渤泥已經投降,闍婆的水師船隊被咱們重重包圍,估計投降也是一兩天的事。」楊霆站在李芾身邊,看著前方這個尚且瀰漫著硝煙的村落,「按照殿下的意思,終於要對真臘出手了?」


  李芾嗯了一聲:「從渤泥那裡抓到了真臘的使者,果然是蒙古韃子在背後搗鬼,這一次倒是明白了真臘為什麼會梗著脖子和咱們做對,畢竟背後有了靠山底氣就是十足,蒙古韃子也想借著真臘把咱們拖在南洋這個巨大的泥淖當中,讓大明抽不出來精力對付北面。」


  「從七月南下以來,咱們從這南洋已經耽擱了三個月,蒙古韃子還真是好深的心計。」楊霆皺眉說道,三個月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足夠蒙古在北面調兵遣將甚至籌備進攻了。


  擺了擺手,李芾沉聲說道:「老楊,你不能只看到表面。三個月看上去是咱們耽擱在這南洋,白送給蒙古韃子修生養息的時間,但是實際上並非如此,在這三個月之前,大明的火銃還只是剛剛開始製造,而且兩淮軍、荊湖軍也只是完成了整編,並沒有按照大明一貫的練兵方式進行訓練,這三個月當中大明並非一事無成,甚至在通過火器上的優勢在拉開和蒙古韃子的差距,到時候忽必烈反應過來,恐怕為時晚矣。」


  楊霆撓了撓頭:「也罷,到底是你們這些文人想的清楚明白,殿下神通廣大,必然不會這麼便宜蒙古韃子的,只要你李叔章和殿下說向什麼地方打,某就帶著弟兄們向什麼地方打便是!」


  李芾有些無奈的嘆息一聲:「你啊,倒是心寬,以後大明徵伐平定四方,早晚還是要繼續擴軍的,總有一天老楊你需要自己率領一支軍隊為大明開疆拓土,到時候你又聽誰的去!」


  嘿嘿一笑,楊霆沒有過多言語,伸手指著前面的村落:「攻破了這個村落,向前就是屬於真臘的土地了。」


  「怎麼,堂堂楊霆楊虞侯也害怕了?」李芾斜斜看了他一眼。


  楊霆冷笑一聲:「某征戰沙場,還不知道『怕』字怎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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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艘艘戰船緩緩的向著碼頭駛來。


  站在碼頭上,施弩看著海面上遮天蔽日的帆影,忍不住暗暗感慨一聲,自己終究還是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如果不投降,那麼在大明水師突破海峽之後,整個渤泥海岸沿線,豈不是成為大明水師隨意蹂躪的對象?憑藉渤泥和闍婆水師的能耐,上一次阻攔二十艘戰船都沒有攔住,更何況眼前這足足足足二三百艘大小戰船?

  自己那個糊塗父王所說的什麼退入山中堅守,利用密林和敵人周旋,一直到對方受到北面蒙古的壓力,不得不撤退的言論,施弩自己想想都感覺可笑,和敵人周旋,憑什麼?就憑藉渤泥這甚至連城池都算不上的村寨,還是憑藉大明根本看不上眼的那點兒財富?

  在大明威力巨大的火器面前,施弩自己對於戰勝大明都沒有信心,更不要說那些沒有見識過世面的普通民眾了,到時候飛雷炮一響,恐怕這些人得以為天神降下了怒火。


  當然,即使是到現在,施弩回想起來飛雷炮將整個海島上的樹木全部掀起、煙塵滾滾飛舞的架勢,也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逆子,你真是逆子啊!」旁邊白髮蒼蒼的渤泥國主喃喃說道,「老夫怎麼就有你這麼個逆子!」


  施弩微微詫異的回過頭去,雖然渤泥國主依舊是一身勉強稱得上華麗的衣袍,但是白髮蒼髯都沒有整理,臉上的皺紋讓這個老人看上去甚是憔悴,而他的手微微顫抖,渾濁的眼睛盯著施弩。


  不過老人卻是沒有動彈,站在他身後的兩名施弩的心腹,正把手中的匕首頂在渤泥國主的后心,只要他有什麼輕舉妄動或者不聽從施弩的吩咐,兩個人會毫不猶豫的把刀子捅下去。


  「我是逆子?」施弩的表情有些扭曲,看向自家爹爹,「你個老不死的,竟然還敢罵我是逆子!我帶著渤泥投降大明,就是為了保全你我的性命,就是為了保全這裡百姓的性命!對國是忠,對你是孝,何來逆子!」


  老國主不斷顫抖,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施弩徑直走過去,一把抓起老國主的衣襟:「倒是你看看你自己,嗯?大明是誰,天朝上國,天朝上國的力量你自己又不是沒有見到過,不要以為打了一場勝仗就有本事戰勝天朝上國,更可怕的是你竟然還聽信幾個浮海而來的真臘使者,就算這些真臘使者有天大的本事,他真臘已經自身難保,又何談真的幫助我們渤泥戰勝大明,挑戰天朝上國?!」


  見老國主一時語塞,施弩毫不留情的吵他的臉上啐了口吐沫:「狂妄自大、誤國害民,我渤泥兩戰之中,戰死了數千子民,這些人命,難道你要負責嗎?大明水師突破前面海峽,衝到此間,將再無阻攔,難道你就要這樣眼睜睜看著整個國家淪亡於戰火?!昏君!」


  「你!」老國主握住施弩的手腕拚命的掙扎,可是畢竟年事已高,怎麼是施弩這樣年輕人的對手,只能徒勞的扭動著,「你把整個渤泥都直接給了大明,不就是把這個國徹徹底底的賣了嗎?!這是一代代國主傳承下來的渤泥,是應該獨立於天朝上國之外的渤泥,你竟然······」


  「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施弩將老國主重重的扔到椅子上,「你說我有什麼辦法?!現在整個渤泥沒有一戰之力,而且又是你這個糊塗老不死的招惹了大明,你難道不知道安南的下場么?皇室被押解北上,百姓作為奴隸被燒殺搶掠,如果不是我站出來投降,如果不是把整個渤泥交給大明,你知道咱們會是什麼下場,你知道這麼多百姓,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老國主緩緩地站起來,剛想說什麼,陽光卻被徹底遮擋。


  幾道身影大步走到他的身前左右,饒有興緻的端詳這個渤泥國主。


  「蠻夷猴子身材低矮,言之不假,你看他們的國王都是這樣。」江鐵嘖嘖感嘆一聲。


  吳楚材淡淡說道:「別說廢話了,這便是渤泥國主?」


  老國主抬起頭看向這兩個人,下意識後退一步。


  南洋的天氣一年四季都是炎熱難耐,雖然是九月卻也和北方夏日相差不了多少,所以吳楚材和江鐵身上都只是一層布衣,露出曬得黝黑的臂膀,肌肉一塊一塊鼓起來,兩個人手按著佩刀,目光之中帶著殺意,將自己殺胚的本質暴露無遺。


  雖然之前口口聲聲喊著要和大明鬥爭到底,雖死猶榮,但是當今天真真切切的看到大明鋪天蓋地的水師,看到這些有如凶神惡煞般的大明將士,老國主心中就已經開始打退堂鼓,只不過嘴上還在硬撐著說什麼不能在自家兒子面前認慫。


  不過當江鐵和吳楚材站在他的面前,這樣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殺人的樣子,讓老國主徹底明白自己面對的是死亡的威脅。


  這個剛才還和兒子爭的滿頭大汗的老人,竟然出乎意料的緩緩跪倒在地,手中捧起放在桌上的玉璽,恭恭敬敬的舉過自己的頭頂,聲音之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恐:


  「渤泥國國主,奉上前朝冊封賜予之玉冊、玉璽,還望天朝上國諸位大將軍笑納恩准。」


  吳楚材和江鐵都吃了一驚,這麼······就交出來了?

  甚至就連準備動手的施弩,也是怔在那裡。


  自家爹爹之前的骨氣,在這一刻好像已經煙消雲散,眼眸之中看向近在咫尺的兩名漢人,只有恐懼和無措的神情,還有喃喃的哀求聲。


  站在不遠處大海船的船樓上,葉應武饒有興緻的看著碼頭上的景象。而身邊的張貴忍不住搖了搖頭:「原本以為這渤泥國主還能有點兒骨氣,好歹讓咱們能夠名正言順的殺了他。」


  「古往今來,這些從祖輩手中繼承來江山的君王國主,又有幾個真的有血性,歸根結底不過是一些長在深宮、被百般呵護的嬌兒罷了,就算是之前喊得震天響,也不過是為了欺騙欺騙百姓。」清脆的女聲響起,趙雲舒一身普普通通的月藍錦裙,走到葉應武身邊。


  張貴急忙肅然一拱手:「末將參見王妃。」


  趙雲舒微笑著頷首,然後看向葉應武:「夫君不打算下去么?在海上時間也不短了,下去活動活動筋骨也好。」


  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葉應武直接吩咐張貴:「渤泥雖然投降,但是為了以防萬一,讓渤泥國主派人帶著水師戰船快速控制國中各處要害,尤其是溝通大明、南洋和西洋的幾處咽喉要道,另外闍婆水師船隊已經投降,是時候讓他們回闍婆去了,派一支精銳船隊跟著便是,那闍婆水師的將領,也很想將國主取而代之吧。」


  張貴一怔:「殿下不打算吞併闍婆?」


  「偌大的南洋,如果想要全部吞併,又哪裡有這麼容易,朕想要的是南洋的這些咽喉要道,還有南洋富饒的土地甚至礦產。當然了,這些南洋蠻夷猴子雖然體型矮小,但是畢竟勝在數量不少,徵發這些蠻夷猴子為我大明修建各處的城池關隘。」葉應武淡淡說道,「至於徵發什麼人,怎麼徵發,朕會頒發聖旨給你,愛卿只需要依旨辦事便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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