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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海上生明月

  尖尖的船艏劈開水面,一輪皓月從海天之間緩緩升起。


  明亮的月光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也灑在這五艘順著輕風劈波斬浪而行的飛剪快船上。


  「大哥哥,你倒是烤好了沒有,微兒都快餓死了。」趙雲微看著火爐上不斷旋轉的烤魚,吸了吸鼻子。一滴一滴的油脂從魚身上滑落,掉到下面的火焰中,讓火苗越竄越高,而香氣已經順著風撲入每一個人的鼻子。


  葉應武自己也是咽著口水,顧不得燙手,拈著竹籤將烤魚拿起來:「應該差不多了······」


  話音未落,旁邊已經張牙舞爪的微兒和惠娘已經撲過去,將葉應武手中的幾串烤魚搶的一乾二淨。當下里無奈的嘆息一聲,葉應武看了一眼惠娘:「你們兩個小心點兒,剛剛烤出來很燙的。」


  不過顯然這句話說晚了,趙雲微眼淚都快流出來,大張著口喊道:「水!」


  葉應武聳了聳肩,將水壺遞過去,然後瞪了同樣被燙的張牙舞爪的惠娘一眼,自從被微兒天天纏著以來,好像王清惠這樣冰雪聰明的人兒也變得有些傻乎乎的了,果然聰明沒有辦法教會,但是變傻卻是可以一起。


  伸手捻起最後兩串烤魚,葉應武向著船頭走去。


  衣袂臨風,趙雲舒靠在船頭的欄杆上,靜靜看著遠處明月清輝下的海面。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卻是一動也未動。明王殿下和幾位王妃在船上燒烤,除了桅杆處放哨的將士之外,其餘人都自覺的迴避了,所以這個時候緩緩走過來的除了葉應武也沒有別人。


  換做微兒和惠娘那兩個瘋丫頭,不可能有這麼沉穩的步伐。


  「嘗嘗。」葉應武將一串烤魚遞給趙雲舒,然後自顧自的同樣靠在欄杆上,「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這海上明月,想要看到一回,可沒有那麼容易呢。」


  趙雲舒小口咬著烤魚,唇角掠過一絲笑容:「夫君走的時候甚至都沒有來及看一眼教坊司剛剛送來的兩位姊妹,心裡是不是有些遺憾?」


  葉應武一怔,從漢唐時候開始,教坊司就一直肩負著從敵國俘虜當中為皇帝挑選姿色上佳者充實後宮,大明的教坊司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吏部尚書陳宗禮這個做了一輩子禮部尚書的老人手中,教坊司更是經營得風生水起,讓葉應武懷疑這位前朝老臣是不是當一個青樓老鴇更加合適。


  雖然對於強行塞進來的女人,葉應武並沒有多少好感,前世作為一個富二代,他自然看不起那些自己還沒有出手,就撲上來的女人,更何況到了這七百年前,身邊哪一個不是如花似玉、傾國傾城,要說葉應武對於美女的渴求已經沒有那麼嚴重了。


  不過給葉應武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拒絕,否則到時候一直帶人四處找茬的御史台左都御史陳宜中又要擼起袖子來找葉應武算賬了,身為大明的君王,後宮就連「三妻四妾」都湊不齊,更不要說「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三千佳麗」了,單單隻憑這些妻妾,葉應武怎麼才能為大明皇室延續後代?

  尤其是在葉應武現在只有一個孩子,還在陸婉言肚子里的情況下,這種詰問往往讓葉應武啞口無言。更主要的是,在充實後宮這件事上,朝野保持空前的一致,葉應武只要敢說一個「不」字,恐怕下一次上陣的就不是御史台,而是文天祥帶著整個內閣並且拽上葉夢鼎這個大宗正了。


  話說回來,對於教坊司的審美,葉應武還是很讚許的,畢竟能夠從安南王室的諸多嬪妃和貴女當中只遴選出兩個人,足可預料這兩個女孩姿色容貌都是上佳,否則見過真人的趙雲舒,也不會說的這麼酸溜溜了。


  葉應武輕輕一笑,吸了吸鼻子:「剛才是不是微兒把醋瓶子打翻了,怎麼某感覺這風裡面帶著濃濃的醋味?」


  俏臉微微一紅,趙雲舒斜斜瞥了他一眼:「妾身又不是房家吃醋的妒婦。」


  心中好笑,葉應武湊過去笑著說道:「某還是真少見到舒兒剛才小女兒家的姿態,舒兒你倒是說說,教坊司選出來的那兩個安南女孩和你相比,到底是誰更美?」


  趙雲舒輕輕靠在葉應武肩頭,低聲說道:「冤家,只要和你單獨在一起,果然就沒有好事,每次不是捉弄人家就是使壞,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實在太多了,讓妾身用這一生來償還。」


  「是么?」葉應武喃喃問道,伸手攬住趙雲舒的纖腰,「那某今天就只是摟著你,我們夫妻兩個好像已經有很久沒有單獨在一起呆過了,這幾天又是防備蒙古韃子,又是推廣土豆種植,還要跟著他們一起商量南巡的諸多事宜,同時不能冷落的留在家中的瓊娘和絮娘,反倒是有些天沒有宿在舒兒房······」


  玉手捂住葉應武的嘴,趙雲舒俏臉像是紅彤彤的蘋果,低著頭呢喃:「別······別說了好不好?」


  葉應武輕笑一聲:「都已經老夫老妻了,舒兒還是像你我初見時候那麼羞澀,某不知道應該慶幸還是應該無奈?」


  將最後的一口烤魚吞掉,葉應武隨手將竹籤扔入大海中,然後從趙雲舒身後環住她的纖腰:「來,張開手臂。」


  趙雲舒一怔,不過還是聽著葉應武吩咐,將手臂張開。


  風迎面呼嘯,吹卷女孩的衣袂和秀髮,緩緩閉上眼睛,剎那間世間彷彿只剩下了滾滾濤聲和悠悠的風聲。


  明月清輝灑在船頭,也灑在兩個人的身上,將這一對人兒映襯得宛若金童玉女自天而降。


  沉默了片刻,葉應武在趙雲舒耳畔低聲說道:「你擁抱的,是海天,是某葉應武的天下,是你夫君的天下。」


  不等趙雲舒回過身,葉應武已經抬頭朗聲喊道:「某,葉應武,是大明的君主,也是世界之王!」


  明月、大海,有佳人相伴,腳下世上最先進的戰船。


  人生若此,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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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多久到海岸?」楊霆伏在小舟,看著前方。


  今天可不是偷渡的好時機,遠處海天之間那一輪明月足夠將整個海面全都照亮,但是宣武軍別無選擇,因為真臘水師戰敗之後,駐紮在占城各處的真臘士卒開始發瘋一般的鞏固城防、堅壁清野,甚至集中力量清掃在村鎮徘徊的占城義軍。


  局勢的緊張,加之連續兩三天都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讓李芾不得不選擇冒險。而因為真臘軍巡邏的加強,使得宣武軍很難通過橫山上的道路向南滲透太多的人,所以李芾也只有選擇走海路。


  大明水師尚且在河口一帶清掃真臘水師餘孽,並且準備沿著瀾滄江一路殺奔真臘腹地,直接接應以神衛軍為主的西路軍,一時間顧不上宣武軍,所以李芾也只能用徵集來的小舢板將更多的將士送到橫山之南。


  李芾很清楚宣武軍的戰力,只需要一千兒郎南北呼應,橫山並不是不可逾越的天塹。


  但是關鍵就在於,怎麼才能不被橫山上的真臘人發現。


  「慢慢的,別慌。」楊霆沉聲說道,「萬萬不能讓山上來往的哨探看出來端倪,否則到時候就是萬劫不復。」


  一艘艘小舟偽裝成礁石,船身全都塗成黑色不說,船上的人也都是清一色的黑衣,而旗幟兵刃都小心翼翼的包裹起來,甚至就連士卒划船的動作都是一下一下的,生怕驚動不遠處橫山上那時不時躍動的燈火。


  而站在橫山當面,李芾也是死死咬著牙,手按佩劍,一動也不動,身後的營寨只有稀稀疏疏的燈火,但是如果走近了就會發現,有無數的人影正在來往忙碌,一台台飛雷炮已經掀開了上面層層防水布和炮衣,而投石機和床子弩等大型器械也在緊張的組裝和調試。


  一筐一筐的石頭無聲無息的搬運到營寨前面,而口中銜枚的宣武軍將士弓著腰從營寨中跑出,一隊一隊消失在營寨外高高的荒草中。這橫山腳下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人來往,也沒有經歷過戰火,周圍的全都能夠沒過腰身,這個時候拿來藏身正是上佳的選擇。


  「啟稟將軍,炮隊已經就緒。」


  「啟稟將軍,投石機和床子弩準備就緒。」


  兩名指揮使壓低聲音說道。


  而李芾看了身邊那名漢子一眼,那人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上將軍放心便是,占婆這幾天雖然損失不小,但是在這等緊要關頭,卻是絕對不會拖後腿的,只要天兵和南面我們人接上頭,到時候占婆人為了家園,肯定不會膽小怯戰。」


  另外一邊肅然站立的年輕人也是沖著李芾一拱手:「錦衣衛的人三天之前就已經進入橫山關中,兩邊開打,咱們的人就會在城中放火響應。以真臘人的戒備程度,想要發現腹心之中有大明內應,可沒有這麼簡單。」


  李芾呼了一口氣,占婆人是為了爭奪家園而戰,錦衣衛又是在和蒙古韃子的密探大戰中千錘百鍊出來的精銳,既然他們有膽量拍著胸脯打保票,就算不是萬無一失,也八九不離十了,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在海上偷渡的楊霆他們,能不能順利就位。


  下意識的看向那一輪皓月,李芾陷入沉默。


  天佑大明!


  橫山不破則真臘不敗,真臘不敗則南洋未平,到時候大明對於整個南洋的統治,恐怕都要受到很大的挫折。


  就當李芾緊張的看著黑暗中的橫山時,山上原本忽明忽暗的燈火卻是突然明亮,沿著山路隱隱可以聽見真臘人的吆喝聲,也不知道有多少真臘人從橫山營寨中快步跑出,都是向山南而去。


  「不好,楊霆他們莫不是······」李芾心中一沉,話音未落,信號煙花就已經從山南騰空而起,迎著風炸裂。


  即使是明月清輝若此,也依然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輕輕呼了一口氣,李芾霍然向前,一把抽出佩劍:「傳令各廂,等候命令,炮隊、投石機隊、床子弩隊,覆蓋橫山各處營寨關隘!」


  「諾!」站在李芾身後等候多時的幾員大將同時朗聲回應,而原本黯淡彷彿陷入沉睡中的營寨,也在這一刻被依次舉起的燈火照亮,而橫山上的真臘守軍顯然也發現了什麼,不過為時已晚。


  滾滾的黑煙從橫山關中升騰,火焰****著夜空,而大地在飛雷炮和投石機沉悶的吼聲中不斷顫抖,光焰瞬間覆蓋橫山上各處營寨和被這些營寨有若群星捧月般拱衛在中間的橫山關。


  月光明澈,看上去對守軍更有利,但是那是在宣武軍沒有各種大型攻城器械的前提下。現在月光和火光交替,將整個橫山照得宛如白晝,操控投石機和飛雷炮的將士想要看不到對手都不可能,那黑黢黢在山上晃動的身影,就是最好的指示。


  李芾眯了眯眼,他已經清晰地看到不遠處山腰間一處小營寨被光火吞噬,而緊接著密集如雨的石彈就再一次將這和橫山關互為犄角的營寨淹沒,別說看不到一面飄揚的真臘旗幟,甚至沒有來過此處的人根本想象不到這裡曾經還有一座營寨。


  而這還不是受到重點照顧的,只能算是在炮隊對橫山的無差別炮擊當中不幸被波及到的。真正已經陷入火海的,是雄踞在橫山山巔的橫山關。實際上作為隔絕安南和占城的一道橫長山脈,橫山之特點在長而不在高,之所以這一條低矮的山巒能夠成為天險,其中一個原因就要得力於橫山關,這個坐落在橫山上的關城,正正好好可以俯瞰方圓數十里任何的軍力調動,同時又跟周圍的營寨互成犄角,易守難攻,否則李芾也不會對其費盡心思。


  手中長槍刺穿一名真臘士卒的胸膛,楊霆嘿嘿一笑,猛地將長槍向後一抽,鮮血噴涌,灑在白纓上,將白纓甚至槍桿全都染成醒目的紅色。而宣武軍將士已經吶喊著從他身邊越過,向著山上營寨衝去。


  為了防範占婆人,真臘並不只是在山陰一側修建營寨,山陽這邊同樣也有幾處小寨,雖然規模不大,但是防備沒有多少衣甲兵刃的占城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過當面對輕兵疾進的宣武軍,可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為了保證這一次南北夾擊的順利,李芾對於楊霆可沒有絲毫的小氣,只要能夠攜帶的新式弓弩火器,全都帶上了,就算是這些兵刃損失了,也總比大家拿在手裡乾瞪眼來得強。


  「火銃隊!」楊霆大吼一聲,自己率先抽出腰間的火銃,在上岸之前,火銃隊就已經提前填裝了一發火藥,就等著這個時候。


  前面的長矛兵和盾牌手同時止住腳步,而真臘人不明所以,以為這些突兀間殺出來的明狗怕了,也顧不得不遠處橫山關已經被炮火覆蓋,周圍一片地動山搖,紛紛吶喊著向著這邊衝來。


  「放!」楊霆緊緊咬著的牙關中,終於蹦出來一個字。


  足足上百支火銃在黑暗中同時咆哮,打出來的散彈如同狂風在真臘人當中橫卷,真臘單薄的衣甲根本沒有辦法阻擋這種鐵彈丸的貫穿,鮮血噴涌,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人黑壓壓的倒下。


  「弓弩手,放!」楊霆毫不猶豫的接著大吼一聲,嚴陣以待的弓弩手自然不願意讓火銃隊搶了原本屬於他們的風頭,對準了自亂陣腳的真臘人扣動了扳機。


  利箭呼嘯著刺穿胸膛,原本如同泥石流翻滾而下的真臘士卒,在這一刻土崩瓦解,而楊霆手中長槍高高一舉,宣武軍將士吼叫著向著山坡上衝去。


  與此同時,在宣武軍的側後方,另外一群人也已經吶喊著向前奔跑,雖然他們身上甚至連衣甲都沒有,手中的兵刃更是奇形怪狀,甚至還可以找到鐮刀和耙子這種農耕用具,但是拼殺起來,這群人的勇氣卻是絲毫不遜色於宣武軍將士。


  楊霆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占婆人的戰力還真是超乎預料,不過以後占婆人是怎麼樣的命運,楊霆也沒有心情和興趣,是殺是留,讓叔章和明王殿下頭疼去吧,現在最重要的,是拿下橫山關。


  「弟兄們,殺!」楊霆撞入慌亂的真臘士卒人群中,手中長槍大開大闔。


  一面面赤色的旗幟在火光中舉起來,宣武軍將士沿著崎嶇的道路拚命向前。而橫山關在這個時候,也已經被血火所籠罩。


  是年八月九日,史載大明宣武軍攻破橫山關,自此橫山以南,真臘無險可守,與大明一戰,已無更多迴旋餘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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