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旗揚海天南(上)
看著硃砂將輿圖上的黑色標註覆蓋,葉應武輕輕的呼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筆放下,低聲說道:「舒兒,從書架上把安南的牌子拿過來吧。」
正小心翼翼的將葉應武書桌上的奏章歸類的趙雲舒乖巧應了一聲,隨手抄起不遠處書架上的一個牌子,上面赫然寫著「安南」兩個字,而在這牌子周圍,還有很多一樣的牌子懸挂,只不過上面的名字不同罷了。
葉應武接過來這個小小木牌,在手中摩挲片刻,旋即自嘲般輕笑一聲:「沒想到連續盯著它看了幾天,都有感情了。不過再有感情也沒辦法。這個牌子上的名字,已經被抹去。」
當下里葉應武隨手將木牌扔到了紙簍中,搖了搖頭。
趙雲舒有些詫異的看向他:「安南,亡了?」
「前天傍晚,神衛軍突破升龍府,安南國主陳晃投降,」葉應武將桌子上的奏章遞給她,「當日晚上,諒山關前大戰,以陳國峻戰敗告終,諒山關也已經開關投降,整個安南,已然是我大明國土。」
並沒有接過來那奏章,趙雲舒只是站在桌子的另外一邊,彎腰湊過去:「那要恭喜夫君了。」
葉應武翻了翻白眼:「還真是沒有誠意。」
不過趙雲舒咯咯嬌笑著退後兩步:「你想的美。」
伸手敲了敲桌子,葉應武正色說道:「好了,不鬧了,安南平定了不假,可是還有一摞頭疼的事擺著這裡,某總不能全都甩給姊夫。」
微微一怔,趙雲舒輕聲說道:「不是沒有打算這麼快就北伐,難道南面還要打么?」
伸手在背後輿圖上重重一拍,葉應武微笑著說道:「安南可不只是南面唯一的國家,還有一個號稱帶甲十萬、戰象二十萬的真臘,只是不知道這個真臘,到底識不識相。隨著蒙古韃子給西洋諸國施壓,大明的海上貿易受到了很大的阻礙,所以想要保證在北伐的時候又足夠的錢糧,某就必須要把南洋變成大明的後花園,變成大明水師的池塘。」
隨意的抬頭看了趙雲舒一眼,葉應武突然間想起來什麼,淡淡說道:「南洋雖然炎熱,又是荒蠻未開化之地,但是畢竟以後還是要成為我大明國土的,趙家既然在江南混的凄慘,倒不如去南洋為我華夏重新開脫一方天地。」
「嗯?」趙雲舒一怔,手中拿著的奏章都不由得掉在地上。
迎著趙雲舒的目光,葉應武鄭重點了點頭。
「夫君······」手微微顫抖,趙雲舒已經語無倫次。
葉應武的意思他很明白,南洋雖然是未開化之地,但是畢竟以後也是大明水師保護之下,也是大明的國土,對於現在憑藉著祖輩傳承下來的家產艱難度日的趙家來說,下南洋不啻於一個很好的選擇。在哪裡沒有人會在意前宋遺族的名頭,也沒有人會在意手中財產的多少。
一切都是從頭開始。
當然,如果趙雲舒知道南洋可不只是什麼都沒有的話,恐怕對葉應武就更加感激。且不論南洋諸多島嶼上面的礦藏,趙家單單隻需要控制住馬六甲海峽,就能夠從來往的海船上受到足夠的油水和好處。
輕輕撿起來奏章放好,趙雲舒遲疑了片刻,還是繞過桌子,在葉應武有些楞然的神情中坐到葉應武腿上,伸手環住他的腰,喃喃說道:「夫君,你想要什麼獎勵······」
軟玉滿懷,香氣撲鼻,葉應武輕輕吸了一口氣,手剛想要不老實的動彈時候,房門突然間被打開了,趙雲微火急火燎的衝進來,一邊按著胸口大口喘息,一邊喊道:「大哥哥,你的土豆······土豆,燒糊了!」
只不過當趙雲微抬起頭來的時候,俏臉卻是刷的一下子通紅,跺了跺腳,轉身就跑:「姊姊,大哥哥,你們光天化日之下,真是不要臉!」
葉應武和趙雲舒面面相覷,不過很快趙雲舒就反應過來,呀了一聲便要掙開葉應武的懷抱。送上門來的便宜還沒占呢,哪能這麼容易就把人放了,葉應武輕笑一聲,徑直把趙雲舒抄了起來:「你都把某心火給撩撥起來了,這個時候就算是土豆燒糊了,也擋不住某先把舒兒就地正法。」
突然間想起來什麼,葉應武低下頭輕輕說道:「舒兒,有沒有興趣陪某出一趟遠門?」
趙雲舒一邊抓住他的衣袖,一邊詫異的問道:「出遠門?」
「去你沒有去過的地方,去看從未見過的風景。」葉應武抬起頭笑著回答,「這個世界不只有仇恨和殺戮,可也是很大、很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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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程,你可知罪?!」
一字一字敲在高程的心頭,讓這個大理軍四廂都指揮使、當時明軍攻破大理的頭號功臣心中一陣顫抖,不過他還是昂著頭看向站在台階上的張世傑,嘴角邊泛起一絲冷笑: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既然某高程當初選擇了想要這麼做,那現在反悔也沒有用了,反而白白被你們恥笑,何苦來哉!」
張世傑回頭看向他,不怒反笑:「你還真是想得開,只是當初在諒山關下的時候,你又為何見死不救?靜江軍在那一戰當中損失過半,甚至就連統帥他們的廣南西路兵馬都鈐轄婁勇都身受重傷,至今昏迷不醒。你可曾想過,正是因為你的見死不救,正是因為你的疏忽職守,所以才導致了這麼多大明將士的傷亡!正是因為你,諒山一戰險些大敗!」
高程怔了片刻,旋即冷笑著說道:「張相公,你想的是大明,可是某高程心中所想的,卻是怎樣才能將大理從你們的手中解救出來。三百多年來,大理雖然臣服於強者,但是並不代表著大理百姓願意成為另外一個國度的子民,我大理想要的,是獨立!」
「放肆!」看著高程想要掙扎著站起來,兩位士卒急忙上前狠狠的按住高程的肩膀。
而站在一側的李芾、楊寶和馬塈都有些擔憂的看向張世傑。實際上搞成剛才所說的,確實是大多數大理人的心聲,畢竟被蒙古征服了這麼久,依然讓他們意識到當初大理作為一個獨立國度時候的好處和自由,所以這個時候大理人想要徵求從大明的版圖中獨立出去,也不意外。
可是別說是明王殿下這樣的一代雄主,就算是換成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也不可能同意這樣的請求。畢竟大理是當初宣武軍和邕州軍齊心協力打下來的,從善闡府一路到龍首關,無數的將士折戟埋骨,無數的好兒郎血灑疆場,誰都不會同意將他們用鮮血換來的勝利拱手讓人。
「高程啊高程,你未免把一些事想得太容易了,也未免把一些人,看的太簡單了。」張世傑蹲下來看著高程,眯了眯眼淡淡說道,「雖然某知道對於很多大理人來說,臣服於大明並不是他們想要的,包括你們大理高家,也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重新奪回大理的王權,甚至徹底代替之前的段家,成為大理新的王者,但是這只是大多數大理人這麼想的。」
「你什麼意思?」高程用手抓住地面,瞪大眼睛,顯然他也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只是不太相信。
張世傑輕笑一聲,站起來看也不看剛才還氣焰囂張的高程:「如果讓高家當了大理的王,那麼還是會有一些人的利益受到損害,所以他們並不想看著高家就這麼帶著大理獨立出去,或者說······」
低頭有些憐憫的看著高程近乎扭曲的面容,張世傑一字一頓的說道:「或者說,他們,寧願讓大明統治大理!」
「叛徒,都是叛徒!」高程終於按捺不住,瘋狂的扭曲和抽搐,只不過幾名身強力壯的士卒死死地按住了他,讓這個曾經叱吒風雲的大理軍統帥不得不把頭深深的貼在地上,動彈不得。
「只要大明能夠穩住他們,讓他們作為大明的官吏,他們就已經心滿意足。」張世傑淡淡說道,「而這一切的前提,就是大理高家的倒塌,我想這是一個不錯的交易,尤其是你現在自己送上門來了。等到百年之後,當這一代的大理人已經老的老,死的死,恐怕大理就真的是大明的一部分,再也無法分割了。」
高程艱難的想要抬起頭來,低聲說道:「真是好狠毒的心腸,我大理世世代代為宋之藩屬,忠心不二,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狼心狗肺······」
張世傑輕笑一聲:「前宋?前宋就是因為仁慈而葬送了太多,我大明以勁旅打天下,怎麼會看著大理逍遙?更何況就算是前宋,如果能夠有這個機會的話,也不介意將大理吞併了吧。」
看著張世傑臉上的冷笑,高程只是勉強掙扎了一下。而張世傑揮了揮手:「所謂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大明頂天立地於世,又怎能坐視一個大理在自己家門口聒噪,與其有一天讓大理淪落到和今日安南一樣的地步,高家倒不如放手。」
「成王敗寇,無須再言。」高程只是有些無力的說道,「權力的滋味,恐怕嘗過了的人,都不會輕易放棄吧。」
張世傑不由得搖了搖頭:「你想的倒是清楚,只是做的太糊塗。」
話音未落,他已經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人把高程押下去。
「相公,這個高程應該如何發落?」李芾幾人都是把目光投向張世傑,畢竟張世傑是兵部尚書,而且出現在這裡的主要目的也是為了拍板征討安南的諸多事宜,甚至有點兒「代天巡狩」的味道在其中。
只不過讓他們驚訝的是,張世傑只是輕笑一聲:「某可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置這個高程。當初明王殿下把高程推上來,就是為了等著高程露出馬腳,現在這一出大戲該咱們頭疼的地方已經過去了,換做殿下頭疼去吧。好歹這高程也是我大明將領,給他準備上好的囚車,同安南國主一起,押回南京聽候殿下發落吧。」
「諾。」李芾和馬塈等人都是鄭重拱手,這樣棘手的傢伙換作他們也不想輕易沾染上什麼嫌疑,一旦高程後面還牽扯出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們就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另外高程被抓,大理軍解散,到時候大理肯定會不穩,不過大理高家手上能夠控制的除了大理軍之外寥寥可數,憑藉著一軍足夠解決。」張世傑淡淡說道,「馬老將軍,此事就拜託給邕州軍了,某希望你還給明王殿下的,是一個乾乾淨淨、安寧和平的大理。」
馬塈點了點頭:「還請相公放心。」
張世傑呼了一口氣:「那陳晃這幾天可還老實?」
楊寶的嘴角邊掠起一絲苦笑,有些無奈的說道:「老實是老實,但是這陳晃到底想要做什麼末將還真的沒有琢磨清楚。他不但將整個安南的國庫打開,而且還將私人金銀裝了足足四箱子,恐怕有所用處,另外還在皇室女子中遴選姿色出眾者,自稱是想要獻給明王殿下。」
「哦?」張世傑一怔,「有點兒意思,不是金銀細軟么?那就直接派人都給某收過來,然後一併押解回南京,免得讓咱們之中有些人鬼迷心竅。另外也用不著他陳晃挑選姿色出眾者填補後宮,身為臣子,自當為明王殿下著想,要是這些女子當中有誰心懷不軌,你我誰都承擔不起這個責任,還是到時候先交給宮廷教坊司為好。」
楊寶和李芾等人心頭都是一震,旋即微微低下頭。這件事還好他們提起來,要是任由陳晃做下去,說不定會出什麼幺蛾子,既然張世傑已然定論,那大家都隨著他去。畢竟張世傑在大明兵部尚書之上,還有另外一個更為尊貴的身份,明王殿下的姊夫,大明長公主的駙馬。
充實明王後宮,歸根結底還是他們葉家的私事,身為臣子,少參與為妙。
張世傑沒有多看他們,而是回頭把目光投在輿圖上:「聽說真臘國主並沒有興趣前來升龍府?」
楊寶點了點頭:「真臘自吞併占城以來,一直在積蓄力量,不但擁有十萬強兵,更有二十萬頭戰象可以輪流上陣,同時整個真臘擁地七千里,是這南洋周圍一等一的強國,甚至就連安南也多有不如。」
「二十萬頭戰象?」張世傑喃喃重複了一遍,「在我大明眼中,二十萬頭戰象和二十萬頭豬,有什麼區別?」
楊寶等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確實如張世傑所說,到時候飛雷炮和火銃前後交替轟擊,二十萬頭戰象,當真算不了什麼,更何況真臘所謂帶甲十萬,將士人數甚至少於戰象數目,也就是說他們的戰象根本不可能同時被驅動著上陣。
幾名將領都抬頭看向張世傑,李芾沉聲說道:「這麼說來,相公是打算對真臘出手了?」
伸手在輿圖上一指,張世傑沉聲說道:「真臘不但是我大明海上貿易的主要對象,而且還扼守從南洋到西洋的海上交通要道,這些年來蒙古韃子一直在從西面向著真臘施壓,迫使真臘在海上貿易中百般刁難前宋和大明,就算是這一次真臘國主乖乖的前來升龍府,某夜打算給他們一個教訓,更何況現在他們已經把把柄送上門來了,大明自然沒有坐視的道理。幾位將軍想必也都清楚海上貿易對於大明的重要所在,所以這個真臘——」
「——不得不伐!」張世傑狠狠握拳,擲地有聲。
當下里張世傑霍然轉身:「宣武軍四廂都指揮使李芾、神衛軍四廂都指揮使楊寶!」
「末將在!」兩人同時出列。
「以神衛軍為右側前鋒,以宣武軍為右側前鋒,討伐真臘。另外某會派遣水師沿海南下支援你們,但是能夠憑藉的,主要還是自己,爾等明白?!」張世傑沉聲說道。
「必當不辱使命!」楊寶和李芾沒有絲毫的猶豫。
張世傑點了點頭:「邕州軍需要撤回坐鎮大理,靜江軍損失慘重無力再戰,也就是說現在征討真臘,能夠憑藉的也就只有你們兩支大軍,萬一有個差池,以後大明的南疆就要不得安寧了,肩上任務,不要辜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