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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 覆巢無完卵(上)

  一腳踹開已經被大火吞噬了大半邊的宮殿大門,帶頭的明軍指揮使振臂一呼,身後兒郎已經吼叫著沖了進去。


  手持神臂弩的弓弩手甚至不需要盾牌的掩護,沖在最前面,畢竟在火光中,只有驚慌失措、四處逃竄的安南士卒和太監宮女,再也找不到一兩個有本事反抗的人,面對四面八方湧進城中的明軍,面對著宛如從天而降的殺神,安南人已經喪失了鬥志。


  一支支箭矢呼嘯著沒入黑暗,不斷地有人倒下,不斷地有鮮血滾滾流淌,浸濕地面。對於軍隊在安南應該如何行事,葉應武沒有一言半語的解釋,只是讓張世傑放手去做。


  既然放手去做,那就沒有什麼慈悲可以講了。


  之前北伐的時候,佔領的城鎮畢竟還是華夏土地,城中的百姓畢竟還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華夏故民,就算是這些在戰場上已經殺出怒火來的殺胚們,對於這些城鎮和百姓,也是和聲和氣。


  但是換作安南,這些就可以拋到九霄雲外了。


  對於這等不服王化、夜郎自大的小國,無論是為了那些三百年間被安南搶掠的前宋百姓報仇也好,為了神衛軍弟兄們在海上搖搖晃晃這麼多天受到的所有罪和苦楚報復也罷,忍受了太久的神衛軍,在今天夜裡,在升龍府,終於放開了手腳。


  而對此,就連為人一向嚴謹的楊寶和邊居誼,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燒殺搶掠,對於安南,沒有什麼好客氣的!

  一支支神衛軍在街頭橫掃,而張世傑則是直接在楊寶的陪同下直奔剛剛被佔領的升龍府皇城,而一路上甚至有士卒從著火的民宅中衝出來,險些衝撞了馬隊,身為主帥的張世傑也只是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讓孩子們別玩得太過火了。」


  對此下面各級將領心領神會,各自吩咐要「文明」搶掠。


  不過好在這安南女人的質量只能說是勉勉強強看得上眼,所以大多數的明軍將士還只是搶掠燒殺。雖說軍營之中母豬賽貂蟬,但是已經在富裕江南修整了很久的神衛軍,又怎麼會把窮酸的安南女人放在眼裡?

  戰馬在低矮的升龍府皇宮前嘶鳴,人立而起。張世傑隨手一扔韁繩,從馬背上翻身而下,快步走上台階。而提前帶隊殺來的邊居誼已經畢恭畢敬的等候在大殿門外,見到張世傑過來,當即一拱手:


  「相公,安南陳氏皇族,盡數在這大殿之中,包括當朝國主和後宮嬪妃,皇子公主,還請相公發落。」


  「你們來得到是乾淨利索。」張世傑微笑著說道,顯然心情不錯。


  而楊寶同樣臉上帶著讚許的神情看了一眼邊居誼,顯然自己這個搭檔完成任務確實是快,給咱們神衛軍長臉!


  當然,如果張世傑和楊寶將更多地注意力放在那長長台階上還沒有來得及清掃的諸多皇宮禁衛屍體上,就知道為什麼邊居誼能夠這麼快就把整個皇宮控制住了。


  這安南皇宮之中,無論男女老少,只要不乖乖舉手投降的,神衛軍都是格殺勿論,乾淨利落,如行雲流水。當然後果就是這大殿中皇室人員已經少了不少,而且宮殿中的鮮血,似乎多了一點兒。


  邊居誼陪同張世傑走入大殿,指著蜷縮在龍椅台階下的那幾道身影:「這是安南國主陳晃還有幾個嬪妃,另外那邊的那些就是陳晃的兄弟和兒女,相公還請問詢。」


  張世傑皺了皺眉:「安南的國主是陳晃不假,但是某記得他爹爹還沒有死吧,為什麼沒有見到這位安南陳國開國的君主?」


  頓時臉上流露出尷尬的神色,邊居誼欲言又止,而旁邊一名衣衫狼藉的中年男子鼻涕帶淚的撲倒在地:「這位大明的相公,小人是安南罪人陳煚的小兒子,家父自知有罪、畏懼天威,已經懸樑自盡了,」


  「家父?」張世傑冷笑一聲,「沒想到安南的皇室竟然還這麼有自知之明,某還沒有論罪,你們就已經先自稱罪人了。」


  那男子隨手抹了一把淚水,換上諂媚的笑容:「幾位尊敬的大明相公,挑戰大明天威,是家兄和家父有眼無珠,和我安南皇室其餘人實際上沒有太大的關係,還請幾位相公明察秋毫。」


  張世傑看了邊居誼一眼,邊居誼苦笑一聲:「讓陳煚自殺,是屬下失職,還請相公責罰。」


  擺了擺手,張世傑沉聲說道:「畢竟這安南宮城不是咱們突破的方向,留給這些安南貴族的時間很多,他們要是想要自殺的話誰都攔不住。只不過現在看來,大多數人還是沒有這個勇氣。」


  邊居誼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都快要抱上張世傑大腿哭爹喊娘的男子,然不住搖了搖頭:「沒想到這安南人也是這麼不爭氣,皇室不過才傳到第二代,就已經無能若此,若是陳煚泉下有知,不知道會不會有氣活回來。」


  忍不住輕聲一笑,張世傑看都不看那男子,只是大步走到瑟瑟發抖的陳晃身前,蹲了下來:「陳晃,現在你是我大明的階下囚,而且外面我大明神衛軍已經控制了整個升龍府,某身為大明的兵部尚書,沒有必要和你見禮,只要你擺好姿態,乖乖的向我大明投降,並且宣布安南歸化大明,恐怕我家明王殿下大發慈悲,還會留得你一條性命。」


  緩緩的抬起頭來看向張世傑,陳晃將懷中的玉璽緊緊摟住,聲音甚至有些平淡:「如果某不投降呢?」


  「父皇!」幾名年幼的安南皇子公主已經叫著撲上來,圍著陳晃哭泣。對此張世傑和邊居誼都沒有阻止。


  原本緊緊握住的玉璽,終於緩緩掉落在地上,陳晃伸手攬過自己的兒女,一直陰沉的臉上,終於有淚水縱橫。而不明所以的皇子公主,只是輕輕摟住自己的父皇,不知道為什麼平日里總是開心和他們嬉鬧的父皇,今天會如此的傷心。


  一邊輕輕安撫著兒女,陳晃一邊看向張世傑:「可以向朕保證不傷害這些孩子么,他們還小。」


  張世傑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輕輕點頭:「只要你讓整個安南從即日起,成為我大明的一部分,那麼明王殿下自然不會為難你的兒女,甚至也不會為難你們夫妻。」


  陳晃有些艱難的支撐著台階站了起來,看都沒有看自己那幾個匍匐在地上的皇弟,沒有想到最後時刻爹爹自盡,而最沒有骨氣的竟然是他們,這幾個皇弟打的是什麼算盤,陳晃很清楚,畢竟只要安南不併入大明,而是依舊作為藩屬國存在,那麼畢竟還是需要一個國主的。


  曾經釀就大錯的陳晃,自然不在國主的人選中,葉應武想要選出來一個人能夠服眾,那麼必然是在這些人之中選擇出來一個,難怪等張世傑進來之後,他們就一掃臉上的頹唐神色,一個挨一個準備上前獻媚。


  畢竟亡掉的,不是他們的大越,是陳晃的大越,與其在自家兄長的眼皮子底下做一個隨時可能被猜疑、被殺害的閑散王爺,還不如投靠大明,做一個真正的傀儡國主!

  至少到時候在安南這一畝三分地上,依舊還是自己說了算。


  自古無情帝王家,即使是安南一個小國,也終究無法免俗。陳晃心中彷彿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不過還是輕輕嘆息著重新捧起來玉璽,沖著張世傑的方向鄭重的彎腰。


  嘴角邊掠起一絲笑容,張世傑上前兩步,伸手按在那玉璽上,接了過來。


  就像是被抽幹了身體中的最後一絲力氣,陳晃顫抖著跪倒在地,這個登基不久的皇帝,在這一剎那看上去要比想象中的衰老很多,臉貼在自己曾經無數次走過的台階上,龍椅依舊靜靜地佇立在更高處,只不過從今天開始,他已經沒有機會重新坐上去。


  「大越,大越亡了!」陳晃狠狠地一捶地面,泣不成聲。


  而周圍原本就在悄悄擦拭眼淚的一眾嬪妃皇子,這一刻終究還是忍不住了,整個宮殿之中回蕩著令人心碎的凄涼哭聲。


  看也不看陳晃,張世傑只是握緊玉璽,快步走向宮殿外面,沉聲說道:「宮殿中的一併人等,男子全部裝上囚車,女子為她們收拾幾輛馬車,可以準備押送回京城向殿下獻俘了。」


  楊寶和邊居誼對視一眼,還是微微點頭。


  就算是陳晃已經投降,就算是張世傑許諾下來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但是大明在這血火中所承受的損失,以及他們斗膽挑戰大明天威的過錯,還是需要用這種方式來洗刷的。


  同時一路上押送敵國酋長入京,也是對於大明軍威最好的宣誓。


  要讓所有沿途的百姓們都明白,大明的好兒郎,時時刻刻保證著他們生活的平靜和安穩。


  三百年來,也唯有此大明!

  「這是華夏三百年來,首破人國。」張世傑一邊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玉璽放在匣子中,一邊說道,就連久經沙場的他,在這一刻面對這樣的景象,話語中也已經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但是廣南西路之南,可不只有這一個夜郎自大的安南。」


  楊寶一怔:「張相公的意思是?」


  張世傑冷笑一聲,抬頭看向陰沉沉的天空:「安南一戰而下,恐怕真臘這一次是要坐不住了吧。雖然真臘號稱強國,但是某還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挑戰大明的膽量,倒不妨請他們的國主前來坐一坐,某也想知道這個真臘,到底在打著什麼算盤。既然奉殿下之命平定整個南方,某自然也要為殿下解決後顧之憂。」


  「殿下這是連真臘都不打算放過了?」邊居誼有些詫異。


  緩緩伸出手,然後又攥緊,張世傑沉聲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明,怎麼能夠坐視一個國家隨時可能威脅側翼。只要真臘對大明有敵意,那大明就不介意在北伐之前掃平他!」


  一字一句重重的敲打在地上,殺氣凜然。


  而楊寶和邊居誼對視一眼,臉上也都是流露出肅然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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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南猴子從靜江軍營寨外撕開一條口子?!怎麼回事?!」李芾拍案而起,怒氣衝天,「某不是讓他們把人全都撤出來在外圍防禦么,不是讓飛雷炮將營寨全部覆蓋么,為什麼還會有安南猴子衝出來!」


  幾名渾身帶血的士卒快步跑過來:「啟稟將軍,大事不好了,靜江軍現在已經近乎潰敗,而且衝擊了後面的大理軍,大理軍不戰而退了,安南猴子正在陳國峻的帶領下直衝咱們的中軍大營。」


  長長吸了一口涼氣,李芾一把抽出佩劍:「傳令宣武軍各廂,撐起火把,把某的將旗撐起來,隨某前去頂上,就算是靜江軍和大理軍戰敗,我宣武軍也不能退後半步!」


  「諾!」自楊霆以下,一眾將領同時應道。


  中軍大營是囤積糧草物資的地方,也是飛雷炮和投石機的陣地,一旦讓安南猴子突破了靜江軍和大理軍這兩道防線,就等於把中軍大營赤果果的敞開在陳國峻和他麾下兒郎面前,到時候火器和糧草被摧毀還是小事,一旦飛雷炮和投石機調轉方向,恐怕明軍各部都會崩潰。


  畢竟明軍至始至終還沒有經受過飛雷炮的洗禮,誰都難以保證在這樣足以讓蒙古騎兵潰敗的火器轟擊下,明軍有本事穩住陣腳。


  李芾的將旗已經緩緩升起,取代了之前在宣武軍主帳前飄揚的大纛,而已經枕戈待旦、就等著安南猴子殺上門來的宣武軍將士,也是陸續開出營寨,腳步聲密集如雨,一道道身影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晃動。


  「弟兄們,不能把安南猴子放過去!」婁勇的眼睛已經赤紅,手中大刀狠狠的砸在一名安南士卒的兵刃上,火花四濺。不斷有飛雷炮拋射的炸藥包在他們的頭頂上劃過一道弧線,然後在不遠處人群中炸裂,掀動無數的煙塵和氣浪。


  沿著中軍營寨外圍,靜江軍雖然已經快潰不成軍,不過依舊勉強抵擋陳國峻麾下將士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因為他們也很清楚,身後就是飛雷炮和投石機的陣地,這一會兒工夫,飛雷炮或許還來得及轉移出去,笨重的投石機根本不可能,更重要的是中軍營寨當中還有大量的糧草囤積。


  「大理軍,大理軍為什麼還沒有上來!」婁勇隨手抓過一名傳令兵的衣襟,大聲吼道,只不過一支箭矢呼嘯而來,正正沒入那名傳令兵的後背,在臨死之前,年輕的士卒只是瞪大眼睛看著婁勇,鮮血用嘴角流下,一句話都沒有說出。


  有些茫然的將這戰死的袍澤推到一邊,婁勇下意識向遠處看去,那光火照亮的黑暗中,可以清晰的看見,原本佇立在那裡的大理軍旗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蹤影,而高程的將旗也沒有出現,彷彿這邊正在血戰的將士,和大理軍沒有多少關係。


  「這個高程,這是要隔岸觀火!」婁勇的牙幾乎要咬碎,身邊靜江軍的弟兄們不斷的倒下,而不知道還有多少安南士卒不要命的從陷入火海的營寨中衝出來,只是拚命的向前。


  因為他們主帥陳國峻的旗幟,就在不遠處飄揚,而且距離明軍的中軍營寨越來越近。偏偏靜江軍距離最近的援軍,沒有絲毫的反應。


  「鈐轄,咱們退吧,弟兄們實在是撐不住了!」一名都頭渾身是鮮血,推開人群踉蹌走到婁勇面前,「就算是丟了投石機和糧草,總比把整個靜江軍都葬送在這裡要好。」


  「那****的高程,是要見死不救了,安南猴子來的數量恐怕在咱們的兩三倍以上啊,鈐轄!」另外一名士卒也是凄然喊道。


  婁勇心如刀割,看著一個又一個的靜江軍將士在刀光劍影中倒下,眼睛之中都帶著濃濃的不甘和殺意。靜江軍和邕州軍都是他和馬塈這麼多年辛辛苦苦帶出來的子弟兵,他們沒有死在和蒙古韃子這樣的宿敵血戰的沙場上,卻是死在安南猴子的手中,死在友軍的見死不救之下,這換做任何一個人,恐怕也都已經要選擇放棄和撤退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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