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千里江山寸許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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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玩著手中的茶杯,文天祥輕聲問道:「殿下是打算通過和尤宣撫的和談來拖延時候,從而讓大理和川蜀能夠掌控在咱們手中。」
葉應武點了點頭:「某今天早晨剛剛收到的消息,善闡府已經被突破了,大理的側翼已然暴露在我軍兵鋒之下,平定大理全境已經指日可待。不過雖然大理和中原已經截斷了音訊,但是蒙古韃子不可能察覺不到蛛絲馬跡的,這尤宣撫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文天祥皺了皺眉:「既然大理已經被突破,那麼殿下為什麼還要和這尤宣撫和談,就算是不和談,這蒙古韃子現在也沒有能耐殺到咱們這裡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算蒙古韃子真的破釜沉舟,那天武軍、神衛軍也已經恭候多時了。」
沉默了片刻,葉應武看向近在咫尺的文天祥:「師兄,你的意思某清楚,但是一旦戰火重燃,中間受害的還是我漢家百姓,現在既然有一絲能夠看到曙光的機會,便不能放棄。」
狐疑的看著葉應武,文天祥放下茶杯:「殿下,你的意思是說?」
葉應武想了想,嘴角邊帶著一絲壞笑,湊過去低聲說道:「通商,某現在想要的是南北對峙和南北通商。」
「嘶!」狠狠的吸了一口涼氣,文天祥的手都下意識的微微一抖,不得不說葉應武這一招絕對是陰狠,無論是宋金還是蒙宋,百年來並沒有真的進行過雙邊大規模貿易,一是為了防止北方的戰馬落入宋人手中,二是避免南宋龐大的資金衝擊自己因為連年的戰亂和難民而過於單薄的市場。
只要讓南宋的商人掌控了自己國家貨物來往交流的命脈,就算是北方未開化的韃子,也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後果。所以這百年來,除了襄陽戰前忽必烈為了迷惑南宋朝廷,曾經開過一段時間的邊市,使雙方有些許貿易往來之外,兩邊的市場就一直處於各自獨立運轉的狀態。
而現在葉應武想要做的就是打破中間的壁壘,從而使得葉應武手中豐厚的資本能夠殺入蒙古控制的地方,並且逐步成為城中商鋪、酒樓等必不可少的設施背後金主,這樣的話就算葉應武沒有掌控整個蒙古的財政,也已經在各處城池埋下了釘子,到時候北伐,裡應外合足夠蒙古守軍焦頭爛額了,更不要說葉應武手中還有各式各樣先進的火器正在逐步列裝。
「可是這尤宣撫也不是傻子,會答應么?」文天祥有些疑惑的問道。
葉應武一笑,從旁邊的棋簍中捻出幾枚棋子,向桌子上放了一枚:「這個,是大理。大理被攻破之後,蒙古韃子再也無法威脅咱們的後路。」
見文天祥怔住了,葉應武又落下一枚棋子:「這個,是西川,西川現在盡為我所有,蒙古韃子對於側翼的威脅已然解除。大理和西川被咱們收復之後,蒙古韃子想要戰勝大明,就只有走襄陽或者兩淮了,可是他們想要這麼做又豈是那麼容易。」
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文天祥點了點頭。蒙古韃子在襄陽喪師十萬,在兩淮甚至就連怯薛軍都出動了,也不過和鎮海軍戰了一個平手,等於這兩條道路已經沒有走通的可能了。隨著西川被攻佔,他們現在只需要去考慮怎麼保住更多的土地便好,南征已經快淪為一個笑話。
「這個是潁昌府,潁昌府直接面向河洛,是蒙古韃子的腹心所在,對我們而言不啻於一把伸出去的匕首,對蒙古韃子而言這絕對是頭頂懸劍。」葉應武接連落下兩枚棋子,「這個是膠東,水師戰船在臨安全軍覆沒之後,從江南到膠東,皆是我水師縱橫所在,可是蒙古韃子並沒有多餘的兵力抽調出來防備膠東。」
看著文天祥,葉應武又隨手落了一枚棋子:「這是某現在能夠想到的最後一顆棋子,裝配有新式火器的大軍,蒙古韃子至今還沒有找到能夠對付新式火器的有效方法,除非他們把所有的城池都丟掉,回歸他們原本的方式,流竄、劫掠,但是並不攻城略地。可是蒙古韃子的兵力是有限的,尤其是他們的本部騎兵,少了千個,最多能夠補充百人,久而久之,蒙古韃子也就再也沒有壯丁能夠拿出手來了。」
看著桌子上一字排開的棋子,文天祥的眼眸中閃過一道光彩。而葉應武沉聲說道:「某清楚某手上有什麼讓蒙古韃子感到后怕,而蒙古韃子身臨其境,更是明白,所以就算明知道某這一次是在拖延時間,可是蒙古韃子還是不得不要來和談。」
「既然按照殿下所說蒙古韃子想要和談是真,那為什麼還要派尤宣撫前來,這不是明擺著······」文天祥詫異的說道,不過旋即明白過來,回答自己的疑問,「因為蒙古韃子也並沒有打算真的和談,他們想要的是拖延時間,拖延時間所需要的不是對我大明親善的人,而是真正了解大明的人,一直在江南呆了這麼多年的尤宣撫,確實是唯一的選擇。」
葉應武站起來:「忽必烈這一次做的沒有錯,甚至可以說他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但是即使是這樣某也得在他身上刮幾兩肉下來。宋瑞兄,這一次和談就由你和姊夫出面,既然那尤宣撫想要拖延時間,那就跟他托,咱們現在這邊這麼大的一個攤子,也確實需要收拾一下。」
「定不辱命。」文天祥鄭重的一拱手。
葉應武點了點頭:「師兄,某相信你,也相信姊夫,所以你們放手去做就是,某此次前來,也是為了以防萬一,同時更重要的還是想要看一看這南陽和淮西百姓的境況。」
「殿下還請放心,」文天祥臉上和煦的笑容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的神情,「不過殿下以後還是少離開南京為妙,畢竟殿下是天下之主,自當坐鎮南京總攬大局。」
葉應武負手看著門外的天地,沉聲說道:「宋瑞兄,你知道么,某想做的不是一個被鎖在深宮中的君王,包括某的後代,某也不想看著他們長於深宮婦人之手,導致性格陰狠毒辣而或軟弱無能,成為國家之禍害、權臣之把柄,千百年來歷朝歷代,具是亡於此,可是某又應該如何做?」
「殿下······」文天祥頓時怔住了。
「好了,這些不說了。」葉應武擺了擺手,徑直向著門外走去。
而文天祥緩緩站直,看著葉應武遠去的背影,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殿下到底還是年輕,此生之中怕是還有很多南征北戰的機會,到時候想要阻攔都阻攔不住,這些早在文天祥的預料之中,真正讓文天祥感到心中震顫的是葉應武剛才那些話。
自漢唐以來,每一個王朝的覆滅,多數都是因為常年長在深宮的帝王,已經難以駕馭在紅塵中摸爬滾打,已經歷練成老狐狸的文武百官,最後導致奸臣擅權,包括北宋有蔡京,南宋有賈似道,皆是如此。這和皇帝軟弱的性格有著很大的關係,數百年前開國皇帝那尚武的風氣傳到這個時候已經喪失殆盡,整個王朝也到了滅亡的時候。
不能長於深宮婦人之手,這位一手締造了嶄新時代的明王殿下,又會怎麼避免這個問題?
文天祥很清楚葉應武剛才絕對不是無意間和自己說起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他的心中已經開始盤算,並且還拿不定主意,這算是上門求助來了。輕輕捻住衣袖,方正平和帶著書卷氣息的臉龐浮現出凝重神色,文天祥站在門檻旁靜靜的看向天空。
遠烈,這還真是一個難題呢。
不過某相信,不管有沒有某的幫助,你最後會拿出來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只不過就看到時候,怎麼去施行了,畢竟這種做法必然會損傷到很多人的切實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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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快看啊,雪山,是雪山!」不知道誰先喊了一聲,整個山路上原本蜿蜒前進的隊列緩緩停下來。疲憊不堪的將士們下意識的抬起頭來,向著天與地的盡頭看去。
無盡的山巒在眼前展開,帶著濃郁的蒼翠,而就在遠處那一座山峰的頂端,雖然有白雲環繞,不過依然可以清楚的看見皚皚白雪。此時已經快要入夏,能夠在這大理看見如此雄渾壯麗的景象,看到夏日之雪,無疑讓這些多數來自於江南溫暖水鄉的將士感到驚訝。
緩緩策馬上前,看著那負雪的山巒,包括李芾和楊霆臉上都不由得流露出詫異神色。而馬塈指著前面連綿的山峰:「大理有四美,風花雪月是也。眼前所見的便是蒼山雪。」
「蒼山負雪,美極人間。」李芾忍不住輕輕感慨道,「誰曾料到幾個月前咱們還是在江南煙雨之中,現在就已經在這大理,即使是夏日炎炎,依舊能夠看到冬日之雪。」
楊霆握緊刀柄,微笑著說道:「難怪千百年來中原王朝一直都想要征服這一片土地,這等美麗恐怕走到其他地方都難以尋覓。老天爺對大理可真是不薄。」
李芾點了點頭:「不過這大理,現在要是我們的了。」
嘴角邊掠過一絲笑容,馬老將軍輕輕撫摸著自己白須:「大理就在蒼山腳下,已經見到蒼山,說明大理也不遠了。傳令各部,兵分兩路,從洱海南北兩側包圍大理!」
山路上的大軍再一次開始向前挺近,而轉過這一座山,曾經看上去遙不可及的雪山,已經完完整整的呈現在眼前,一排山巒高低起伏,向著天的盡頭延伸,而就在山下,如同明鏡一般的湖泊彷彿讓整個世界都為之寧靜。而在湖泊旁邊,一座看上去遠遠沒有中原城池大的城鎮,就這麼孤零零的佇立著,城頭上一面面黑色的旗幟飄揚。
「看來蒙古韃子已經有所防備。」李芾沉聲說道。
婁勇從前面飛快前來:「兩位將軍,蒙古韃子在洱海東西兩側都有重兵布防,目前已經哨探清楚,其主力應該集中在大理城以及城外蒼山的兩處營寨上,另外在洱海東側的大理太廟一帶布下兩座營寨,互為犄角之勢,顯然是想要防備我軍從洱海東側繞到大理城后。」
馬塈頓時皺了皺眉頭,旋即沉聲說道:「大理城是蒙古韃子重兵雲集所在,倒也不出意外,可是蒙古韃子也應該清楚,憑藉著這麼一座小小的大理城,想要阻擋我等,未免痴心妄想。」
「老將軍,你是說?」李芾頓時明白了什麼,抄起楊霆遞過來的輿圖,「大理城實際上處於洱海和蒼山之間,城外地勢也算得上是開闊,實在說不上是易守難攻,如果蒙古韃子死守此城,卻是未免痴傻。」
伸手在輿圖上一指,馬塈壓低聲音緩緩說道:「老夫估計蒙古韃子也不會這麼傻,而且既然能夠被咱們這麼簡單就探明其兵力布置,未免有些做作和故意於其中。所以老夫懷疑蒙古韃子在這大理城和太廟布下的只是疑兵,真正的主力應該已經撤出城了,畢竟想要防備飛雷炮,在城外荒野中要比城內好多了。」
「老將軍懷疑蒙古韃子在龍首關(今大理上關)設下埋伏?」李芾抬頭看向前方寂靜的有些詭異的大理城,「龍首關位於大理城北,是山海之間的險要所在,對於蒙古韃子來說,確實是進可攻,退可守。」
「這正是老夫擔心之處。」馬塈沉聲說道,「當初蒙古韃子征伐大理的時候,就曾經一度被阻遏在龍首關下,一旦城中上萬蒙古韃子云集龍首關,並且和蒼山上的營寨相互呼應,到時候可就棘手了、」
吸了一口涼氣,李芾看了一眼高聳入雲的蒼山山巒:「確實如此,蒼山之高,非是江南山丘所能夠比擬,甚至某估計飛雷炮也很難起到作用,一旦難以將炸藥包打上去,反而會傷及自身。所以對於大理,不可強攻,只能智取。」
伸手在輿圖上標註了一下,馬塈指著一處說道:「川蜀軍南下已經挺進會川(今會理),馬上就要逼近大理北側,是不是讓川蜀軍徑直南下入大理,這樣兩路······」
「川蜀軍能夠到會川,就已經竭盡全力了。」李芾皺眉打斷馬塈,「畢竟他們在東川還有劉整這樣的對手,絕對不敢抽調更多的兵員。咱們現在能夠依賴的也就只有自身了。」
「在這大理糧草轉運艱難,現在每個人只不過攜帶了五天的口糧,也就是說,如果兩天之內拿不下大理,恐怕就要退回到善闡府了。」楊霆緩緩攥緊自己手中的長槍,「給咱們的時辰,只有兩天。」
伸手拍了拍楊霆的肩膀,李芾淡淡說道:「兩天,兩天已經足夠了。」
對視一眼,李芾和馬塈都是會心一笑,而楊霆和婁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
「傳某命令,各部徑直沿洱海東側挺近。」李芾攥緊馬韁,「宣武軍左廂代替前廂作為前鋒,右廂和后廂作為兩翼,迅速突破大理太廟。邕州軍、靜江軍在太廟被突破之後向前挺近,清掃沿途蒙古韃子!」
而馬塈看了楊霆和婁勇一眼,微笑著說道:「蒙古韃子不是想要等咱們攻克了大理然後以逸待勞么,那咱們就不如直接集中全部兵力,抄了他的後路。倒要看看有飛雷炮開路,這龍首關又能夠堅持多久!」
「這麼說,兩位將軍是不打算進攻大理?」楊霆下意識的看向輿圖。
「若是龍首關一破,那麼大理還算得上什麼。」李芾微微一笑,「老楊,蒙古韃子在洱海東側不會布置有太多的人手,某相信你能夠在幾個時辰之內將他們盡數掃清。」
楊霆鄭重一點頭:「這個叔章你放心便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