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為君王取舊山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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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弩手,掩護,弟兄們,沖啊!」一名鎮海軍都頭率先從遮擋的大石後面躍出來,手中抱著一個炸藥包。十多名盾牌手飛快的從後面超過他,勉力遮擋蒙古韃子密集如雨的箭矢。
因為關城下這條道路實在是狹窄,但是如果不從這條小路攻上去,周圍山上的羊腸小道更是曲折盤旋,而且更重要的是這些看上去可以輕而易舉繞到關隘後面的小路,實際上站在關口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否則以葉應武和李芾的能耐,也不可能只是一味的在這裡強攻。
不得不說獨松關確實是扼住了臨安的咽喉,尤其是建炎時候高宗被金兀朮一路追殺著逃過了獨松關,看到這關口上下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在安定下來之後,更是一力加固獨松關的防備,將關城修築的甚是高大,而且為了能夠起到更好的防禦作用,甚至不惜將城門外的道路弄得更窄,從而為兩側的馬面擠出來空間。
正是因為兩側的馬面,使得之前一次鎮海軍士卒已經衝到城門口,卻還是被馬面一側的蒙古弓弩手射中。
彷彿這一次也已經打算毫不保留,幾台飛雷炮在後面不管不顧的一頓狂轟,將整個關城都捲入煙塵當中,不知道有多少碎石亂飛,也不知道有多少蒙古韃子被這巨大的氣浪震翻。
從煙塵中射出的箭矢已經變得漫無頭緒,而且稀稀落落,見到這千載難逢的機會,那名鎮海軍都頭暗暗含了一口氣,腳下步伐越來越快。前方掩護他的盾牌手也都是同時怒吼一聲。
就算是打不下來獨松關,也要讓蒙古韃子感受到真真切切的壓迫!
「快,給老子頂上去,誰都不能退後!」昂吉兒拚命的扯拽著身後士卒的衣甲,讓他們頂上去,城頭被那一通密集而急促的炮火擊中,能夠活下來的人屈指可數,昂吉兒從來沒有想到南蠻子竟然在第一天的進攻中就如此拚命,自己麾下兩千兒郎,現在已經戰死了上千。
基本全都是衝到城頭上之後被飛雷炮轟中的,這種南蠻子新式火器並不是依靠火藥的爆炸殺敵,而是依靠爆炸時候掀起的巨大氣浪將人掀翻,基本上被波及的人不是當場斃命,也是不斷吐血活不長久,顯然裡面的五臟六腑已經被震得亂七八糟。
但是就算這樣,也還是要頂上去,昂吉兒知道這三關之地的六千人馬,是臨安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一道防線,一旦被突破,憑藉著剩下的步騎,大將軍很難戰勝來勢洶湧的鎮海軍。
第一次切身感受到鎮海軍的怒火,見到這些將士不要命的打法,饒是昂吉兒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也不是一次兩次和宋軍交鋒,也不禁暗暗咋舌。到底是號稱大宋第一強軍的雄師勁旅,又有這樣令人膽寒的火器。
大半天的激戰損失過半,昂吉兒很清楚百丈關和幽嶺關那邊的情況只可能比這裡更糟糕,那邊的道路更寬闊一些,而且兩側還有些緩坡,這樣就給了南蠻子更多架設火器和布置弓弩手的地方。
張均和唆都派來求援的人自從開打就沒有斷過,不過現在昂吉兒也只能靠著這些來往求援的人「飲鴆止渴」,把他們抓到關上來先頂住再說。畢竟南蠻子在另外兩個關口明顯只是佯攻,至今都沒有發起過一次沖關,好像只是因為這種新式火器太多,所以找一個地方發泄一樣。
昂吉兒也能夠大約確定南蠻子就是想要在獨松關撕開一條口子,畢竟獨松關下才是通往臨安最近的官道,而且可以包抄另外兩關的後路,或許獨松關最為險要,但是拿下它的好處也是最大。
從眼前鎮海軍這等不要命的架勢來看,葉應武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衝入臨安,所以選擇獨松關作為突破口也屬於意料之中。
「南蠻子衝過馬面了,快!」一名百夫長嘶聲吼叫著。
昂吉兒一驚,已經顧不得驅趕士卒,自己率先沖了上去,飛雷炮已經開始向關城後面延伸射擊,炮聲不斷,氣浪翻滾,昂吉兒只感覺自己腳下的大地都在拚命的顫抖,周圍樹木已經燃燒起熊熊大火。
不過狠一咬牙,他還是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了城頭,幾名蒙古士卒正吃力的抬起一根粗大檑木,從城上扔下去,檑木順著城頭滾落,可惜並沒有砸中那幾個交替掩護越來越近的鎮海軍士卒。
昂吉兒心中暗叫一聲不好,飛快的張弓搭箭,對準距離最近的那名鎮海軍都頭,猛的鬆開弓弦。箭矢呼嘯,沒入那名都頭的胸膛,只不過讓昂吉兒震驚的是那名都頭雖然胸口中了一箭,只是臉上的表情愈發猙獰,而腳下步伐在微微一頓之後竟然依舊向前!
這南蠻子莫非是瘋了?!昂吉兒感覺通體發寒。
那名鎮海軍都頭就這樣在城頭上蒙古士卒震驚的目光中一步又一步,狠狠的撞在了城門上,顫顫巍巍的用火摺子點燃了懷裡的炸藥包,用盡全身力氣沖著那些隨同他一起衝上來的盾牌手吼道:
「退,退下去,快滾!」
那些盾牌手眼中含淚,卻是不得不一步一步距離他們的都頭越來越遠。
「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那名都頭突然間抬高聲音,狠狠的抽出了胸膛中的箭矢,哈哈大笑,「鎮海軍的弟兄們,咱們來生再見!」
整個天地間彷彿在這一剎那都為之肅靜。
片刻之後,震天動地的爆炸聲迴響,整個獨松關彷彿都在這氣浪中顫抖,昂吉兒感覺腳下一個踉蹌,如果不是緊緊扶住城垛,估計就已經摔倒,而身後匆忙衝上來的蒙古士卒都是怔在那裡,面露震驚甚至畏懼的神色。
葉應武按劍站在一排飛雷炮後面,見到此情此景,心頭也是不由得一震,實際上自始至終葉應武和李芾就沒有打算在獨松關突破,這一次勝過一次的猛攻實際上只是讓昂吉兒以為鎮海軍把這裡當做主攻點,實際上李芾已經前去幽嶺關,那裡才是葉應武和他選定的突破口。
但是誰曾想到這些並不知情的將士們竟然會打的這麼拚命,只要葉應武一聲令下,他們就可以拋頭顱灑熱血,捨生忘死的頂著蒙古韃子箭矢衝上去。剎那間熱血湧上心頭,葉應武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劍,指著前面煙塵尚未散盡的獨松關:「鎮海軍兒郎,隨某沖啊!」
「殺!」一排又一排的鎮海軍將士在葉應武聲音剛剛落下,就順著這條並不寬敞、滿是袍澤屍體的道路拚命向前。一面面赤色旗幟席捲如潮,就像是一柄能夠劈開天地的利劍。
江鐵和吳楚材幾乎是下意識的衝到葉應武身邊,這個時候也來不及騎馬了,兩個人手腳並用拽住葉使君,江鐵著急的扯住葉應武的手臂:「使君,你不能上去,箭矢不長眼,萬一有什麼好歹······」
「江鐵你他娘的鬆手,吳楚材,老子踹死你,給老子鬆開,」葉應武眼睛已經赤紅,不過後面跟著來的小陽子也是毫不猶豫的撲了上去,三個人將葉應武死死的按在地上,讓葉應武動彈不得,抱著葉應武雙腿的吳楚材和小陽子任由葉使君又踢又踹,就是不鬆手。
「你們這些混蛋,都給老子衝上去,都給老子衝上去啊!在這裡算什麼爺們,都給老子殺!」葉應武一把推開江鐵,抓起自己的佩劍,踉蹌兩步,無數的鎮海軍士卒已經吼叫著在他身邊越過,一面面赤色的旗幟迎風招展,就像是滾滾鐵流。
楊霆手裡提著一桿長槍,臉色赤紅,怎麼看都不像是堂堂后廂都虞候,見到葉應武狼狽的在前面掙扎,不過被百戰都的人死死拽住,當下里輕輕鬆了一口氣,朗聲吼道:「使君,就交給某了,說什麼也要把獨松關拿下來!」
葉應武掙扎了兩下,畢竟是百戰都這些殺胚,葉應武半路出家的文官,哪裡有他們力氣大,一會兒就精疲力竭的靠在了石頭上,勉強冷靜下來,揮揮手:「你們都給老子衝上去,給老子去殺韃子,某葉應武就坐在這裡看著,誰他媽慫了老子非剁了你們不可!」
江鐵和吳楚材對視一眼,狠一咬牙,抽出佩刀:「百戰都的弟兄們,咱們說什麼不能比鎮海軍差了,隨某沖!」
道路狹窄,根本沒有辦法把騎兵施展開來,而且騎兵和步卒相比更容易成為目標,所以百戰都五百人索性就步行沖了上去,葉應武的將旗被江鐵高高舉在手中,分外奪目。
「塞門刀車,快,塞門刀車!」昂吉兒看著如同潮水一般湧上來的鎮海軍士卒,青筋一突一突。沒有想到戰況竟然瞬間糜爛到這個程度,昂吉兒也只能拚命拖住南蠻子了。
只要能夠打退這一次進攻,估計南蠻子也就真的提不起來力氣了。可是看著那轉瞬就已經衝到近前的鎮海軍士卒,昂吉兒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些南蠻子就像是發瘋了一般,要將所有阻攔在他們前面的敵人撕碎。
就在這時,一名滿身血污的傳令兵跌跌撞撞的撥開慌亂的蒙古士卒人群,跑到昂吉兒身邊:「千夫長,千夫長,大事不好了!」
昂吉兒一怔,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寒意:「說,怎麼了?!」
「幽嶺關被南蠻子衝破了!南蠻子之前一直都只是悶著頭放火器,誰曾想到竟然不知道有多少南蠻子突然發動突擊,炸開了城門,現在南蠻子已經從幽嶺關直奔百丈關去了,百丈關怕是難保!」
「什麼?!」昂吉兒心頭彷彿被重重捶了一下,失神落魄的順著塞門刀車緩緩坐倒在地上。
隱隱的他能夠琢磨透葉應武是怎麼進攻這獨松關的,擺在自己面前這看似猛烈的進攻實際上至始至終都是佯攻,而南蠻子的真正意圖是等到幽嶺關或者百丈關守軍放鬆警惕、四處躲避飛雷炮轟擊的時候,一鼓作氣突破關口,一旦這兩個關被拿下,那麼獨松關獨臂難支,自然也會隨之攻克。
只是或許出乎葉應武意料,也出乎昂吉兒意料,進攻獨松關的鎮海軍將士竟然會把這一戰打的這麼拚命,那名都頭更是憑藉驚人的毅力頂住胸口箭矢向前衝擊,炸開了關城。
原本的佯攻突兀間變成了主攻,不得不說葉應武反應當真是快,鎮海軍如同潮水一般的進攻竟然轉瞬即至。
葉應武啊葉應武,別說某昂吉兒在這裡佔據天時地利也沒有辦法戰勝你,恐怕就算是換做大將軍前來,也無能為力吧。昂吉兒吃力的緩緩站起來,舉起手中的刀,一枝長槍如同出水蛟龍,從兩名蒙古士卒當中猛地探出頭來,鋒利雪亮的矛頭躲過昂吉兒下意識揮動的佩刀,刺穿他的胸膛。
「哈!」楊霆暴喝一聲,長矛一抖,那兩名長矛兩側的士卒悶哼一聲,已經被槍桿拍在腰際,慘叫著摔倒,而楊霆一腳踹開塞門刀車,無數的鎮海軍士卒吼叫著湧上去。而楊霆靜靜地看著被自己貫穿胸膛的昂吉兒。
這個蒙古將領千夫長的打扮已經讓楊霆知道這人的身份,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不再是自己的對手,而是手下敗將。冷冷一笑,楊霆猛地抽出長槍,昂吉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是不甘心的倒地。
楊霆呼了一口氣:「速戰速決!」
見到昂吉兒戰死,蒙古士卒的士氣已經瓦解,畢竟自家統帥被這個南蠻子將領從容一槍刺穿,而那些凶神惡煞的南蠻子已經撲到了近前。這些剛剛經過了舟車勞頓,又不得不因為糧草不足而忍受飢餓的士卒,終於在著他們陌生的土地上選擇了放棄。
面對這樣的敵人,她們任何的抵擋只是徒勞。
獨松關被拿下來了,看著葉應武的小陽子自然也不敢阻攔他。不過葉使君好像和剛才相比鎮定了很多,一步一步的走在鮮血緩緩流淌的山坡上,數百戰死兒郎的屍體一直鋪到關城下,滿地都是散落的兵刃以及箭矢,炸藥包爆炸之後的硝煙尚未隨風散盡,空氣中滿滿的都是血腥氣息。
曾經看上去高大堅固的獨松關,硬生生的被飛雷炮削去一層,已經找不出來一處完好的城垛,更找不到沒有坑坑窪窪的鮮血染紅的青磚,整一個關隘在魚貫而入的鎮海軍大隊面前顯得分外低矮。
這臨安的最後一道屏障,終於還是拿下了。葉應武在親衛的拱衛下走入關城,這道並不很厚的城牆後面,長長的登城石階上滿是蒙古韃子的屍體,飛雷炮爆炸的痕迹和那燒焦的投石機格外醒目。
「使君,楊霆幸不辱命。」見到葉應武過來,楊霆鄭重一拱手,「這是蒙古韃子戍守此關的統帥,千夫長昂吉兒。」
葉應武凝神看了一眼,卻只是點了點頭:「走,咱們去臨安。」
「遵令!」楊霆急忙應道。
葉應武突然間想起來什麼,回頭重新看向地上那具屍體,輕輕一笑。就算是昂吉兒又能如何,就算是你在另外一個沒有某的時空曾經一手促就南宋兩淮防禦的崩潰,但是現在某既然已經來到這個七百年前的時代,就連阿術也只能自刎襄陽,你昂吉兒能夠走到這一步已經算你幸運。
風吹卷著山林,無數的林木迎著風搖晃枝葉,來來往往的鎮海軍將士忙碌著快速打掃戰場。兩側的青山就像是被一柄利劍從中劈開,堂堂大道一直向著遠處筆直延伸。
雄關漫道真如鐵,現在某葉應武已經帶著鎮海軍走到了這裡,距離臨安也就只有一步之遙,張弘范,不知道你能給某什麼樣的驚喜?
屬於某的臨安,屬於某的天下,某會一點一點的打下來。(未完待續。)